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正當大家因震驚陷入沉默的時候，醫務室的門被推開了。張夜雪正站在門口，用她獨有的純粹目光，定定地望著屋裡的三人。

「夜、夜雪，你怎麼——」

「小凡，馬上就要上自習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步小凡的腦子裡，還裝著剛才的事，但是她直覺地從夜雪身上察覺到了違和感。

「步小凡！」當然，雨齊也察覺到了那種感覺，並搶先一步站在了小凡和夜雪之間，「她有點不對勁……」

「雨齊，你也是，為什麼還不回教室去？」

「你到底是……」

「誒？我是夜雪啊！你怎麼了雨齊？」面對雨齊的問題，夜雪一副坦然的樣子，但是無論是雨齊還是小凡，都察覺到了那一點——

夜雪，從來都是連名帶姓一起叫的！

「有什麼問題嗎，小凡？」夜雪繞過雨齊，將手伸向小凡那邊，「小凡，我們走吧！」

「你躲遠點！」雨齊眼疾手快，一邊將小凡護在身後，一邊咬破自己的指尖，將變色的血液甩向夜雪那邊。

那些血滴一接觸到夜雪的身體，便立刻化為閃著藍色的術式，在短暫的燃燒后消失不見。

「啊，真可惜……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抓住你了呢！」

「啊呀！這明顯是被盜號了啊！」端木北看著他們，只是無動於衷地笑了笑。

「喂，你不是老師來的嗎？就光看著啊！」雨齊一邊保護著小凡，一邊忙著應付被控制住的夜雪，看見端木北的樣子有些生氣。

「沒辦法啊，這也是我答應校長的，這是你們的事情，我沒辦法插手。」

「北，蒼是你家大哥吧？小心我到時候給他告狀！」小凡被雨齊拽著在狹窄的醫務室里躲來躲去，已經幾次撞在了桌子角上。

「啊呀呀，你這小丫頭還學會討價還價了？」然而看著小凡的表情因為疼痛而扭曲，北也只是不忍一般移開視線，「想要告狀的話就先想著怎麼活著見到他吧！而且，就算你不告狀，他也恨不能立刻把我大卸八塊呢！」

「可惡……小凡快來這邊！」雨齊拽著她，躲過了夜雪的指尖，「快跑了！」

「唉呀！」小凡驚叫著，踉踉蹌蹌跟著雨齊從醫務室跑了出來，「快到外面去，否則甩不掉她的！」

「到了外面也是——」雨齊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力量從身後推了一把，一下沒站穩，從教學樓前的台階上摔了出去，一直拽著小凡的手也被甩開了。

「小凡——」他剛想要爬起來，就被人踩住腦袋，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雨齊你不要多管閑事呀。」夜雪踩著他的頭說道，「他只想和那個孩子好好談談罷了，可是沒想到你們這麼不聽話……」

小凡愣了一下，但立刻想到了放在宿舍里的那個裝滿武器的盒子。只要有了它，就算被散斯緹抓住，也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了。想到這裡的小凡，趁夜雪和雨齊說話的時候，掏出手機，撥通了冷白寒的電話。

「小凡？現在已經上自習了，汝為何——」

「小寒聽我說，你現在趕快去宿舍！」

「發生什麼了嗎？」

「趕快去就對了！拿著我的那個箱子——」

話說到一半，電話里就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噪音，之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小凡連忙查看手機的屏幕，發現已經沒有信號了。

「你們幾個還真是沒用啊——」散斯緹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半空中，他雙手抱肩，一副戲謔的表情，「這個姑娘還真聽話呢~不過當初我就是看重了她這一點！」

散斯緹在幾個人的注視下緩緩落地，不慌不忙地踱步走到夜雪面前。

「已經沒有你的事情了，把他放開吧。」

聽了散斯緹的話，夜雪默默地收回腳，站在一邊一動不動。

「先送你回去，在那邊待命。」散斯緹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緊接著，夜雪就從他們的面前消失了。

