第二十章 危機
張凱見眾人意見統一,就拍馬回了海城衛。張凱一走,老黑就叫來了徒弟道:「快把信鴿抓一隻來,我要寫封信給小虎。」
林聰忙道:「師傅啊,你前些天,頻繁給師娘寫信,都放完了啊。」
老黑一呆,良久才道:「哎,都怪我公私不分,那個被紕漏了可怎麼辦啊?嗯,我們手裡可有快馬?」林聰抓了抓耳朵道:「不曾有啊,只有些運貨的重挽馬。」
老黑嘆口氣,周井然不解問道:「何事啊?」老黑道:「我討湯藥錢的事,也算不了什麼。」
周井然越發糊塗,卻不好再深問。
隔日張凱把衛中事務託付給幾個千戶,拿了皇帝催他交千里眼的聖旨,就帶了隊親兵趕去京師。尋常武官無事是不可以隨便離開駐地的,所以若沒有聖旨,怕是半路上就被逮了起來。
張凱拿了聖旨,急急趕去京城,在各處驛站換了快馬,連日急趕,**日就到了京師。便先去了京城裡的分店,詢問關於望遠鏡的事情。不想,孫伯微見了他驚慌失措的說道:「張大人,大事不好了。」張凱一驚,忙問道:「何事如此驚慌?」孫伯微道:「那朝中許多收了我們財物或沒收的,都奏請萬歲把我們后溪諸多產業收歸國有,萬歲似乎正有些意松。」張凱只覺得晴天霹靂,差點昏死過去。呆了良久才覺得口中一陣發苦,道:「先給我弄杯茶來,我要壓壓驚。」
張凱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左思右想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大臣要把他的家產充公?憑什麼啊?難道偷稅漏稅的事發了?不可能啊,上下都打點好了,眾人又做得隱秘之極,無不小心翼翼。老黑又是個偷稅漏稅的老手,那裡有疏忽嗎?左想右想不得其要領。
正苦惱間,孫老大叫下人取了一壺茶來,給張凱斟上。張凱喝了一口,只覺得奇苦無比。猛的把那上好的瓷杯丟到地上摔了個粉碎,破口大罵道:「這不是想要我的命嗎?老子就和他們拼了。」孫老大忙上前勸他莫動氣傷身。
張凱氣消了點,又問孫老大那些人奏章上都說了些什麼,孫老大取了一卷文書遞給張凱。張凱細細看了,只見其理由不過是「所僱人員眾多,已經影響周圍數縣務農」「奇淫技巧,當以抑制,若任其發展,當影響國本」「其盈利甚多,當收之以盈國庫」……。張凱把卷宗扯爛丟到地上,又跳上去踩了個稀巴爛,口中大罵:「這群跳樑小丑,就看不得別人賺錢。」其實那些小丑無不是當朝大儒,一個個學富五車。但是各種新興的東西,不過兩年多,就已經發展如此快速,若是再過上十年八年的,後果如何?眾大臣討論后一致決定,應當把這變數收在朝庭的控制之內。至於那是誰的家產,那就不重要了。誰的都無所謂,反正不是他們的。
孫伯微被張凱嚇了一跳,滿頭大汗的道:「張大人冷靜、冷靜啊。」
張凱急得在屋子裡亂轉起圈來,他忽道:「那何二呢?」孫伯微躬了下身,道:「出去打探消息了,約么晚間才能回來。」
張凱又想了一想道:「你把庫上的銀子,都取出來,去那些有錢的大臣、太監和京中有錢有門路的富商那裡走動走動。就說今日無緣無故沒了我張凱的家產,改日說不準那些大臣又看上他們了呢。那些沒錢的也許不怕,但是總有人會有些怕,尤其是家產來歷不明的。皇帝的后妃那裡,你先去送上許多金銀珠寶,再與他們說,稍後有更大的寶鏡呈送。飛鴿傳信給小虎,讓他主持造些巨大的鏡子。按照宮裡整面牆的尺寸,多鑲些金銀珠寶在邊上。」
張凱吩咐過,癱躺在椅子上。又倒了一杯茶,拿起來喝了一口,覺得不那麼苦了,當下鬆了口氣又道:「能不能保住,就聽天由命吧。額外和那孟沖、馮保說,若是保住了,往後每年分他們每人兩成紅利,兩成不行三成。」
孫伯微聽到張凱如此大方,雖然心痛卻也沒別的辦法。這滿朝說得上話的大臣沒幾個替張凱說一句好話,就是那張居正也覺得若是收歸國有,那軍火錢,定會省上許多。
張凱幾乎把京師分店裡的銀子都散光了,才覺得心裡踏實了點。心中暗道:「這手裡有幾百萬兩銀子,還不如以前手裡有一百塊錢快活。整日提心掉膽想著如何保命。」
不一會竟是何二回來了,那何二見了張凱如此氣色,就嘻皮笑臉的迎上來道:「張大人莫非是在煩惱那些大臣們?小人手裡倒是有些東西,尚許可讓他們也如此頭痛。」
張凱這才想起何二的作用,於是忙道:「好,你先拿出來,若是事成,我重重的賞你。」何二依然在笑道:「不知道能賞小的一些什麼?」張凱咬了咬牙道:「你知道我這后溪實業一年可賺多少銀子嗎?」何二不解的問道:「多少?」張凱道:「自開業兩年半以來,整個后溪各項產業賺了近六百萬兩銀子。我只有兩成半的股份,這就是一百五十萬兩。你若是幫我搞定那些人,以此保住了我的家業,我就分你半成。那就是一年三十萬兩,你自己算算吧。」
