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櫻花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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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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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東京。
林寧正對著鏡子，咬牙切齒地做著第一百零一次嘗試，可本該拉風的領帶卻依舊固執地呈現出一種紅領巾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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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起來了嗎~~~……一定要記得帶身份卡，胸卡，翻譯冊和記錄冊……*%##￥……還有應急電話片~~~……系好領帶了嗎？~~~~記得制服的最後一個衣扣要鬆開~~~~不要穿運動鞋~~~~」
門外的王梓，像一隻盡心儘力的母熊，凄凄厲厲地呼喚著自己苦命的孩子……
林寧愈發得手忙腳亂起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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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代表早上好~非常高興再次見到各位，已經看到大家全部都按照行程書穿著正裝，想必各位代表都知道今天的行程是訪問東京都千葉縣的千葉高中。一會兒下車后，請大家按照預定的分組進行訪問……日本的學生可能比較靦腆，所以就拜託諸位請主動一些吧~辛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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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孔內吉娃！！！都奏……都奏……takeaphoto！pl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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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校門的一瞬間，還沒來的及換鞋的林寧就被一擁而上的日本學生團團包圍。無數日貨手機的屏幕齊刷刷地對準林寧的眼睛，上面是種種被翻譯軟體轉譯過來的肉麻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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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他們從哪兒體現出『靦腆』了？！……對不對？！太……太子？！」
林寧忽然意識到，被圍攻的並非是所有的學生代表……比如王梓代表，此時就站在人群之外挑著眉毛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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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女生太豪爽了吧……」險象還生的林寧扶著王梓雄厚的肩膀靠在牆角，驚魂未定。
「沒有發現她們把你當帥哥了嗎親……明！天！給！我！把！你的粉襪子穿上！！！！！告訴她們我才是帥哥！！！！！！」王梓佯裝憤怒，把自己催發成一隻氣急敗壞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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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挑起眉毛，轉身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利落的短髮配上男女統一的制服裝扮，果然像個如假包換的日流小生……難怪惹得王梓醋意大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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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代表，您的訪問課程是空手道格鬥，請跟我來~~」
林寧伸手推了推瞬間石化的王梓，「這位帥哥，展現你man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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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東京，有些涼意。
纖細的雨絲，不時隨風改變方向。那些隨處可見的成排的櫻花，就在這樣的夜裡瓢落下來。細碎的花瓣，好像初生的小貓趾根下肥厚的肉墊，粉嫩飽滿，洋洋洒洒，靜靜地飄落到黑夜的深處，默默藏進孤獨行人的圍巾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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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在哪兒，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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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電梯與步行梯之間藏著一扇碩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東京一望無際的霓虹。幾乎每一座建築的橙黃色窗格都無一例外地亮著，在黑夜裡堆起重重疊疊，一座又一座樓廈的輪廓，以及這個善惡未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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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好，把你喊出來……是不是弱爆了。」王梓倚著落地窗，背對林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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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認，這是自己第一次在這隻胖子的臉上看到落寞的影子。這樣的王梓讓林寧陌生，而這種背影，卻難以名狀的似曾相識……潭明，陸陽，毛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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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太子，別這麼說。」林寧低著腦袋，像是自言自語。
「林子，當我是兄弟嗎……」
「當然。」
「你覺得我man嗎？」
「我天……兄弟你別告訴我你還在糾結白天的事所以心情不太好吃嘛嘛不香一怒之下決定把我喊出來單挑我投降好嗎……」
「當然不是……」王梓成功得被林寧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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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學的時候，他們離婚了，我得說……也許他們是對的。因為在那之前，他們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打架，是真的打架，呵，我知道林子你肯定想象不到我說的是什麼……有一天晚上，連電視都砸破了，你想象不到，那種場景有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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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忽然感到心臟里的空氣好像爆炸了一聲，很短很輕，輕到好像僅僅是不甘寂寞的空氣們和自己開了一個玩笑，樂過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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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現在，好些了嗎。」
「現在他們分開了，當然也就再沒有過了。可是……可是那些日子，是我一輩子的噩夢。就算在白天，也一樣是噩夢……你知道嗎林子……我……我不相信我是那種很矯情的男人，但是真的……真的有的時候我特別害怕，怕到心疼的那種。有些時候一下子，渾身上下都拿不出一點力氣……呵呵，也許特別可笑，可是你知道嗎，現在我特別想蕭陽……」
「沒什麼可笑的，他是你最好的兄弟，我知道。」
「不全是，林寧……也許你會覺得沒法理解……我把當哥哥，他對我的意義甚至是……爸爸的感覺。我真的很依賴他……依賴，你懂嗎……我有的時候真的很想一腳踢向哪裡！真的恨自己，恨自己這副沒出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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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靜靜地看向窗外。稀稀落落的車子打著明亮的車燈，在無人的路口，起起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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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賴嗎？當然懂。那樣的意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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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我不想解釋為什麼……但是，我能懂，也懂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以前，也許不會不明白，但現在我能知道，從我遇到懿思晨開始。我能明白，就像真正家人的那種感覺，像姐姐……甚……甚至是媽媽。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是你說的，我都明白。可能……可能以前我不是一個好人，但是現在……我真的想好好地對待，對待我身邊的所有人……我真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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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看到什麼東西忽然從鼻樑滑落，涼涼的，掉進腳下這片燈火通明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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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壞，林子，我看得到。你只是拒絕別人靠近你……我們都還得長大，一直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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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太陽，一停一頓地從遠方的天空里躥跳出來。它酣暢地咀嚼掉整個世界遺留在黑夜裡的噩夢，一股腦地咽進滾燙的肚子，世界隨後明快地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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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代表下午好，感謝大家這些天來積極配合我們繁重的行程，辛苦大家~~~那麼今天我們就要進入本次交流活動的尾聲——民宿活動。大家會以省為單位，分散到不同的城市裡去。工作人員們正在給大家分發的身份卡，就是各位代表的交流城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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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哪……廣島？！怎麼不分配到福島呢……確定不會有事嗎？！」s省的仁兄們抱著身份卡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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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這麼刺激？」林寧驚恐地看向王梓。
「淡定淡定，咱們的身份卡是……大阪組！」
「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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