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狼狽的時候，她在一旁哈哈大笑。這是我見過她笑的最洒脫的一次。

「給你看看我畫的東西！」

田美從背後抽出一張白紙，上面布滿了星星點點的東西。她遞給了我，我用雙手接住，半天看不懂，只覺得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圖形。

「呀！你拿反啦！」

聽見她的提醒后，我才反應過來。忽然覺得這絕對是自己eq不達標的結果。

我小心翼翼地把紙放正，果然一幅美妙的畫面映入我的眼帘。滿天的繁星，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地，彷彿會閃一樣；月亮也正拚命地發著白色的亮光。在這白的月光與漫天的星空下有一片廣闊的草原，草原上有兩個孩子，他們各自帶著不同顏色的草帽，旁邊還靜靜地蹲了一隻翹著尾巴的小狗。這種溫馨的感覺讓人應接不暇，不能自拔。

「畫的真美！」

她又沖著我笑。

我有種想吻她的衝動，只可惜勇氣還沒有攢夠，外面又想起了一陣急促的叫喊聲。

「斷電了，都趕緊離開吧！」

我生氣得牙齦發腫，恨不得衝上去將打擾我們的人撕碎。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一種想要約她去操場散步的想法強烈的充斥著我，可惜始終蹦不出來。

她一出門就朝宿舍走，我一路跟著，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知道直到用將她目送到「佳聯」宿舍樓內。我一個人在樓下站了許久，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對面正是那個我曾經徘徊過的走廊，報欄里有我崇敬的金輝老師，我的一切行為會不會被她看到？想到這裡，我又不得不悄悄地讓自己儘快逃離。

我回到宿舍的時候老舍已經睡死過去了，但他不是瞌睡蟲。在白天他不會讓任何一秒時間白白浪費，但是到了晚上，更不會讓別的事情來佔用自己的休息。教授正好相反，此刻他正伏在床上認真地做著練習，他才不會但心自己的近視程度會不會逐漸加重，反而有一種希望讓自己眼鏡片的厚度達到某種無法超越的尺寸，興許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己在這方面的突破能打破世界「吉尼斯紀錄」。其餘的人也都忙碌著自己的事情。我爬上床卻毫無睡意，順手摸過床頭的一本書，期望它能給我一種催眠的效果。可是，我無論翻到哪裡，書里的每一個字，甚至一個小小的符號都是田美的變形體，我感覺自己既討厭又欣喜。我合上書，眼前就出現了關於她一個完整的畫面，只是不知道她正在幹什麼，我睜大了眼睛，側過了身子，依然看不清她的動作。後來，她又漸漸模糊了，我幾乎捕捉不到一個完整的形象，眼睛酸酸的，有些累了。

我感到身體很冷，四處找不到任何可以取暖的東西。雙腿開始抽筋，接下來是胳膊、指頭、臉、嘴、胃，我痛極了，忍不住大喊。喊聲穿過無數的建築物，飛向遠方，直到我聽不見這聲音。突然我感覺涼意散去，整個身體既脹又熱，我懶洋洋地平躺著，臉上發出一種「嗶嗶啵啵」的輕微爆破聲，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襲身而來，我得意極了，完全注意不到一種黑色的植物正從我的身體里向外瘋狂生長，十分迅速。我感覺越來越熱，全身冒出汗來，我終於忍受不住要睜開眼，令我吃驚的是那些植物已經長得嚇人，足足有一丈多長。我來不及掙扎，就被這無數黑色的枝條纏繞起來，包裹了進去，我大聲呼救，然而聲音卻像被壓在瓮里，根本傳不開來。接著我呼吸急促，能吸到的氧氣越來越薄，我喘著粗氣，生命即將結束。我把最後一口空氣含在嘴裡，期望它能拯救我於這生死之地，它果然要表現自己的忠誠，開始沿著我的軀體拚命向下躥，我的雙腿瞬間就有了無限的力氣，我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向外踹去，一聲巨響過後，黑色的枝條破碎了，斷枝在空間里來回逃竄，最終又鑽進了我的軀體。我感覺自己被惡魔上了身，今天註定要命喪於此。膨脹的身體快要爆炸了，我實在忍受不住這種折磨，雙手發瘋地撕扯著自己的肚皮，我要與你們這些邪惡的力量同歸於盡。「啊！」我以為我死了，死人是沒有知覺的，但是我的手腕處的疼痛為何那麼明顯！我雙腿顫抖著，猛地一下就清醒起來，開了燈我靜靜地注視著身體上散發著疼痛的地方，那裡正在緩緩地冒著紅色不明稠狀物。還好除了手臂上的輕微擦傷，一切僅僅只是夢。整個身體在外面裸露著，不知哪條神經指揮我打了一個寒顫，我才發現原來昨晚睡覺忘了蓋被子。

