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到此為止了

千暖轉頭，原本想拿床邊茶杯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放下了小紅鞭，站起了身。祁昱站在窗外，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千暖輕笑了一聲，轉身從櫃中取出了一管藥膏，正是那日椒昭儀送來的玉靈膏。

「還給你。」她走到窗邊，伸出手將藥膏放在了窗台上。

「這是朕給你的。」祁昱盯著她，沉沉地說道。

千暖勾起唇角，冷靜地看回去：「不，那是你給你的妻子蘇梨若的。」想通了一切的她，終於敢面對那段過去，終於不會再糾結了。她的眼中有嘲諷，也有決絕。

那一刻，祁昱覺得似有什麼東西在離他而去，令他倍感驚恐。他忍不住伸手隔著窗子抓住了千暖的手臂，急切地道：「難道你不是嗎？」

「我不是。」千暖手腕上一使巧勁，便掙開了他，「以前我還不知道自己的悲哀究竟在哪裡，可今晚，我明白了。我的悲哀就在於，我連沈雪怡都比不上。她作為蘇梨若的替身，至少還知道她是誰。然而我這個替身，卻是連自己是誰也分不清楚。」

她借著燈光看他，然後緩緩地說道：「幸好，到此為止了。」

千暖斂眸，朝他拜了下去：「皇上，夜深露中，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臣妾恭送皇上。」一句話，徹底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那一扇窗戶，就像是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而很多年後，他們才明白過來，所有的事情，都是從今晚開始的。

「你不願做替身是么？」祁昱盯著她低下去的身子，殘忍地笑了，「朕偏不如你所願。朕會讓你頂著替身的名義，在宮裡待一輩子。朕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悲哀。」他覺得今晚來這裡真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望著男人拂袖而去的背影，千暖蹲了下來，放縱自己的淚水肆虐。

罷了，權當是為過去做一場祭奠，開始了，就千萬別停下來，也千萬別認輸啊。千暖，聽見了嗎？往後，你要更加堅強地、努力地活下去！

次日午時，林安帶了一道聖旨過來了。

千暖面無表情地接旨謝恩，然後帶著喜氣洋洋的疏桐和朱奉，踏出了冷宮的門，回到了儲秀宮。

一時間，千暖被放出來的消息再度在後宮掀起了巨浪。

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待在儲秀宮養傷的瀾月，看見千暖毫髮無損地回來了，激動地又是哭又是笑，張羅著要給她洗洗身上的晦氣。千暖勉強笑著，也就隨她去了。

下午時分，椒昭儀先帶著楓曄來給她道喜了。兩人方才聊了沒多久，就見緋小媛和鄭美人也走了進來，拿出了她們備好的賀禮。

千暖讓瀾月帶著三個婢女去偏殿坐了，方才執了椒昭儀的手，細聲道：「前些日子，真要謝謝你們的陪伴。」

「千暖太客氣了。」緋小媛大大咧咧地在她身邊坐下，睜著大眼睛說道，「椒姐姐，我們這裡就你最大了，你可得教教我們怎樣才能在後宮裡活下去。」

椒昭儀也很喜歡這三個年紀尚小的妹妹，便笑道：「你們牢記這兩個字便好。一是忍，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才能等到真正的時機。二是狠，在吃人的後宮，你若狠不下心，還不如早些為自己備下棺材。」

「難道不該爭寵嗎？」鄭美人不解地問。

「爭寵？」椒昭儀笑著搖了搖頭，「這後宮的女人，所謂的爭寵，到最後也無非是在爭權利。爭到了，榮華富貴，萬人敬仰。爭不到，一抔黃土，香消玉殞。你們記著，只有讓自己活著，才有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