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故人相見

如果他並不想置我於死地的話……那他將我困在他的「界」中的目的又是什麼？

——想破解魘，那段被抹去的記憶是關鍵！

拒……霜……拒霜……

耳邊似乎隱隱傳來如此的呼喚。

……這是下魘者的聲音？

不對！魘在被破解之前下魘者是無法開口的！

那……又是誰的執念如此強大？強大到穿透了「界」？

好像習慣了被「某人」這麼喚著，大腦已經不記得了，可身體依然記得。

「某人」……

紫衣，栗發，重瞳，蘭芷香氣……

指尖遺失了一種溫度，一種……讓我安心的溫度。

——即便忘記了一切，也忘不了指尖所留下的烙印；就算失去了一切，也失不了心底所留下的感覺。

「她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我相信她！」

「好啊，那我就收下你這個『小弟』了。」

「好了，好了，算我不好行了吧？」

「你，想家了？」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啊。」

「那麼，我會幫你找回自我。」

「所以……不要逞強了，想哭，就哭出來吧。」

「別怕，有我在！」

……

腦海中竟一下子被如此這般的話語所擠滿，心裡空出的位置……好像被填滿了。

——這些話是誰說過的？

唔……頭好痛！記憶在大腦深處不安地躁動著，誰，是誰？！那個字眼堵在嗓子眼裡，說不出來啊！那是……

拒霜……拒霜……耳邊再次傳來呼喚，聲音……好熟悉。是「他」么？

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的身影，是誰？

紫衣。栗發。重瞳……近了，近了！我知道，他是、他是……

「羽……少羽！！！」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秦時中的一切。

睜開雙眼的一瞬間，黑暗的「界」一片白茫，面前，一個人影的輪廓漸漸清晰。她看上去十幾歲的樣子，戴著面紗，穿著素凈的白衣，細細看去，衣服上暗紋密布，華貴典雅。可她的眼睛竟深不見底，只與她對視幾秒，便彷彿陷進一個神秘詭異的世界，周身環繞著五顏六色的扭曲花紋！

——瞳術！

我不敢再看著她的雙眼，只盯著她腳上的那雙繡鞋，憑此來判斷她的動作。她進我退，兩人不停地周旋著。

終於，她先開了口，聲音空虛飄渺，可這句話卻令我詫異莫名：「秦時明月漢時關。」

我驚訝地抬起頭，她怎麼會……可還是接了下去：「萬里長徵人未還。」

「去年今日此門中。」

她，難道是……我心裡一喜，忙開口：「映日荷花別樣紅。」

「問君能有幾多愁。」聲音淡泊，幾不可聞。

「卻道天涼好個秋。」我的目光犀利起來。

「人生在世不稱意。」她走近一步。

「不如自掛東南枝。」我走近一步。

她又走近一步：「在河之洲，月上柳梢頭，獨上蘭舟。」

我也走近一步：「詩書萬卷，落紙如雲煙，下筆千言。」

「小池南畔木芙蓉。」

「自然身掛珠瓔珞！」

我沖了上去，與她抱成一團：「同胞啊！！！」

「終於碰到熟人了啊！！！」我激動得內牛滿面，「瓔珞，你咋會來的？」

「和你一樣……」額，好簡潔的回答……我暗自腹誹。

我反應過來：「那你現在在哪裡？怎麼會無緣無故給我下魘的？我說怎麼還會有人困住我，原來是你啊。」瓔珞的等級和任務雖然沒有我高，但是她的實力卻在我之上，她向來不喜歡做任務，只是一天到晚修鍊術法而已。

她淡漠地看著我。

我像不認識她似的歪頭打量著她：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要是放在以前，她應該會比我更激動啊！這種反應……不可能啊。

她彷彿看出了我在想什麼：「陰陽家的訓練。」

「陰陽家……」我不禁打了個哆嗦。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竟能讓她變得如此淡漠，心好像死去一般，沒有生機，沒有希望。要不是親眼所見，我根本不會相信那個連笑都帶著三分張揚，三分傲氣的瓔珞竟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要小心，陰陽家已經開始注意到你的能力了。」

能力？就是指魔法？「你魘住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那你為什麼不親自來呢？」要知道下魘可是要消耗很多法力的。

