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櫻花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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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洋溢在人來人往之中的瑣碎霓虹，較東京而言，多了一些傳統。

櫻花瀰漫的香氣，混合著大排檔里味增拉麵的騰騰熱氣，溫和地迎面襲來。章魚丸子們被勾勒出豐富的卡通表情，成排掛在燈籠牌幌上閃閃發亮。路面並不顯得寬闊，高低起伏地延伸在一戶一棟的小樓之間。各式各樣的秋田犬愉快地奔走在這片阡陌交通的巷子里，不時地停下來回頭看向身後年邁的老者，等待著與他一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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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離開窗子，屈膝坐在柔軟的榻榻米上，摸出這些日子裡充當鐘錶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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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今天，我的獃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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獃獃是一隻並不名貴的小狗。從幼兒園大班開始，整整陪伴了林寧十一年。

那隻聽到「獃獃」就會豎尖耳朵，跑跑跳跳地湊到林寧近前的小狗其實非常地聰明，它總是可以難以名狀地洞悉自己全部的喜怒哀樂，甚至是那些刻意隱藏起的情緒。

幼小的林寧總是喜歡和它並排蹲坐在一起，回頭看著它清澈溫和的眼神，看著它開心地把前爪搭在自己的膝蓋上，看著它從一隻毛絨絨的小球變成如今的模樣，同自己一起，一點一點地長大……直到有天站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威風凜凜地擋在自己的身前，憤怒地狂吠……

初三那一年的冬天，獃獃離開了。林寧永遠都忘不了它最後的眼神，忘不了它眼睛里清澈的眼淚，還有滿滿的不安，和不舍。

每年到了它生日的時候，林寧都會在地上灑下一罐獃獃最愛喝的可樂，蹲坐在旁邊，靜靜地幻想著它從某個看不見的地方飛快地跑來，開心地圍著自己打轉，興奮地打著連串的噴嚏，然後一口氣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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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林寧趕忙起身，輕輕拉開房間的木製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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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桑！~」

民宿的主人是一對年過花甲的老人，十分溫和，慈祥。老人們興奮地塞給林寧一張精緻的卡片，咿咿呀呀地對著林寧聲情並茂地講出一大段話……一頭霧水的林寧低下頭仔細地看著手裡的卡片，努力地聯繫著老人們耐心的講解終於明白——這是一張跨國撥打的電話卡，兩位老人是希望出來這麼久的自己可以給家人打一個電話，告訴他們自己在大洋的彼岸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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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老人心意的林寧趕忙掏出翻譯冊，認真地讀出對應「謝謝你們」的轉譯拼音，向兩位細心的老人道謝。老人們笑著頻頻搖手，帶起老花鏡仔細得撥好號頭，隨後把電話輕輕放到林寧的面前，轉身小心翼翼地關好房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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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握著話筒，久久地望著九個數字發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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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一連串日文語音過後，懿思晨熟悉而親切的聲音終於在耳邊出現。

「姐……」林寧小心翼翼地握著聽筒，甜甜地笑了。

「寶兒？！……是你嗎？一切都還好嗎？那邊冷不冷？衣服帶的夠不夠？沒有生病吧？有沒有聽話……」

「姐，姐，我都很好，很快就可以回去了，你不用擔心。姐收到禮物了嗎？」

「收到了，特別意外……謝謝寶兒，姐特別開心。」

「呵呵呵那就好。姐……可不可以幫我一件事？」

「當然可以了，什麼事？」

「可不可以……幫我買一罐可樂，倒在院子里。你……你就說你是林寧的姐姐……就說林寧她今年不在這裡……不能親自來給你倒可樂喝了……就說她……她特別特別……特別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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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思晨聽著林寧忽然哽咽的聲音，心裡一陣發緊。

「寶兒不哭……姐一定幫你辦好，可不可以先告訴姐它是誰啊？」

「它叫獃獃，是陪了我十一年的小狗。」

「哦，是這樣啊，好。姐就和它說，『獃獃你放心地喝吧，小寧她現在一切都好，現在她有姐了，一直都陪著她，替你保護她，你不用再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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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溫柔的晚風輕輕地吹來，木窗上的風鈴，叮叮咚咚地響個不停。

一望無際的紅色屋頂上插滿了鮮艷的鯉魚旗，各式各樣，在夜風中張開渾圓的嘴，隨風飄動。月亮把恬靜的夜光撒在這片寧靜小鎮里，遠處傳來秋田犬歡快的叫嚷。

天上的星星，很亮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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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獃獃，那一顆，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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