與此同時，小凡和雨齊也清楚地意識到，他們現在是被關在場里。

「你把她送回去是想做什麼？」雨齊站起來，擦掉粘在臉上的灰塵，好讓傷口更快地癒合。

「真不愧是你啊，居然還有餘力想到這種問題！」散斯緹笑了笑，走到他面前，「為了避免你們兩個再次用腦過度，所以稍微讓她提醒你們一下罷了。」

「這不就是人質……」小凡聽過他的話，皺起了眉頭。

「啊呀呀，小姑娘你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嘛！雖然事實就是這樣罷了。」

「那麼，你要我們做什麼？」雨齊小心地挪動了位置，好讓自己隔在散斯緹和步小凡中間。

「早就說過了啊,我只是想讓小凡為那個孩子當活祭罷了。」

「為什麼非得是小凡？你到底要怎麼做！」

面對雨齊的問題，散斯緹玩味地笑著，說道：

「你們知道治癒嗎？」

端木蒼坐在座位上，看著一點一滴流逝的時間，焦急萬分。

「先生，請問您有什麼不適的地方嗎？」細心的空乘發現了他的異樣，走上前來搭話。

「沒什麼……只是有些……」

「您一定非常焦急吧？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嗎？」

這種時候，說出來就會好很多——這樣說著的空乘，應端木蒼的要求送來了一杯蘇打水，坐在他旁邊，靜靜聽他說著。

「那時，我是做保鏢這種工作的，當時我的任務是保護一家三口。那家的爸爸媽媽曾經在一家研究所工作，但是後來因為派別之爭，性命收到了威脅。那家的女兒當時只有九歲，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總是在幸福地笑著，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家的處境。」

「照這樣看來……」

「沒錯，後來因為我的疏忽，他們還是遇害了。如果我能再早兩分鐘，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說著，蒼喝了一口蘇打水，感受著二氧化碳氣體在口腔中發出的那種令人安心的爆裂聲，「雖然最後我救活了那孩子，但總沒辦法放下心來。」

「可是，您現在並不在她身邊啊。」

「是啊，雖然離開她已經有三年了，但是果然還是放不下，想要馬上回到她身邊去，然後再也不離開她。」

「您，一定是相當愛她吧？」空乘微笑著站起來，「說出來之後感覺好點沒有？」

「啊，已經好多了……讓您聽我說這些，耽誤了時間，還真是過意不去。」

「讓乘客愉快也是我們的工作呢，不過，請您務必要分清愛與愛之間的不同，不要做過火了。」

「誒？」

「對不起，如果我的話給您帶來了困擾，還請原諒。」

聽了空乘的話，蒼陷入了沉思。對自己來說，小凡究竟算是什麼？初見之時，小凡九歲，自己二十歲……而現在，小凡已經快16歲了，可自己卻依舊是二十歲。

已經沒有辦法把小凡當一個孩子了呢……

意識到這一點的端木蒼，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知道嗎？這個學校欠我一個結局。」散斯緹站在綜合樓樓頂，俯瞰著整個校園，「也許你們還不知道，現在這一切，全都是這個學校應得的結局。」

「你這傢伙……不要把自己的錯賴在別人身上啊！」雨齊聽到這種論調十分生氣，「學生們是無辜的，而你卻在傷害大家！」

「我到這裡，是來尋找讓仙蒂拉復活的方法的，如果不是端木蒼從中作梗——」

「不要再妄想了！如果你是來尋找治癒的，為什麼總要找我麻煩啊？直接讓這傢伙跟你走不就行了嘛！」小凡說著，生氣地指向雨齊。

「這種問題，你應該直接問問他本人吧？」

「誒？」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小凡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身為治癒的少年。

「因為……治癒是無法令人起死回生的。」

「怎麼會……那種事情，辦不到的嗎？」

「所以你明白了吧？如果你的存在是合理的，那麼仙蒂拉也應該站在這裡。」

說著，散斯緹彎下腰，湊到小凡面前，換了一副溫柔的面孔。

「仙蒂拉說，她已經和你見過面了，她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助我一臂之力吧？」

「小凡，別聽他的！」雨齊眼疾手快，把小凡從他的身邊拉開，塞到自己身後，「你別想騙她，你放過了這麼多次能夠帶走她的機會，無非是想讓她通過正常的程序成為治癒吧！」

「啊呀，不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嘛——不過話說回來，被你看穿了呢！」

「我勸你還是不要這樣做了。因為你的計劃，從一開始就選錯了對象！」雨齊對散斯緹，說出了事實，「從你的行動上來看，你一定是想讓這孩子通過正常手段成為治癒吧？出於自願簽訂合同，然後被送進地獄一般的那個地方……」