「我被他們監視了。」

「那他們也是因為你的能力而……」

她點頭不語。

我托著下巴思考：「那是要小心點了……」

「你怎麼會處於『魔法反噬』的狀態！」瓔珞的聲音竟帶有了感情的色彩。

「啊，這個……」看來她的內功修為已遠遠超過了我，竟能一眼看出我正處於「魔法反噬」狀態。

「唉。」她嘆了一口氣，拉過我的右手，指尖凝聚起靈力，在我的手上畫著什麼。痒痒的，弄得我直想笑。

怎麼會……有一股力量……拚命想掙脫我的封印！瓔珞皺了皺眉，卻仍然不停下手中的動作。

「好了。」

我抽回手掌，掌心赫然顯現出了一個詭異的印記。

「我已經幫你把『反噬』封住了，但是你用了很高級的術法，『逆風』的威力過於強大，就算是我也只能將它封住一個時辰左右。所以，抓緊時間，在這一個時辰里做完你要做的事。印記消散后便不可再用術法了，切記！」瓔珞簡單地解釋道。

我疑惑：「你為什麼……」

瓔珞淡笑：「我也想『改變』啊……」既然自己沒有能力去改變，那就幫別人改變吧，只為了心底的「執念」。

我詫異地看著她，隨即明白過來：她可是聶蓉黨！「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

「瘋了。」瓔珞淡淡吐出兩字。

我苦笑：「都瘋了。」

——兩個向命輪宣戰的瘋子！

她單手結印：「去！」

頓時，一陣天旋地轉，我昏了過去。

-

「拒霜！拒霜！！拒霜！！！」誰？在喚我……

我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眸的，是那雙瑩藍的重瞳，天下無雙。

「少羽……」

「你醒了？有沒有受傷？」少羽著急地問。

我搖頭，抬起右手，按下銀鐲上鑲嵌的寶石，主界面霎時彈開，半透明的屏幕幾乎照亮了洞底。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用到它了。

手指輕輕觸上一瓶藍色藥劑和一瓶紅色藥劑。

溫馨提示：確定使用嗎？

確定。

周身開始散發著淡淡的白色光暈，有力量在湧入，那是一種我所熟悉的力量。幾分鐘后，光芒消散：力量，回來了。

毫不猶豫地，我召喚出羽翼，向面前的人笑了笑，伸出手。

少羽明白了我的意思，右手拿起破陣霸王槍，另一隻手覆上了我的手。

單手結印，雙翅上金光大盛，兩人飛出了禁地。

雙眼終於再次見到了藍天，在幽暗的禁地中呆了這麼久，第一次感到天空是如此美麗。特別……是在經歷過生死之後。

「不會吧？！他們居然這麼聰明！」莽撞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少羽在一邊不滿地道：「是你大哥我！笨蛋！！！」

「喂喂，不是吧……」兩個人能不能消停會兒啊！一見面就吵！我擺著一副死魚眼腹誹。

天明看清我們兩個之後條件反射地後退：「你們兩個傢伙這麼在這裡啊？」

「嗯，我們是不應該在這裡。對吧，少羽？」腳踏上地面，我登時放鬆下來，跟玩變臉似的笑得沒心沒肺，蠻不在乎地打著哈哈，同時背後的那對羽翼緩緩消散。

少羽笑得極其之欠扁，用上十分誇張的語調：「嗯。更不應該聽到有人傻乎乎地說什麼『月兒～你對我真好～～～』嘿嘿哈哈哈……」

憋了幾秒，我終於破功：「噗——哈哈哈……」

月兒聽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可天明卻大大咧咧沒有察覺，理直氣壯地道：「我就是說了，怎麼樣啊？除了大叔，月兒對我最好了，我最喜歡的就是月兒！」

「天明，你別瞎說了！」月兒的語氣，腫么說呢……慍怒＋開心＋撒嬌？omg！明月果然是永恆的主題啊！！！

「哈哈哈……」我在一邊看著月兒和天明的反應，笑得前仰後合，「天明，你這愣頭愣腦的呆瓜！」

「怎麼了？我沒瞎說，我說的都是真的！」本來這句台詞應該是很感動的告白，可……為什麼在我聽來……就這麼好笑勒？特別是加上天明那張一本正經的臉和那一本正經的語氣……

「天明！」月兒又叫了一聲。

我抬手捂住嘴，拚命忍住笑，一邊的少羽也是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樣子。

薔薇般的顏色染上了月兒的雙頰：「不理你了！老是傻頭傻腦的！」說罷獨自一人跑向通道深處。

「月兒！」天明不明所以，只得跟上月兒的腳步。

——真是一對有愛的cp！我一副萌翻了的表情。

一時間，心情大好：「少羽，走了！」我拽著他走向甬道深處。

指尖傳來的溫度竟如此地令我安心，難道……已經適應彼此間手心的溫度了嗎？這種令我貪戀的溫度……放不下了啊！

貪戀上從指尖傳來的溫度，貪戀上被他目光包圍的感覺，貪戀上他發間的蘭芷氣息，貪戀上他溫暖的懷抱……

——拒霜，你這回可是徹徹底底地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