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司徒四末來到大廳內,在憂愁等待的只有柳香子。外婆的其他孩子都在工作,在她身邊陪伴她度過每一天的孩子,沒有一個。大家來看外婆,只是一天一天輪流地來,害怕的只有外婆孤獨。今天,是外婆特別想看四末,才讓柳香子聯繫四末。可是,在柳香子眼裡,她似乎看到外婆生命快到盡頭。
中午,外婆的大女兒來了。
大女兒說,她想念媽媽。
司徒四末帶著姨媽走到外婆的房間,姨媽喊了一聲媽,外婆困難地睜開眼睛,對著她們笑笑,安詳地閉上眼睛。
「媽?」
「外婆……」
兩人小心翼翼地輕喊一聲,外婆卻沒有任何的行動。司徒四末內心懷著傷痛,感覺到外婆已經離世。姨媽已經到了外婆的床邊,抓起外婆的手,深情地呼喚一聲:媽。可是,外婆再也聽不到了,她已經笑著真正睡著了。
「媽……」跟隨在她們後面的柳香子流著淚痛苦地喊了一聲跑到外婆的身邊。
外婆,永遠地睡著了。
「不!不,媽,你醒醒呀!」柳香子哭喊著,搖著外婆。姨媽靜靜地流著淚,扶起已經跪在地上的柳香子,柳香子失聲痛哭,情緒有點失控。姨媽強帶著柳香子離開外婆的房間,留下四末和外婆。
正是中午,陽光明媚,卻照不亮四末已經黑暗的心。
司徒四末慢慢地走到身邊,幫外婆把柳香子弄亂的薄被整理好,嘴裡還喃喃:「外婆,你不要介意媽媽。我已經把被子弄好了,外婆好好睡哦。現在終於可以睡個滿意了,對嗎?外婆再也不用痛苦了。外婆,你真的不睜開眼睛看看我么?你一直睡下去,我會很想很想你的。」
「外婆……」四末伸出手,撫摸酷似已枯死老木般的外婆的臉。
「天空的陽光多好,外婆為什麼不醒醒看看呢?外婆病了,哪裡疼?告訴我。」
正當四末獨自一人與外婆喃喃的時候,姨媽已經一邊安撫柳香子一邊打電話通知哥哥弟弟。
當傍晚的時候,柳香子的情緒恢復正常,她走入外婆的房間,看見司徒四末呆坐著,殘陽已經變色。她一時控制不住淚水,眼眶都擠滿淚水,四末聽到柳香子哽咽聲,機械般扭過頭,雙眼無神地看著柳香子:「別哭。外婆說過,淚水都是珍貴的,不可以輕易地哭。」
外婆的子子孫孫都回來完畢了,葬禮在第二天立即開始。
整場葬禮,持續了三天,四末沒有掉下一滴淚。大家不介意,因為她不是外婆最在意的孩子。身穿黑色裙子的司徒四末從頭到尾安靜地看著整場葬禮,冷眼地望著面無表情的長輩們,還有那些輕輕哭泣的人。
人走完了。
四末坐到外婆墳墓的旁邊,在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那是外婆最愛吃的軟糖。看著那顆糖果躺在冰冷的水泥板上,四末的腦子就出現外婆孤苦伶丁地睡著經常滲水的泥土裡,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卻沒有劃過她白凈的臉蛋。
「外婆,你看看我偷偷拿來了什麼給你?」四末的聲音疲憊不堪,心想外婆可以回答,只無奈以後要想外婆只能夠在記憶里。
「末兒才知道我喜歡這種軟糖。」
以往,外婆美滋滋地回答都能讓四末開心。
「以後呀!沒有陪你,你可要孤獨了。」
四末笑著站起來,左手摸摸照片上的外婆,說:「我走了。再也看不到你的調皮了,很可惜,但是沒有辦法。」
因為外婆曾經說過,人的眼淚都是珍貴的。眼淚蒸發在空中,可以變成一朵朵漂亮的雲朵,只有開心的淚,才會有潔白的雲。長大后的司徒四末才知道,那是外婆編織的一個童話。曾經,年邁的外婆躲在房間獨自哭泣,被四末看見。司徒四末發現,外婆的眼睛並沒有淚水,只有那委屈傷心的嗚嗚聲在房間蕩漾。外婆說,她的淚早就在年輕的時候流光了,因為淚水流光了,眼睛再也不明亮了。
外婆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經到了夕陽階段,她告訴四末,在她的葬禮上不能夠哭泣,她只喜歡笑容滿面的末兒。
比起在醫院裡苟延殘喘的老人,她含笑無痛苦地飛到天堂,她是幸福的。勞累一生的她,也應該去天堂享福。
四末的日記本上關於外婆的,只有外婆去世的日期和上面那一段話。
大家擔心的,是同樣年邁的外公。
值得慶幸的是,外公很堅強。
在四末參加外婆葬禮的期間,瀟瀟拉著顧溪鳴來到四末家裡,被梁管家告知她去參加外婆葬禮。
四末一回來,顧溪鳴已經在一家咖啡廳里等著她。她的樣子很憔悴,顧溪鳴看到有莫名其妙地心痛。司徒四末坐到顧溪鳴面前,虛弱地說:「真是個不體貼地人。」
「你沒事吧?」
「死不了。」
顧溪鳴看著已經望著桌面失神的司徒四末,遞給她一張紙巾,說:「難過就哭出來,不要擔心什麼。因為哭泣不能代表你沒有長大。」
在傷心難過的時候,突然聽到溫暖的話語,司徒四末受不了地往外跑。顧溪鳴擔憂她的安危,跟著跑出去。穿過人海,無視路人的各類眼神,四末跑到一處安靜的地方。顧溪鳴慢慢地走上前,無聲地抱住司徒四末,帶著磁性的聲音敲入司徒四末的心扉:「哭吧。有我幫你擋住,不用擔心誰會看到你的丑象。」
憋住很久的淚水像打開大閘的河水,瞬間流出。
這娃子,哭泣了真是不得了。
比顧溪鳴動作慢一點的顧溪城像個溫和的哥哥般安慰司徒四末,四末把內心對外婆都吐給顧溪城,卻沒有在他面前哭泣。
一個暑假就這樣渾渾噩噩過去了。四末與顧溪鳴的感情更上一層樓,雖然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但是兩人都沒有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