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曙光前世

「唉，我們這樣走了多久了？」沿著通道走下去，前面彷彿是永無止境的黑暗、燭火，天明忍了很久，終於開始抱怨。

少羽看著前方：「前面的路好像不一樣了。」

「啊。」

「啊。」

「哇。」

「哇。」

——不用懷疑，這便是四人看到眼前情景時所發出的感嘆。

兩個石頭人正矗立在我們面前，由於太過高大，我們須仰視才可看清它的全貌。

天明脫口而出：「好大的石頭人啊！」

兩個石頭人分別指著兩個不同的方向，不用說，這一定就是「墨問」了。

天明煞有介事地在倆石頭人面前轉了一圈，n久之後，摸摸腦袋：「兩個石頭人長得不一樣。」

「傻瓜，別人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還用你提醒！」少羽雙手環胸，毫不留情地開口損道。

「傻瓜，別人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還用你提醒！」我雙手叉腰，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去。

剛才凝重的氣氛自然消失了，相視而笑，似乎已成默契。

「你們、你們……」天明自是氣得不輕，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你們看到了這麼不早說呢？！」

我抬手錘了錘腦袋，裝出一副很頭疼的表情：「因為我根本沒有想到……」

「還有什麼人的觀察力會低到這種地步！」少羽擺出一副無所謂的鄙夷表情。

「你們兩個……」天明咬牙切齒，欲撲上來大打一架。

「得！」我忙伸出手，指向少羽，「想打和他打！免得有人說我欺負小孩。」

「咔崩！」是某人默默咬碎一顆牙的聲音，伴隨著它的，便是一句，「臭女人！！！呀呀呀……少羽，你有种放手！！！」

不用回頭，就知道明寶絕對是被少羽像拎著小兔崽子一樣提著后領，無奈地伸出爪子，在空氣中長牙舞爪。

「月兒，你在看什麼？」我走到站在石像之間正兀自低著頭看著什麼的月兒身邊。

月兒回答：「地上有字。」

「哦……」我明了地點點頭，回過身，「少……」話未說完，便僵在那邊，不覺嘴角一陣抽搐……

兩個人正很沒有形象地扭在一起打架，身周揚起一陣煙塵。這種時候居然還打得起來！我不禁腹誹。

抬手，拂去額上那密密麻麻的黑線，瞅準時機，上前一手抓住少羽的后領，一腳踩上天明的後背：「喂！兩個人不要打得這麼難看噻！虧你們還自稱『習武之人』呢。」

「我什麼時候自稱『習武……』什麼的啊……」天明小聲嘟囔了一句。

「那個……」少羽開口。

我應道：「咋了？」

「可以把手放下去了吧？」

「噢……」我點點頭，收手收腳。

兩人拍拍衣服上的灰塵，站起。

月兒在一邊拍手：「還是拒霜姐厲害！」

「那是！」我一時得瑟忘形，仰天長笑幾聲才記起正事，「地上有字。」

「哦？地上寫的什麼字？」少羽好奇地圍了過來。

月兒念道：「俠道王道，墨問莫問。」

「俠道？王道？」少羽貌似很感興趣的樣子。

「呃。」我點點頭，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伸手指了指，「這一條是『俠道』，這一條是『王道』。」

「月兒。」天明整整額前蓬亂如雞窩的頭髮，糯糯地喚。

「天明，怎麼了？」月兒歪頭問了一句。

「那石像腳下的字……是不是你也已經看到了？」

少羽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石像腳下也有字？！」

天明一時間得意忘形，幾乎是以「鼻孔朝天」的姿態，囂張地道：「哼！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的觀察力會低到這種程度！」

「那……你是連月姑娘……也一起說嘍！」少羽眼珠一轉，故意將「月姑娘」三字咬得特別重。

天明慌忙擺手：「月兒，我可不是說你哦！」

「你們兩個也真是的！」月兒被他們逗笑了，「天明，石像腳下寫的是什麼？」

「呃……這個……」天明支支唔唔。

我輕笑：「天明大俠大字是不識幾個的，所以咱還是自己去看，別費那些無用功去問他了。」

天明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月兒，你來看看就知道了，好像……有很多數字，一啊……百啊的。」

——五步之內，百人不當。十年磨劍，一孤俠道。

——千里揮戈，萬眾俯首。四海江湖，百世王道。

我應該走哪一邊呢？我托著下巴思忖著，拿不定主意。

個人是挺想去俠道溜溜的，可是俠道光跑也得跑掉大半條老命。我這種人是爆發性好，那種坑爹的長跑就……而且一出去就有公輸仇那個老頭子看著……還是算了吧。王道還是不錯的，至少不會碰到那個我一看就想吐的，瘦得幾乎變形的老頭子！而且還不要跑，只要在旁邊看著少羽下下棋就好了。可是……王道……我並不想成為「王」啊！還是「俠」好一點吧？我可是很嚮往成為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誒！【眾：請54她吧……】啊啊啊啊啊～～～到底要走哪一條啊！！！我幾乎用上了兔斯基的經典揉臉動作。

