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侯昌夷因要學禮數,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見面了。無聊時,侯佑憐只好看看醫書或是尋侯燕打發時間。
院中的侯燕長劍緊握,在師傅的帶領下打完一套劍法。休憩之際,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向他走來。
侯佑憐盤著簡單的髮式,發間插著幾根玉簪子。身著一襲蓮藕色的綉裙,袖口和裙擺綴著幾朵小花,遠遠看去,像極園中盛開的紫藤,饒是可愛。
侯佑憐走進便直接給了回應一個爆栗,撅撅嘴:「最近你都不去一葵園,二姐我無聊得慌。」
侯燕撅著嘴跳到一邊,摸摸自己被侯佑憐打了爆栗的額頭:「二姐一點也不可愛,兇巴巴的,小心嫁不出去!」
侯佑憐眼神一變,嘴角抽搐,粉拳緊握。一揮,將侯燕打飛一丈遠。侯燕身子未測,避開他自認為蠻帥氣的臉蛋,足尖一點,穩穩地站了遠處:「越看越凶。」
侯佑憐怒哼一聲,青絲一甩,喚上木鈴和她去三洲王府。
木鈴跟在侯佑憐身後,柳眉緊鎖。這二小姐和大小姐自小關係就很好,準確說,二小姐之所以能有今天這樣的地位,全是大小姐給的。不然,一個小小的養女怎會寫入成國公府的族譜,成為侯天青的嫡二女?
大小姐為人善良親切,對二小姐更是無微不至,倍加疼愛。若二小姐有些良心就應該知道大小姐和三洲王之間的事情,早早放棄三洲王。
可木鈴觀察若干年,發現二小姐對三洲王的情意只增不減。明知不就三洲王就會正式向大小姐提親,仍舊不依不饒地去找三洲王。
想著想著,木鈴越發替侯昌夷不值,覺得她養了一隻白眼狼。
「木鈴,你怎麼了?」侯佑憐拉起木鈴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微閉雙眸,細細地感受著木鈴手掌傳來的暖意;「身體不燙,不是風寒,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會像姐姐那樣一病不起。」
木鈴尷尬地抽開自己的手,眸光中多了些溫和和敬意:「小姐,哪有人看身體發燙是摸手的,大夫們都是摸額頭。」
侯佑憐如醍醐灌醒,咬咬嘴唇,木鈴看出她的二小姐是為自己的孤陋寡聞而尷尬。
縴手握住侯佑憐的小手:「二小姐,謝謝你的關心。」
話畢。侯佑憐愣愣地看了木鈴一眼,隨後轉了個圈就撲在木鈴的懷裡:「木鈴,木鈴,木鈴,除了姐姐之外,我最喜歡你了。」
三洲王府的人見到成國公府的二小姐又來了,頭痛地不知該怎麼辦。王爺說,他今日誰也不見,尤其是侯佑憐。
「小姐,我們王爺今日有要是在身,不在府中,所以……」管家一生不知昧著良心撒了多少慌。譬如三年前一位自稱是王爺在尋訪南塘時有過歡好的姑娘要求見王爺,管家知道自己王爺只對侯昌夷傾心,哪會出去沾花惹草,定是這位女子貪慕虛榮,攀得富貴。
於是管家就很「好心」地將那女子帶進府中,趁夜黑風高之際,來了個魚水之歡。結果聲響太大,驚動了王爺,翌日王爺問起,他面不改色說道:「不過是風颳倒了樹枝。」
王爺一向信任管家,也沒去追究昨晚是否有樹枝被颳倒了。
又譬如一年前,當朝四公主來找王爺。王爺最不擅長對付四公主了,於是,管家大人隆重登場。
管家長得本身就俊俏,不過三十,穿上王爺的衣裳往門外一站,別說,還真是讓人離不開眼。
四公主瞧見如此男子,那優雅的舉止,那翩翩的衣袖,那動人的目光,彷彿要將她吸入般。
四公主被管家邀請去了船坊,一邊觀景,一邊作畫,偶爾說上一句讓四公主面紅耳赤的話來,惹得四公主直喚管家「冤家。」
自那日後,管家再不曾見到四公主來找三洲王,倒是聽王爺說四公主好似有了叫做「淦離諏」的心上人,還說非君不嫁,至於那淦離諏是什麼人,就不得而知了。
往往每次說起謊來,管家自認演技不差,可為何在侯佑憐面前,他就是不忍心?
侯佑憐蹭到管家面前,拉扯著他的衣角,淚眼朦朧:「三洲王哥哥真的不在府中么?」
管家的心狠狠抽了一抽,面前的人兒嬌小可人、梨花帶雨的模樣怎麼看都讓人心疼,王爺雖喜歡侯大小姐,也不能傷害這情竇初開的少女。
木鈴的嘴角不經意一咧,臉上面容不變,輕輕拉開侯佑憐:「二小姐,既然三洲王不在,我們就改日再來吧。」
侯佑憐不情願地點點頭,用細帕擦拭著眼角的淚珠:「管家哥哥,請你轉告三洲王哥哥,我今日來過。」
管家自聽到侯佑憐喚他「管家哥哥」,心都酥了,使命地點頭。
木鈴趁侯佑憐轉身之際,挪到管家的身旁,細語道:「你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此時的管家哪還有剛才的滑稽可笑,淡然的雙眼似一口枯井,深邃地彷彿是地獄。
管家盯著木鈴的眼睛,忽而一笑,以一個不被人所見的視角偷了一個香。木鈴又氣又急,奈何場合不對,只好作罷。跺跺腳,跟上了侯佑憐。
「二小姐走好!」忠僕式的揮別,侯佑憐回以笑容。
木鈴掀開車簾,車夫從身旁拿過一個小凳子放在車下。侯佑憐提起綉著墨蓮的裙擺,玉足輕踩,身子微微向前傾,恍惚間,似乎睨了管家一眼。木鈴看不真切,頷首,貓著腰也進了車廂內。
自從三洲王府回來的路上,侯佑憐就一直沉默不語,食指繞著圈,不知在思量什麼。
木鈴撇了侯佑憐一眼,道不明的,她對二小姐就是有種莫名的防備。二小姐和大小姐,無論是家世還是才藝都是相差甚遠。
就算到了十三歲,侯佑憐在別人眼中頂多算個能看得懂字的花瓶小姐,無多用處。這也是就算二小姐也快到及笄之年卻無人問津的原因之一。
然而眾人愚昧,木鈴卻依舊看出了些許的破綻。
尤其是在去三洲王府前二小姐以為她生病去拉她的手時,外人看不出來,木鈴卻是觀察得仔細。二小姐偷偷地在那瞬間將她指甲上的粉末撒了一些在她的指甲中,至於這些粉末是什麼,二小姐又為什麼這麼做,木鈴猜測不出。
莫非是二小姐對她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