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錚錚鐵誓
墨家禁地——
「墨家禁地。」我抬頭看著周圍的景象:端木蓉還是不得不走到了這一步……
「這個地方不是說充滿了危險和死亡嗎?」難不成這個女人要我們們死?天明無奈地吐槽。
端木蓉淡淡地看了眼正在腹誹的天明,解釋道:「現在,整座機關城都被衛庄與秦兵佔領。只有這個地方,他們無法輕易攻入。」
月兒歪著頭,遲疑地道:「蓉姐姐,這裡是禁地,未經受命,我們不能跨過這道大門。」
「天明、少羽、拒霜,都不是墨家弟子,他們不受墨家教義限制。」端木蓉沉吟了好一會,蹲下來,看著月兒,眼中滿是不舍,聲音卻還是一如往常般清冷,「至於你,月兒,從此時此刻開始,將你從墨家除名,再也不是墨家弟子了。」
「蓉姐姐,為什麼?!」月兒的眼中泛起熒光。
天明不解:「這,這……月兒做錯了什麼啊?」
「月兒,你剛才不是答應過我了嗎?」端木蓉的語氣不容違抗。
「啊……」月兒顯然沒有料到「那件事」竟然是這,表情驚訝而悲傷。
我閉上眼睛,緩緩地說道:「只有如此,這樣……」話竟不能說下去。
少羽將我的話補充完整:「月兒才可以進入禁地。」
兩人相望無言,同時嘆了口氣。
「我是墨家的頭領,有權處置墨家弟子的賞罰,原本規定,至少要五名頭領同時在場才可以決定。但是,此刻為非常時期,所以……由我一個人來定!」端木蓉努力使自己的話語變得冰冷而威嚴,想讓月兒斷了不進禁地的念頭。
「蓉姐姐,那你呢?你怎麼辦?」月兒的聲音帶著哭腔。
「誓死遵循教義,這是每個墨家弟子都用自己的生命作過承諾的。」端木蓉緩緩道出了我們最不想聽到的話語,她正背對著月兒,難道……是害怕,害怕看到月兒淚眼的那一剎,就沒有說出這句話的勇氣?
「不!蓉姐姐!你不能離開我們,我們要在一起!」月兒哭泣著伸出帶著奶香味的小手,無助地抱住端木蓉——她最親的姐姐,最愛她的姐姐!「蓉姐姐,為什麼,為什麼?」
「掃奸除惡,是墨家弟子的使命!」端木蓉極力維持的清冷語調終於崩潰!
突然,一陣不好的感覺傳遍了我的全身,這種感覺……殺氣!有敵人!!是……隱蝠!!!
「咔咔咔——」厚重的石門應聲打開。
我們四人走入禁地,一字排開,一時無言。
「蓉姐姐!」月兒顫抖著向前伸出手,滿臉是淚。
「在姐姐心裡月兒一直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兒……」端木蓉淡淡地笑著,雙眼中飽含著亮亮的、閃閃的、盈盈的東西。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端木蓉我竟有一種強烈的不詳感,心裡暗示著什麼: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不!不!!我驚懼地搖搖頭,把剛才的想法拋出頭腦。
「拒霜。」端木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
「啊。」我回過神來,「蓉姐姐……」
「你要保護好自己啊,拒霜……過於逞強的人是……」字字句句,竟是訣別的語調!
我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眶竟微微發熱。我不想再聽下去,忙開口打斷了她:「我不想聽!等我們從禁地中出去之後,你再跟我說這些大道理!」
端木蓉微微怔了一下,目光柔和下來,轉過身。石門,在那一剎轟然關上。在最後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了……端木蓉指尖抽出的銀針!
「蓉姐姐!!!」月兒失聲喊道,眼淚不斷地溢出眼眶。呼喊,被石門無情地隔絕!