目光不由停留在兩個石頭人上。突然，我的雙眼沒來由地一痛，好像被針扎了一下，不自覺地抬手附上眼睛，下一刻便被大腦中沒來由所出現的景象震住，這是——

殘城外，斷垣邊。少年少女相依在城外，看那朔風吹散半城煙沙。

崑崙顛，紛雪亂。迷離了誰的雙眼？江湖遠，情相牽。兩人神情淡泊，站在山巔，俯瞰萬壑，眼底儘是看透了紅塵的漠然。劍指九神州，俯瞰萬壑樓。鶴唳聲聲愁，隨風攜箜篌！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大腦一片空白！

漸漸地，空白化為了血紅！血……我一陣暈眩。

流動的鮮紅竟然開始摻雜著點點的藍綠色……這是染了血的江水啊！這是誰的血？誰的血？？？

身著冰冷鐵甲的男子看著懷中的白衣女子，凝望，穿透了一生的凝望……他們是誰？殘破的旌旗上寫著什麼？我看不清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這情景時心裡沒來由地一苦，有點想哭。

風，輾轉疆場。煙消沙過盡，嘆天地，皆蒼茫！

風，邊關留連。空見白骨荒，烽火散，盡成殤！

蕭索的寒煙迷住了我的雙眼，周圍一片空茫。迷茫的霧氣中緩緩顯出一個人影，柔柔地迭聲喚：「清——清……清…………清……兒…………清兒……」

你是誰，能告訴我嗎？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揉了揉雙眼想看清她，卻發現她早已隨風而逝。

——看，她……她的發色！

——看，她走過的地方長出了什麼？！

——她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

——妖……怪……妖怪！妖怪！！妖怪！！！

不！這是什麼？！這是什麼？！！耳畔傳來如此的話語，如此令我恐懼的話語。

「拒霜，你怎麼了？」王道上的少年回過了頭。

聽見聲音，我頓時清醒過來，晃了晃腦袋，緩緩起身，走向王道。

「轟！」身後傳來異樣的聲響，腳下的地面剎時四分五裂！

「拒霜！！！」少羽站在王道邊緣大喊，向我伸出手。

對，我還不能讓一切都結束在這裡！我打了個激靈，飛快地跑向王道。石地在我身後塌陷：來不及了！我決然的向著王道，縱身一躍。騰空的一剎，石地已完全碎裂，墜入深淵。

……這麼遠，可能嗎？可能到那裡去嗎？

身體，竟是那樣的輕，彷彿不帶一點阻力地在空中滑行。

看著面前的少年越來越近，我終於伸出了手。

——他一定會拉住我的，我堅信。

在指尖觸碰的那一刻，我笑了。

-

終於到達了實地，兩人由於慣性的緣故連帶著向後滑了一丈左右的距離。

少羽揉著剛剛砸到地面的腦袋：「你沒事吧？」

我機械的搖搖頭：「沒……」

「啊？你怎麼哭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哭了？

抬手附上眼角，濕濕的。

剛剛我聽到的是……剛一想到那些話語，腦中有圖像鮮活了起來：

一群人，一群黑壓壓的人，看不清模樣，可他們的目光卻是異常地清晰。

「那頭銀髮，這是不詳啊！」

「不祥之人還出來幹嘛？！滾回你的家！」

「我告訴你喔，又一次我不見了一樣東西，後來有人跟我說了那樣東西在哪裡，我果然在那裡找到了！後來我問他他怎麼知道的，問了很久他才說是她告訴他的。可是這個人從來不出門，怎麼可能知道！」

「妖……妖！妖怪！！！」

「走！滾啊——」

「媽媽，這個姐姐是妖怪？」

一雙雙眼睛中竟是布滿血絲，折射出駭人的光芒！仇恨、憤怒、鄙夷、嫉妒……充斥著他們的雙眼，無助瞬間籠罩了我。我不知所措地死死攥住面前少年的衣襟，不斷顫抖。

「拒霜，你怎麼了？」少羽見我這個樣子，不由著急問道。

「好多人……黑壓壓的人……他們的目光……好可怕，好可怕……」我的臉蒼白得像一張紙。

愣了許久，少羽終於抬手擁住我：「沒事了，沒事了……」那樣子，像在安慰一個受驚的孩子。

曙光前世，猶自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