「嘛，的確是想這樣做來的，不過也並不是沒有保險的方法……」散斯緹竟然抄起手，一副認真的樣子聽雨齊說起來。

「第一，就像她這種豆芽菜一樣的體格——」

「你才是豆芽菜嘞！」小凡生氣地想要甩開雨齊，但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力氣竟然與他相差甚遠，於是只好任由他拽著自己的手臂。

「——像她這樣的體格，在最初的兩個月里就變成一坨肉醬了。」話一說完，雨齊就鬆開了手。

「別說的那麼噁心啦……」

小凡一邊揉著被捏紅的胳膊，一邊埋怨道。可是雨齊卻只用一句「你以為我多少次被碾成了肉醬？」就讓她乖乖閉嘴了。

「但是也有那種能活下來的吧？」

「那你就直接把她帶走去試試看啊，反正只要有合同，不管本人願不願意都可以……我就是這樣……」

「哎喲，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呢！」散斯緹裝模作樣似的驚訝了一下，接著說道，「之前也說過了吧？我可是有planb的呀！」

「別跟我說你的b計劃是那些白色的藥片……那種東西根本就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毒藥！」

聽完他的話，散斯緹徹底收起了那副遊刃有餘的態度。他眯起眼睛，湊到了雨齊面前。

「吶，你到底是什麼人？究竟知道些什麼？」

「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只要知道你的計劃完全就是自己的妄想就夠了。」

「啊，還真是有趣的說法呢！不過我一開始就說過了吧？」他近乎是貼住雨齊的耳邊，輕聲說道，「無論是你存在的意義，還是你想要保護的東西，亦或你深愛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將由我來用恨意使之化為虛無！全部——全部——撕碎給你看！」

語畢，他抬起頭來，越過雨齊的肩頭，沖站在他身後面色發青的小凡冷冷地勾起了嘴角，緊接著打了個響指。

冷白寒聽著電話里傳出的嘟嘟忙音，心請地落到了極點。她強撐著撥回去，卻只聽見「不在服務區的語音提示。

「果然……逃不過嗎？」她自言自語著，把手機塞回口袋裡。

「小寒，怎麼了嗎？」和子剛剛走進教室，就發現冷白寒臉色不對，急忙走上前來，「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啊！」

「和子……」

冷白寒話還沒說出口，和子就隱約感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一定會有辦法的……走，我們去找和一和逡。」

感受到比自己更加溫暖的體溫，冷白寒也冷靜了下來。

「和子，為了節約時間，吾等最好分頭行動。汝去找兄長大人們，奴家去取小凡的道具，一刻鐘后，吾等在女生宿舍樓下匯合，可好？」

「……好，和子明白了。」

雖說集合時間定在了一刻鐘后，但是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大家就已經在女生宿舍樓下匯合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和一聽到和子說說冷白寒找大家，就急忙拽著柏逡跑了過來，現在還呼哧呼哧穿著粗氣。

「先聽她把事情說清楚。」柏逡依舊一臉處變不驚的樣子，只是語速比平時快了不少。

「小凡，被捉住了……」冷白寒咽了咽口水，繼續說下去，「而且，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聽到這話，大家都沉默了。他們看著冷白寒懷中的那個雕花木匣子，一言不發，直到和一再次開口打破了沉寂。

「雨齊和那孩子在一起對吧？」

「的確如此，事實上，他們兩個是一起被卷進去的。」冷白寒用更大的力氣抱緊了木匣子，「吾等必須去把他們接回來。」

「在那之前，你們應該先去參加下午的考試吧？」

夜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旁邊。

「誒？夜雪你是什麼時候……」和子被她嚇到，下意識地縮到了自家哥哥身後。

「這樣的說法也太傷人了吧？和子你應該最清楚了，被孤立的感覺……」

「等一下……有什麼地方很奇怪吧！老妹，這孩子平時會這樣說話嗎——」

還沒等和一說完，夜雪就上前一步，將手按在了他的額頭上。隨即，和一就像被人抽走了意識一般，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