我意向中的晨色總是既清新又迷人的，所以我不捨得傻傻地埋起頭來把它全部奉獻給書。再屬於我自己的世界里，彷彿進入了一種田園的生活環境，我驚奇地發現，在這種環境里我讀書的效率簡直事半功倍，甚至可以達到過目不忘的境界。

我最喜歡語文，但是我讀書時卻大多拿的英語，原因很簡單——人一般要在自己表現差勁的方面花上更多的時間。潘俊和王一很少在英語上花更多的時間，我問他們，竟然得到一個異口同聲的答案：「要差就讓它一差到底。」

英語課上我最怕被點中來回答問題，然而我的擔心似乎有點多餘，英語老師有種特異功能，她在不認識人的情況下都能輕易避開英語里的矮子。這也許是潘俊和王一從來都不用擔心的最終秘籍。

王一的身上有著一種隱形的吸引力，無論他在哪裡出現旁邊的人都會自然圍過去。一般的討論地點必然被選在相對靠後的位置，準確點來說基本都在我和潘俊的座位中間。王一有個明顯的習慣，當他確定一個爆料目標后，事前總會在目標所在的位置上偷看幾眼。我追著他的目光尋去，那個位置以及兩邊都空無一人。王一獲取了這個準確的消息后才放心起來。

「我在咱班發現了個美女！」

「誰？」苟冬第一個關心道。

「絕對的班花。」

「名字叫什麼嗎？」

「我早上趁她沒在的時候偷偷翻書看了一眼，才知道叫林芳怡。多美的名字！」

「我，感覺你有點齷齪了。」雷二忍不住一邊笑一邊為林芳怡打抱不平。

「啥齷齪！都是同學好不！」

潘俊表情僵硬地盯著王一看，四根指頭並成一排錯動輒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鬍子。

「或許你們都沒注意到，她真的太乖，太可愛！我有點著迷了！」

「切！」

「都不要嘴硬了，明天自己去觀察！」

林芳怡。

既然人不在，討論進行到這裡也就失去了味道。王一嫌大家不贊同她的審美，有點生氣地回座位去了。他一走，整個「團伙」自然也就散了，不過自此以後在每個人的心中可能都會有這麼一個疑問，林芳怡何許人也？林芳怡坐在哪裡？林芳怡是不是最美的？

我也很想見見林芳怡，看看她是否真的像王一說的那樣傳奇。然而對我來說可能僅僅只為考證王一的這個觀點，因為在這個班級里，我永遠認為最美的人是田美，林芳怡再美也只是在別人眼裡罷了。

今夜的景色依舊很美，空氣里夾雜著淡淡的暖風。我不想繼續呆在這堆滿雜書的教室里，我要去追風，放飛自己的夢。

一個人不知不覺到了操場，這裡人聲嘈雜著。中間的空地上有三兩個人在交談中自由散步，跑道上有更多的人正在努力前進。

我將自己鑲在這操場中央，對這片廣闊的土地來說我猶如一棵小草。不過我倒願意成為生長在這裡的草木，那樣的話每天都能光明地與藍天做伴，縱使生命再短暫也不會嘆息。我試著將自己放飛，腦子裡想起了風箏，風箏是怎麼飛起來的呢？因為它長著一對巨大的翅膀。我自己也張開雙臂，我幻想著它是我的翅膀，它果然不讓我失望，眨眼間就成了一對羽翼豐滿的翅膀，有點像《封神榜》中的「雷震子」。哈哈！我竟然變成了一個鳥人。我適應著這對突如其來的禮物，用力扇動，我快要飄起來了，整個腳掌已經離開了地面，只剩下腳尖。我閉緊了眼睛，準備用心享受這種翱翔於大自然中的快感。正要起飛，「咚」地一聲，什麼東西砸在我的後背。兩翼翅膀瞬間消失了，我掌握不了自己身體的平衡，一個趔趄幸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扶住。我一回頭才發現原來是田美，額頭開始往外擠著熱汗，我不自然地去撓了幾下後腦勺。

「原來你在這裡。」

我想起剛才自己弱智的想法，臉上既燙又紅，幸虧有夜色的庇護才不至於完全暴露。

「在這吹吹晚風，看看夜色。」

「真有意境。」

田美說完摸到了我的手腕，然後用她的小手抓住了我的大手。

我不敢承認她那是一雙小手，小的那麼有力。抓緊后她有拉著我向前走，我就跟著走，心想這會不會是一段沒有盡頭的路。

「嗨！你會寫詩嗎？」

「寫詩？」

「嗯？」

「不會！」

我為什麼要說不會呢！可是我明明會，並且就是為她而寫，還不止一首。

我們從操場的這邊一直走到盡頭，她停了下來。

「怎麼停了？」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都不說話。

她用手臂勾我的脖子，我就彎腰。

我去親她的嘴。

她就咬我的嘴唇。

我疼得說不了話，她也不讓我說話。我不想說話了，嘴也感覺不到疼痛了。靜靜地擁在一起，我抱不起她。她似乎比我要胖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