何二張大了嘴巴站在那裡直流口水,過了足有半刻才喃喃道:「一年三十萬兩,三十萬兩……。」
張凱見他如此沒有出息,上前狠揣了他一腳道:「發什麼呆,快想法子怎麼保住家業再說吧。」
何二在地上跌了個滾還在發獃,過了一會從地上跳了起來,一雙賊眼閃閃發光的道:「張大人如此大方,讓何二感激不盡啊,只是,小人那賣身契……。」
張凱暗道:「這個東西還真精啊,剛還以為若是分了他,他還是我的奴才,這和不分有什麼區別。不想他轉眼就想到關鍵所在。」口中卻道:「那個好說,明日取來當你面燒了就是,你快去做事吧。」
何二做了個揖道:「如此多謝張大人海量,包涵小人往日的冒犯了,小人定以死相報。」揖罷,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張凱陷在椅子中,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道:「聽天由命吧,也就是皇帝老兒高興起來會說出那一句話的問題。」
尋思起還有事沒做,就是去取那大個的千里眼,先討好了皇帝再說吧。於是又起程去給皇帝跑腿,路上專門去萬壽山的皇陵附近轉了轉,那北京皇陵有許多軍士嚴加看守,也不是尋常人能進去的,張凱遠遠的打量著暗道:「你若是收了我的家產,我便來偷扒你的祖墳,哼,這叫一報還一報。」再一看,卻是警衛森嚴,想盜墓也不是件容易事。再看看那一座座小山似的墳頭,張凱暗想:「這裡面得有多少財物啊?有機會扒開來清點一下。」
急趕了數日到了后溪村,村口的那個半大小子,正是大虎子的長子李飛虎。飛虎見了張凱,跳起來抱了張凱的脖子。張凱在馬上硬被拖了下來,摔了個暈頭轉向。飛虎吐了吐舌頭,幫張凱撣了身上的土,就跑回村裡報告去了。不一會小虎等人就出來迎接他。張凱拉了小虎的胳膊就道:「許久不見,你怎麼更黑了?」小虎給了他一捶道:「整日煙熏火燎的能不黑嗎?你等都像你這官老爺這般過得舒坦啊?」
張凱苦笑道:「我那裡舒坦了,一不小心得罪了許多大官,每日過得提心掉膽。」又道:「信都收到了?別擔心,我正在想辦法。」小虎笑道:「沒啥,大不了再回去鑄錢。」眾人哈哈一笑,似乎渾然不把危機放在心上。張凱暗道慚愧,他都氣得跳腳大發脾氣,比起眾人實在是氣量太小。待進了村才見到四處破破爛爛、傷雞瘸狗滿地,便搖頭嘆氣的道:「你們怎可以如此沉不住氣,有氣也不能砸自家的東西啊。」
眾人面紅耳赤,口中連連稱是。
進了村中,小虎拉他去看那他新弄出來的東西。張凱一看,原來是台改良的水車,正帶動了一台車床在削割一根槍管。張凱奇道:「什麼時候弄好的?」小虎笑道:「三四個月前就弄好了,之間壞了兩次,傷了幾個人。難弄的是那刀具,以前一具刀只能車上幾隻槍管就不行了,現在從南方買了些好鋼來,一個能磨上數十隻槍管。再加上這水車和車床,以前要十數人幹上一日的活兒,這一台機器,半日就弄好了。那邊還有幾台,你要的那批槍,後來都是這些機器磨的。不然的話那五百隻膛線槍怎麼能那麼快給你弄好呢。原來一隻槍管成本要近三十兩,用了這些機器,現在不過十幾兩就搞定了。主要消耗的還是那稀有的刀具成本,若是那刀具解決了批量生產的問題,只怕幾兩就能搞定一隻槍管。呀,凱子,你怎麼了?你怎麼倒在地上了?」
張凱過了一會才明白過來,腹中把老黑從裡到外罵了幾千遍。過了許久才決定暫時不去想那被黑去的二十萬兩銀子,張凱就叫小黑帶他去看那鏡子。
見了那幾面鏡子,確實造得盡心竭力看上去華麗無比。眾人算是費盡心機,嘔血所造。張凱看著那精巧的花紋刻字暗嘆,若是再來這麼一次,定會出人命。
又見了那大個的千里眼,三尺半長短,在高台上足能看出十幾里遠,毛髮可見,厲害啊。忙問小虎怎麼造得如此精確。小虎只道,磨了上百面鏡片,這兩片最好就是了。張凱黯然無語,難怪那麼多人想做皇帝啊,一句話就可以讓無數人為之傾家蕩產、嘔心瀝血、死而後已。
張凱帶了十數名工匠,把那些鏡子,一張張間隔好,塞滿了棉花軟布的放在木框里固定上。運送也用的是教穩妥的四輪馬車,上邊鋪墊了厚厚的幾床棉被,比伺候祖宗還小心的伺候著這些鏡子老爺們,一路上有驚無險。磨蹭了十數日才運進北京,給各個皇妃都裝上了,沒輪到的,也送了面華麗的梳妝台。又是馬屁連篇,又是金銀珠寶的大撒。看著那些大把大把送出去的東西,張凱的按住痛得流血的心,暗道,總有一天定要連本帶利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