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殤度喜(4)

我安然地接受著太醫的調養，而自那日後，武帝再沒有越軌的舉動，我和他的關係反而好勝從前，相敬如賓。

為了打發時間，我教武帝下五子棋。圍棋太傷腦筋，我一直懶得學，五子棋當初在網上卻是戰無不勝。

武帝對我的「發明」很感興趣，一開始我連戰連勝，更激起了他的好勝心，戰得半個時辰，他就摸著了門道，使出一些我沒有見過的招數，我漸感吃力，他便連贏了幾盤，待我了解了他的路數后又反敗為勝，之後我們每天這樣酣戰，最後竟然都戰成平手。

他由衷地稱讚我道：「看當今天下能贏朕一局的人並不多，夫人竟然能與朕戰成平手，可見智慧非同一般，真是令朕驚喜啊！」

我微微一笑道：「這五子棋乃取巧之技，怎能與運籌帷幄的圍棋相比？如若比圍棋，臣妾自是不如。臣妾不過有點取巧之智罷了。」

武帝聞言開懷大笑。「話雖如此，夫人的智慧仍然是這天下少見的。不恃才而驕更是很多男子都不具備的。擁有這樣的夫人，朕何其幸也！」

皇后亦常來看我，我教她玩了五子棋后，她亦很感興趣。

只是她心思不聚，連連戰敗。收棋后，我問她：「姐姐可是有何煩惱之事？」

她微微一嘆道：「近日皇上接連寵幸李姬和幾個歌姬，我擔心皇上的身子受不住。而李姬卻以此為榮，還老在我面前炫耀，我也不敢勸皇上，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我微微動容。她是真心為武帝好，能做到如此不妒不忌，看來她真是看開了。可是我也幫不了她，這種事，如何勸？

「姐姐不妨授意太醫去勸可能會有效果。這也是唯一的辦法。」我沉吟道。

「那些太醫膽小如鼠，誰又敢勸？」她有些惱怒。看來她已經試過了。

我嘆氣，「那只有妹妹試著勸皇上了，只怕是沒有用的。」

「怎麼會？皇上現在對你萬分寵愛，定然會聽你勸的。」她的眉頭展開，露出欣慰的笑。

第二天我見到武帝時，觀察他的臉色，果然很差。比我初見他時已經老了很多。

「皇上，臣妾初見你時，以為你只有四十歲呢。可是近年來，怎麼突然覺得你憔悴了許多？皇后和臣妾都很擔心皇上的身體啊。」我這話說得諱莫如深，他自然明白言下之意。

「朕近年來也感覺到身體不適，可太醫開的葯吃了以後朕總是覺得精力充沛。夫人不必為朕擔心，朕自幼習武，身體好著呢。」

如此我再無法多說了。

太始二年十二月，我已懷孕九個月，武帝下令為我接生的一切準備都已經就緒，然我的肚子竟然絲毫沒有動靜。經太醫、女醫診斷後胎兒一切正常，可這個小傢伙就是遲遲不肯出來。

見我惴惴不安，武帝安慰我道：「古時有堯母懷胎14月才生堯帝，夫人不用擔心，說不定我們的孩子也是個奇胎呢。夫人本非常人，懷胎與常人有異正是說明了朕的孩子將來一定會是皇帝。」我聞言卻不以為意，上古時候的事只是傳說，誰知是真是假？我卻是現代知識青年，怎麼也不相信這種奇事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暗暗擔心胎兒的健康，每天如履薄冰，只盼著他早日出生。

為怕胎兒有異，我每天都要太醫為我診脈檢查，太醫們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自是比平時都要細緻認真，然而卻沒有發現不正常的地方。

懷著種種猜疑和不安，我已經懷孕14個月。

終於在太始三年五月初五的早晨，我開始腹痛。

陣痛一波比一波劇烈，我在產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時辰，喉嚨已經叫啞了，力氣也盡了，我的神志模糊起來。

只感覺到胸口的玉鉤隱隱約約在發熱，然後越來越燙。耳邊響起眾女醫和醫婆的驚呼聲，然後聽見宮女急急稟報守在門外的武帝，武帝聞言臉色大變，斥道：「如若她們母子二人有事，你們所有人都必須陪葬！」

四周黑起來，我吃力地走著，隱隱有一個小男孩向我搖搖晃晃地走來。

我伸出手，他竟咯咯地笑著，露出一個天使般的笑容，我的心一暖，對他甜甜一笑，他便一頭扎進我的懷裡。

猛然間我覺得身子一空。

「嗚哇！——」一陣響亮的哭聲把我的意識從恍惚中拽回。

「恭喜娘娘，是位皇子！」醫婆抱著包好的孩子遞到我的眼前。我微微低頭看著襁褓中的小人，他的眼睛又黑又大，正一眨不眨地望著我，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皮膚白裡透紅，光滑細嫩，微微捲曲的頭髮軟軟的，黑黑的。他好可愛！他是健康的！我的心一落，眼中不禁一片濕潤。

醫婆又將孩子抱去給門外的武帝看，我聽見他高興地稱讚孩子長得比太子剛出生時飽滿可愛，而且孩子忽然對他甜甜一笑更讓他大喜過望。武帝立即下詔封我為「婕妤」，並將我生子的宮門改名為「堯母門」。沒想到我真的生了一個懷胎十四月的兒子，我想這也許跟我血氣不足有關，卻誤打誤撞成了奇聞。

武帝給兒子賜名「弗陵」，並且將我們母子移至甘泉宮，萬般寵愛。

我堅持自己帶兒子，讓他與我寸步不離。隨著兒子一天一天地長大，我發現兒子長得越來越象星星，那個在現代依賴我叫我姐姐的早逝的孩子。於是我給兒子取了小名叫星兒，武帝卻一直叫他陵兒。

自從我生下皇子之後，宮中一時門庭若市。各位妃嬪源源不斷地送禮道賀，看著她們強裝出的笑臉，我很同情她們面具下的痛和無奈。如果沒有昊，我早已隨姑媽去了，不會留戀這份虛無的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