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你想要什麼

轉眼，千暖竟已在冷宮裡住了兩月有餘。眼瞅著天氣越來越冷了，皇帝那裡卻沒有半分要放她出去的消息。千暖不急，其他人可都替她急死了。

「主子，奴婢看著昭儀主子說的也沒錯。」送椒昭儀出去后，疏桐回來就說道，「您現在獨善其身，抽身事外。待將來外頭大局暫定后，您可就危險了。何況再往後就入冬了，內務府的那些人不知又要怎樣剋扣咱們的炭火呢。萬一有個好歹，那不就——」

「疏桐。」千暖盤腿坐在榻上練習吐息之法，閉著眼輕聲道，「我知你是擔心我。放心吧，這樣的日子，就快到頭了。這兩個月來，我們埋下的每一顆棋子，都會在將來必要的時候，給那些人雷霆一擊。我有分寸的。」

正說著，門外闖進來兩個人，正是緋小媛和鄭美人。緋小媛更是顧不上禮數，撲到榻上抓著千暖的手臂就道：「千暖，千暖，不好了，出事了！」

無奈地收功，千暖慵懶地靠在枕頭上，隨手拿起一邊的書翻閱起來：「能出什麼事？你又打碎了皇上賞你的古董？」

可這一次，卻不是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

有人懷孕了。

斐昭儀、純貴人？千暖的手指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又翻了一頁，卻是什麼也看不進去了。「急什麼，這可是宮裡頭頭一遭喜事啊。」她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異常。

「娘娘該準備起來了，否則，您終究會成為他人的棋子。」鄭美人出門前，如實對她說。

朱奉上茶的時候，千暖一把將手中的書卷摔在了地上，然後躺了下來，將被子蓋過了頭頂。他不由輕嘆了口氣，沖疏桐使了個眼色，兩人輕手輕腳地出了門，關門時，疏桐看到那被子輕輕地抖動著。

「主子她……」疏桐正要說什麼，朱奉卻示意她噤聲，拉著她溜出了冷宮。

……

「皇上，今晚去哪個宮裡？您已有半月不曾臨幸任何人了，太后那兒怕是說不過去。」林安捧著一個托盤，盤內皆是各位妃嬪的位份。

祁昱覺得近來很煩躁，看了那托盤一眼，也懶得去翻，直接道：「朕去椒昭儀那裡坐坐吧。」

他一直以來對椒昭儀也懷著一份歉意，平日里沒事也經常過去小坐一會兒。椒昭儀自從被剜去雙目之後，性子沉靜了不少，又博覽群書，與她聊天總能讓他放鬆自己。

不過，那晚之後，他卻是再沒有碰過她。

御輦緩緩地駛過長長的甬道，祁昱倚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突然，他聽到了前方傳來爭執。一人道：「你怎麼這麼衝動，闖了禍還得主子幫你擔著！」另一人不服氣地道：「你能眼看著主子被欺負嗎？主子心裡苦，咱們又不是不知道，現如今……啊，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萬歲！」

「你是何人？竟然公然攔聖駕！」林安皺眉怒聲道。

「回林近侍，奴才是蘇貴嬪的人，特來求見皇上！」朱奉不顧疏桐的阻擋，撲上前跪在了御輦前，「皇上，奴才求您去看看娘娘吧！」

空寂的夜裡，昏黃的燭光從敞開的窗戶里透了出來，寒冷的夜風在冰冷的宮殿中穿行自如，帶著濃重的濕氣。燭光映照下，瘦弱的女孩屈膝坐在床榻上，手中捧著一條略有褪色的小紅鞭，眸光痴痴的，帶了些微迷濛的霧氣。

站在窗外的男子對著燭光，身後劃下一道寂然的黑影。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女孩，彷彿看見了十年前的自己，抱著他唯一的眷戀，枯坐榻上，一夜至天明。他看著看著，便覺得那女孩倔強的身影，與記憶中的那人再度重合了。

若若，若若，到底是不是你？

女孩眨了眨眼，突然清淺的笑了，眼中卻滾落了兩顆淚珠，然後一顆一顆，串成了一串。「若若，你究竟想要什麼？」她低喃了一聲，覺得心裡終於釋然了。

在冷宮裡躲了兩個月，她終於想清楚了自己要什麼。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就不該再執著過去。從今以後，她只是孫千暖。蘇梨若已經死在了十年前，死在了她的回憶里。

祁昱的心跟著一抽，不由後悔了起來。那是他的若若啊，他怎會如此狠心放任她在冷宮裡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