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織夢者
小可的手機上，有很多未接電話，都是何雪莉的。像是在報復什麼，又或者是在逃避什麼，小可聽著鈴聲響起，再聽著它停止，之後，沒有電話再打進來了，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下來，耳邊也沒有了許凡的吵鬧聲，只有畫筆沙沙劃過紙張的聲音。
一直到聯考前的幾個月，小可再也沒有見到何雪莉，自從那次見面以後，何雪莉好像消失了一般。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像是有人按了快進鍵，畫面快速的閃，不帶一絲感情，一絲溫度。畫面一張一張的變，話語一句一句的變，衣服一件一件的變，風景一遍一遍的變，唯一不變的只有表情，是不是沒有了她，世界就變成了黑白，再也沒有彩虹？
一陣寒風迎面而來。「小可，上車了。」看著漸漸變冷的天，小可突然想起，春節，在站台上，她說，「小可，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靠著車窗，一片落葉落下，小可抬起頭，教學樓上，站了好多人，好像是在送別。目光轉到二樓，忽然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雪莉。」小可雙手捂著嘴，有點不敢置信，看不清人影，只是覺得好像，真的是她嗎，她來送自己了？忘了之前自己所有的怨恨，小可的心像是重新燃燒起來，她很想尖叫一聲，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可是，車啟動了，教學樓緩緩的退到身後，小可趴在車窗上，「雪莉······」
風景一直往後退著。過了好久，小可才緩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踏上征途。拿出手機，打上，「雪莉，我要去考試了。」收件人，何雪莉，發送。不久，回信，「好，加油！」看到回信，心裡感覺像是有了堅強的後盾，無論多大的暴風雨在面前，都不會再害怕了。
聯考完后就要面臨校考突擊。
其實考完，是真的會有人哭的，是那種崩潰的哭。不確定，看錯題，畫錯顏色，在平時，或許不足為怪，而此刻卻成了他們痛哭的理由。但，大多數人都是一副輕鬆的表情，或者裝作一副輕鬆的表情。
大家真的就像那種百毒不侵的戰士，至少，外表看起來是這樣。
一個人站在街頭，遠處的天空，傳來熟悉的聲音，抬首，是煙花，像是穿越時光而來。有點措手不及，突如其來的心痛。
新的一年，沒有了往昔父母的吵架聲，說實話，自從離開家以後，心裡的確比以前輕鬆了很多，過去那種鑽心的折磨，好像一下子被推出去好遠，就像一個自己昔日討厭的人，再見時的那種陌生感，像夢一般不真實。心，好像一下子就空了，什麼都沒有，然後，孤獨就趁機溜進來，一點一點填滿空出來的空間，沉甸甸的，讓你不得不承受那種不斷下垂的痛。
小可慢慢的走著，看著充滿昏黃燈光的街道，突然就想起以前的自己，最喜歡走在這樣的路上，看著光影的變化。好長時間沒有再去觀察影子了，風中，樹影晃了晃，好像在歡迎著老朋友，又好像在嗔怪舊日好友，訴說著自己的思念。到底是什麼，又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遺忘了它們，真是久遠的，再也想不起來了。
「小可，最近好嗎？」「很好啊。」再也不敢輕易說出心裡的痛，呵，是什麼時候變的，口是心非了呢，淚水也變成了倒流。「小可加油。」「嗯好。」再也不敢通話，不敢再聽到她的聲音，怕自己一聽到，好不容易堆起來的圍牆會轟然倒坍。
打開窗，外面的世界，永遠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好像在說，看，我就是未來，你願意投入我的懷抱嗎，來吧，我接住你。就這樣，不斷誘惑著，直到你的縱身一躍。
「小可，好好加油，早睡，晚安，許凡。」小可看著手機，猛然覺得一團氣堵在喉嚨間，快速關了機。
夜，是織夢的時間，夢裡，時間倒退著，再次回到那個站台上，何雪莉正攬著自己，頭頂的煙花還在放。忽然，周圍變成了海，海水發出撞擊的聲音，抬頭看著天空，是灰色的，雨就這樣毫無徵兆的砸了下來，「別怕，還有我呢。」小可回過頭，看到何雪莉正用身上那件白色的羽絨服為自己遮擋著暴雨。很快，雨不見了，小可看到自己坐在了單車後座，何雪莉正用力向前騎著，那種熟悉的幸福感，讓睡夢中的小可展開了笑容。
再次回到校園，回到教室，像是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好友，說不出口的懷念。
講台上，班主任講著如何快速投入文化課的學習中。就像是一場夢，醒來，才發現真正的事實。何雪莉，你還好嗎。
發簡訊，沒有了迴音，電話筒里，嘟嘟的聲音，也一直無人接通，其實，還是拋棄了自己啊。
小可自嘲的笑了一聲，放下了電話。
班長在教室的前後都掛上了倒計時，教室里這才有了真正的一絲緊張。努力的加倍的努力，不努力的也試著拼一把。
小可看著倒計時一天一天的變，有時候覺得它過得好快，有時候又覺得它過得好慢。小可，你到底想去哪個大學，是否真的想去大學？大學，真的有他們說的那麼好嗎？
「雪莉，你以後想做些什麼？」
「我？我，想一個人背上一個背包，獨自踏上遠行的路，走到哪兒就到哪兒，好好看看真正的，外面的世界，外面的風景，外面的建築，外面的人。或許，我是想成為一個流浪者。」
流浪者，似乎也是我的夢想呢。小可划著課本，划著划著，突然想起好久以前，自己曾經迷戀的笑容，蘇陽，真是好久沒有想起他了呢，曾經的那種喜歡已經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是懷念。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是不是哪一天，我也會忘記何雪莉，忘了現在的感覺，或許那時候的我，就不再是我了，那，那時候的我又是誰呢？現在的我也不是以前那個單純喜歡蘇陽的我，那現在的我又是誰，又為誰而活。
到底是誰，私自篡改了這一切？
已經感覺不到了時間季節的變化，可那又怎麼樣呢，世界不會因為你感覺不到，就停止了變化，它會一直一直默默地走下去，或是有聲或是無聲，帶走一個又一個過去的你，不論你是否會偶爾想起，或是拚命想要留住回憶，它留給你的只有遺憾，後悔，還有深夜的淚，或許這就是傷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