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紅線 第九章 續紅線4
唯羽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這是朱羽君的臉。
丫頭翠翠利落的替她梳著發,她閑閑看著,還是不錯的,是個美人。她原來的臉只算得眉眼端正,雖說不差可也算不得突出,平日里也靠著化妝品才讓自己出眾些。朱羽君倒不同,人家算得貨真價實的,除了臉色還憔悴些,不虧讓沈蒼瀾惦念不忘的。
翠翠梳好了發,左右看看,問:「小姐可要再整理下?上點胭脂可好?」
唯羽知道她的意思,鏡子里的那張臉美雖美已卻太蒼白了,她搖搖頭,上什麼胭脂?要的就是這個憔悴。
她知道,這些天她雖沒見著沈蒼瀾,姝嫻那裡卻也沒白得便宜。
沈蒼瀾有時間都跑她門外杵著呢,姝嫻哪裡有機會?就是有,看沈蒼瀾當門神的時間只增不減也知道她是要哭要鬧要上吊也白搭。
這池子可不白落的呢。
慢慢站起身來,身子有些搖晃。燒了幾天了,骨頭都軟了。
翠翠伸手想要扶,唯羽輕輕搖頭,自己扶著牆壁慢慢走出房間,漸漸適應了,自個不用再扶倒也能走走。
她的確得出來走走,再繼續整日在房裡裝鬱悶,就真鬱悶了。
出了房間沿著廊子走,翠翠不遠不近的跟著,總也不肯走開。唯羽這才覺得她與下人都不熟的,像這翠翠,看來似乎原本就是羽君比較貼身的,只是來了這些日子,總昏昏沌沌的發著燒,清醒的時候都是孟荷和沈驚濤在照顧她,只有換衣凈身之類才換了下人的手,也沒記住幾個人的臉。
這藏雲山莊不似官府深院,只是個江湖宅第罷了,什麼小姐下人的,不過是個稱呼,也沒那麼多規矩,總算還算自在。
唯羽裹著厚厚的毛披肩,今日陽光還算不錯,沖淡了些薄雪融化時的寒冷。
在屋裡躺了這些日子,眼睛都要不適應這刺眼的光,微微眯了眼睛,邊尋思著該往哪裡去。
然而白雪反著刺眼的金光一片,影影憧憧間卻見那不十分熟悉的俊挺身影正向這邊走來,見著唯羽便是一愣,定立原地。
幾日不見他似乎瘦了,剛毅的線條有著刀削般的輪廓。那雙沉沉的眼睛不似驚濤那般幽深,卻一片陰鷙。
唯羽與他遠遠對望,沈蒼瀾也只是看著她,那般深深的眸子似要把她看進眼裡刻入心裡,每一秒都貪婪得彷彿今後再無機會這樣凝望。
唯羽任他看,看了許久也不見他說一個字,挪動半點。
他想要變成化石嗎?她可沒興趣跟他一起變成對望石。
她抬起腳步,一步步走近。每近一步,沈蒼瀾的手彷彿就攥得更緊,身體越僵硬。唯羽的心情突然很好,發覺自己愛上這種令人越發難過的惡劣趣味……原來她也是有這種興趣的么?
她走到沈蒼瀾跟前,抬起頭靜靜看他。
原來沈蒼瀾的眼睛也是這樣深沉,沉沉的像要壓在人的心上,無法忽視。
他長得很好看。雖然現在的消瘦令他有種尖銳的蕭索,可是以前的他,朱羽君所認識的他,一定更讓人沉淪吧。難怪朱羽君會愛他至如此。
唯羽想著,手慢慢的伸出去,靠近他的臉頰。沈蒼瀾眼中有著動容,緊緊盯住她的眼睛。
「你瘦了。」唯羽很輕的聲音,像風裡一個一閃即逝的幻覺,她不自覺的想要觸摸他的臉龐,然而她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一隻細瘦,蒼白得幾乎有種半透明感的手。
這是誰的手?
她一個恍惚,一瞬間有些分不清……她是陸唯羽,還是朱羽君?
默然頓住的手匆匆收回,卻被沈蒼瀾一把握住。他的力氣很大,握得一隻手生生的疼。
「羽君……!」一個名字,便再無語言。有許多想念深深埋著,深得自己都不敢去翻找,怕這一挖,便挖了大半心肉去。原來他們之間,除了內心牽挂,竟再無言語可以說出口。
朱羽君還愛著沈蒼瀾嗎?她暗想,難道連她的靈魂已經不在,這身體里的心臟也還記著對他的感情嗎?心底莫名泛起的酸楚,是為何?
不玩了,這樣一點都不好玩。
唯羽忍著心裡的悸動,抽出了緊握在沈蒼瀾手中的手。他握得那樣緊,抽得她十指作痛,泛著淤紅,匆匆從他身邊走過。
沈蒼瀾沒有轉身,沒有追。甚至沒有看一眼她離去的背影。他定定站在原處,彷彿真要化了石頭。
唯羽後悔自己不該回頭,看著他那定立的背影,竟有一瞬間回去他身邊的衝動。
她可以回去嗎?她回去,他便能舍了姝嫻,與她在一起嗎?
她還沒有把握……此時,還不能變了被動立場,處了下風。
終於轉了身,卻一眼瞥見院中,沈驚濤靜靜站在一邊,沉默的凝視她與沈蒼瀾,漆黑的眼睛幽深似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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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不明白的。
沈驚濤的用心,他的隱忍他的守護,從來都不多說一句,一切先考慮著羽君。唯羽怎麼會不明白?
若他是陳頎前生,一切便都輕鬆許多吧。
可是,她不能冒這個險。沈蒼瀾是朱羽君未婚夫,朱羽君肯為了他死,又怎麼知道若羽君未死他們沒有可能繼續在一起?
他是陳頎的可能太大,她不能放開沈蒼瀾。
不是沒有想過驚濤,只萬一沈蒼瀾真是陳頎,他和姝嫻一旦在一起,她這一趟穿越全都白費。
唯羽無趣的坐在窗前,冬日已快過去,窗外的草木,漸漸抽了新芽。
沈驚濤自敲了門,便推門進來,看著她坐在窗前的模樣,一如過去未失憶時的羽君。
「羽君?」
唯羽轉了頭,看見沈驚濤端著的葯碗……翻白眼,裝死魚。
還吃藥?她都吃得從裡到外一身藥味了,連○出來的「黃金」都跟藥渣渣一個顏色。(你丫的誰的不跟藥渣一顏色?)
沈驚濤好笑的把那條死魚拉起來,這些日子見慣了她不肯吃藥的各種手段……諸如:裝死魚,裝死狗,裝死耗子裝死貓……(你丫還會點別的不?)
「剛剛在看什麼?」沈驚濤熟練的喂著葯,自從不吃粥以來唯羽吃飯是很爽快,可是這葯你不喂她是絕不肯吃的。
唯羽現在看到沈驚濤唯一的印象,就是全自動喂葯機。
「好無聊哦,每天都呆在莊裡,不是房間就是院子,會消磨人生意志的哎……」
沈驚濤看了看窗外,嘴邊噙著一抹笑意道:「也好,天也開始暖了,等過幾天新草都發出來,帶你出去走走。」
「驚濤~你真可愛!」唯羽一下子蹦起來,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沈驚濤整個人僵在那裡,手裡的半碗葯早因為唯羽那一碰,全灑在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