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四月二十日(星期四)
斷食第五天了。
早上起來后,去了一趟衛生間。
五天以來第一次大便。
這算不算宿便?
五天沒吃飯,產生不了新便,當然算了。
但這跟書上說的宿便是不是一回事呢?
應該不是。
按書上所講,宿便是顆粒,而且呈膠泥狀。它是多年糞便的殘渣脫除水分嵌在腸壁絨毛上,久積難除。
原崎勇次說斷食半月後方可除去。
因為半月不進食,宿便干透,會自然脫落。
在人體所有的毒素中,宿便是健康的第一殺手。
宿便造成的病狀有:食欲不振、腹痛、腹脹、舌苔、口渴、咳嗽、睏倦、易疲勞、頭沉、焦躁、眩暈、腰肢發冷、口臭、肩膀酸痛、臉色不好、呼吸困難、貧血、血壓異常、內臟下垂、**低下、坐骨神經痛、肝臟異常、耳鳴、蓄膿、潰瘍病、不良姿勢等等,它幾乎是所有疾病的根源。
宿便產生有毒氣體,扼殺腸道內的維生素等有益身體的微生物。因此,無論怎樣補充營養,仍有維生素缺乏症。另外,有了宿便,容易引起腹部血液流通的不正常。嚴重時,因肝臟和腎臟貧血,增加心臟的負擔,進而導致腦血液流通的異常。
宿便如此可怕,我再不儘力除之,那就萬劫不復了。
我身體這麼多病,肯定跟有宿便有關係。
斷食,說穿了,就為的是要把體內積存了幾十年的宿便清除掉。
喝了一碗菜湯,補充些水分。
回到房間,繼續看蘇東坡的作品。
眼睛里進了東西。
是眼睫毛。
照著鏡子,一陣忙碌,睫毛就被取出來了。
正要放下鏡子,倏然發現一個現象:
眼眸明亮而清澈。
我不相信的再次向鏡子里的這雙眼睛看去。
沒錯,一點沒錯。
我差點又蹦起來。
常言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戀愛中的男女,它使人一窺雙方的情感。
交友中的接觸,它使人一窺雙方的胸襟。
風雨中的行人,可以通過它一窺其經歷的滄桑。
我也有一扇心靈的窗戶。
往日里的這扇窗戶,空洞、虛無。
往日里的這扇窗戶,混濁,黯淡;獃滯,茫然。
還有病態。
高中一年級時,坐在教室第三排的我(按個頭應該坐到後幾排),看黑板上的字已然模糊不清。
我配了一副350度的近視鏡。
從此眼鏡就再也離不開我了。
這眼鏡就成為我觀照世界與世人的工具。
風裡、雨里、白天、黑夜,處處、時時離不開它。
苦旅人生幾十年。
幾十年間的眼鏡其實什麼也沒看出來。
倒是不斷地在變化中。
有一陣兒,我配了一副眼鏡是300度,看東西也沒什麼不適。
有一陣兒,我配的眼鏡是200度,看東西也沒有問題。
又有一陣兒,配的眼鏡400度,看東西居然也不眩暈。
那麼,我到底是不是近視?
如果不是,我怎會離它不得?
如果是,這度數又怎能忽高忽低呢?
最可悲的是,我的眼睛還患了其他疾病。
一是散光(都說凡近視者都有一定程度的散光)。
二是夜盲。
三是色盲。
另外,經醫院檢測確定,我的眼睛視野缺損。
難怪有時在路上遇著熟人,到眼皮底下了,還看不清楚。
我的左眼球內側還有一塊白翳,醫生說不是白內障,但也說不清是何物。
一個中醫大夫說是內火所滯,只有泄出內火,才有可能去除之。
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這麼多的眼疾,我百思不得其解。
只知道眼力越來越不濟,眼神也越來越渙散。
所以,如今看到鏡子里煥然一新的眸子,實在令我驚喜交加。
這莫非是一種吉兆?
我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斷食五天,除了虛軟,除了寒冷,什麼可怕的事情都沒發生。
昨日的記憶恢復,今日的眼睛明亮,我不相信是偶然。
更不相信是迴光返照。
我穿好衣服下樓。這是我五天來第一次下樓。
我要用這雙眼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吸吮一口清新的空氣,我更感到神清氣爽。
藍天,白雲。
高樓,大廈
河流,樹木。
無邊的春色。
春風吹拂。
行人來去。
我走進附近的一片樹林。
挓挲的枝條已褪盡寒色,嫩芽初上,顯出一派勃勃的生機。
再過十日,就該到深春季節了。
再過十日,我也應該重返健康了。
儘管我為此還要付出艱辛的努力。
儘管我不能肯定以後是否會發生意想不到的情況。
但我不怕。
我不會氣餒。
正如這春天的腳步越來越快,任誰也擋不住。
生命的嚴冬已經來臨,春天還能遠嗎?
我目視眼前棵棵挺拔的樹榦,心裡著實有些感動。
感動它們的自強不息。
戰勝疾病也需要這種自強不息的韌勁。
我極目遠眺。
我的視野開闊。
我越看越遠。
我越看越清晰。
我越看越有精神。
晚上十點鐘,在我寫這篇日記的時候,我特意熄了燈,在黑暗中向著窗外望去。
我的目光集中到對面樓中一間居室中。
我看到那家的三口人正在吃飯。
男主人穿一件黃色襯衫,身體很壯實,四十歲開外。
他一頭板寸的黑髮。
女主人身著藕荷色襯衫,身材矮胖,頭髮蓬鬆。
她手指上戴著一顆不大的戒指。
家中的那朵花骨朵是年齡十三四歲的小女孩,身材嬌小,頭扎小辮,吃飯時左右搖擺。
她的臉呈鵝蛋型。
這是我借著他家的燈光所看到的。
平日里不止一次的看過這一家,但總是看不清楚。
此時,我一無夜盲的跡象。
我開了燈,居然看到那家的小女孩向我窗戶的方向望來。
我笑了。
我把最後這一鏡頭記下來。
斷食竟然如此美好,我想。
斷食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