一切歸於寂靜,眾人沉默,唯有月兒嚶嚶的哭泣聲在耳邊迴響。
「啪」「啪」「啪」……一種異樣的聲響從門的另一邊傳來。
「啊?剛才那是什麼怪聲音啊?」少羽抬頭上下打量著那扇石門。
天明不屑地甩頭:「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月兒的聲音出奇地冷靜:「那是絕天鎖的聲音。」
「絕天鎖?」天明少羽異口同聲。
「那是墨家祖師爺留下的絕天鎖,這個世上能夠開啟這扇門的人寥寥無幾。」月兒擦乾臉上殘餘的淚水,「留在這的話只能等死!現在,必須往前走。」
……
我只能緊緊跟著旁邊少羽的腳步,低垂著頭,緊咬著嘴唇,不敢哭出來:不能哭啊!拒霜,你要堅強。
「我們在最後,沒有人會看到你哭的樣子。」驀地,身邊的紫衣少年說了一句。
我驚異地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他的聲音很低:「所以……不要逞強了,想哭,就哭出來吧。」他說完,伸手遞來一方手帕,顏色是他最鍾愛的紫色。
我顫抖著伸出手,接過那方手帕,雙眼不經意的對上那對重瞳。瞬間,淚水決堤,我用雙手捂住嘴,哽咽地說道:「謝謝……」
——果然,只有你最懂我,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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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什麼鬼機關啊?!」一到虎跳前,天明就嚷起來,刺得我耳膜發痛。
少羽倒吸一口涼氣:「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個地方是『虎跳』。」我自動擔任起解說員的角色。
月兒深表同意地點點頭:「我以前聽班大師和蓉姐姐說過,只有天生神力的蓋世英雄,才能通過此處呢!」
天明歪著頭對少羽說道:「呃?天生蠻力……那是說你吧?上次你舉那口大鍋,還真是分量不輕呢!」
少羽轉過身,以說教的口吻道:「小子,你還真是土包子!那叫青銅鼎,什麼大鍋、大鍋的!」
「呃……蓋世英雄?難道是指……我?」天明自是無視少羽那一句充滿諷刺意味的話,獨自傻笑不止。
「呵呵……」眾人忍俊不禁。
「就知道亂說!」月兒掩著嘴開口,大有些嗔怪的意味,「還是想想辦法怎麼過去吧。」
「行。」我強笑著點頭,臉色微微一變。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緊咬住下唇才沒有痛呼出聲:左臂上已經恢復了知覺,看來那金創葯的麻醉強度已經減弱了。想到這我便覺得有些慶幸,還好在調配時加了些曼陀羅進去用以麻痹神經,否則還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低頭看去,我左邊寬大的衣袖上已經滲出了些許斑駁的紅色血跡。
「臭女人,你在幹嘛?」耳邊,天明忽然道了一句。
「啊,沒……」我受驚一般地慌忙用右手捂住左袖上的殷紅。
「鬆手。」少羽盯著我的右手淡淡地說道。
「呵呵……」我將左手藏到身後,乾笑幾聲。
「呀,拒霜姐!你的血怎麼還沒止往啊!」月兒站在我左邊看得真切。
鮮血不停地順著左手指尖滑落,在石地上灑下幾抹殷紅。
「放手!」少羽向我走來,口氣較剛才強硬了許多。
「沒……沒事。」我死命把左臂護在身後,不自覺地後退,「小傷而已……」
少羽不由分說,伸手就將我的左袖挽起:「這叫『小傷』?!」
——纖細的左臂上,用於包紮的淡紫色布條已經被血浸得殷紅。血珠不斷地從布下滲出,像藤蔓植物般在雪白的手臂上縱橫,猙獰得嚇人!
「已經傷到筋骨了,這還叫『小傷』!這隻手臂你不想要了?!!」少羽不顧一切地吼。
我微微一愣:以前從沒見他發這麼大的火,怎麼了?
少羽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把滿腔的怒火壓了下去,聲音冷靜起來:「月姑娘,請為拒霜包紮傷口。」說完,向前走去,忽然,又會過頭來,用上了命令的語氣:「白痴,下次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出現,一定要跟我說!」這句話,似是警告,又似是……關心?
彆扭的笨蛋!我在心底暗暗罵著。
「拒霜姐,你笑什麼啊?」一邊,月兒歪著腦袋,雙眼忽閃。
我竟在笑?!我頓時有了撞牆的衝動:看來我真變成白痴了!
「拒霜姐,你的傷口已經糊在布條上了……」月兒的口氣有點遲疑。
我盤腿坐下,大大咧咧地道:「沒事,動作利落點就不疼了。」雖然口上說著,可還是有點害怕,不敢低頭看我手上的傷口。
布條上的結緩緩解開,我偷偷瞄了一眼手臂:血流如注!我閉上雙眼,胃裡一陣翻騰。
月兒頓了許久,終於,抬起右手,握住了布條一端,猛地一扯!
「啊——」手臂上的撕裂般的疼痛迫使我喊出聲來,聲音好像不是從人的聲帶中發出來的,凄厲得嚇人。眼淚不停地在眼眶裡打轉,我努力地睜大雙眼,一下都不敢眨。我怕一眨眼,盈睫的淚水便會爭先恐後地湧出。
前面正和天明研究那隻千斤銅虎的紫衣少年的雙手默然握緊,右手發泄一般地打在了身邊的石牆上,一下,又一下……
殷紅的血從包紮傷口的布條中滲出,可他好像毫無察覺地繼續捶打著身畔的石牆:為什麼?為什麼不能為你承受這種痛苦……
「少羽!你在幹什麼?!」天明發現少羽正在捶著石牆,立刻伸手阻住少羽拳頭的去路。
少羽的手頹然滑下,低垂著頭:「沒什麼。」而後喃喃著,聲音很低,低得連近在咫尺的天明也沒有聽到。
——拒霜,我絕對不會讓你再受傷了,絕對不會!
字字句句,言之錚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