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私授
李氏緊緊向前扶起了靜好摟在懷裡,陳子敏站起來高聲道:「污衊,不可能,我自己的姐姐我知道。」
「爹,您就由著母親遭污衊嗎?娘這麼多年辛勤侍奉祖母,相夫教子,甚至大門都不出,哪裡來的......來的......姦夫。」靜好朝王寶柱喊,畢竟是女孩子,說道姦夫兩個字聲如蚊吶。
「我平時為什麼打你娘,就是你娘的心不再我身上,哪個農家婆娘不好好種地伺候家裡,你娘偏不,整天就會吟詩,沒人處淌眼抹淚的不是思春是什麼。」王寶柱不顧廉恥的堂而皇之說道。
「仗著長的好看整天打扮的妖妖嬌嬌,引得十里八鄉的登徒子在家門口張望。」王老太太恨恨的說。
「污衊,既然說道長姐私通,那麼姦夫是誰。」陳文英怒極反笑。
「是誰,陳大秀才最清楚。」王芸娘振振有詞,不等陳子敏回答,抖落一包東西。
包袱有點陳舊,綉著春日盛開的桃花,針腳細密彷彿少女最沉甸甸的心事。陳文英把包袱打開,裡面有一支毛筆,一方硯,一張泛黃的畫,一枚玉佩。畫里**明媚,一樹桃花熱烈繁盛的開放,桃樹下依著一位綠色衣衫少女在吹塤,嬌艷的面孔一雙秋水雙瞳,眉眼間含了說不盡的清愁,桃花瓣飄蕩在她長長的青絲上。如夢如幻,美得驚心動魄的畫中人,恰恰是大姑,畫的上方寫道「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這個畫中人不就是陳文秀,靜好,你看看你的好母親,這包東西是我從她房間一個匣子里翻出來的,我冷眼瞧著這麼些年她對我哥哥總是三心二意,原來就出在這上頭。」王芸娘道。
「一幅畫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陳雪嬌道。
「那毛筆呢,硯台呢,我們家都是莊家人,誰懂得這個。我聽說陳文秀為姑娘時遲遲不嫁人是為了當初的許秀才......看這些東西不就是了,說不定為姑娘時怎麼浪呢。」王芸娘眼睛一轉,**的說道。
「放肆,我一個秀才的長姐由得你污衊。」陳子敏站起身大聲道,在陳家為了孝道委曲求全倒也罷了,涉及到長姐的清譽即使是拼了命也斷斷不可讓步。
「陳大秀才,這不是污衊,事實就擺在這裡,你看看這個鐲子上面寫的字,雖然我不識字但是也認得是靜好倆字。嫁了王家,心裡想著野男人,這個樣子別說是進祖墳了,浸豬籠都不為過。」王芸娘拿起鐲子指著鐲子上的字說道。陳雪嬌看到王芸娘刻薄的嘴臉,想這樣的小姑子是什麼心態照死里糟蹋自己的長嫂,連死也不放過。
「王家姑母,容小侄說幾句。單憑一幅畫,一方硯台,一隻鐲子不足為據,說道鐲子上的字我倒想到了家母也有一模一樣的鐲子,上面刻著平安倆字,和大姑的鐲子剛好是一對。」齊安邊說變示意母親把鐲子從手腕上取下來,「這兩隻鐲子本來是一對,是祖母的遺物,大姑和家父一人一隻。靜好平安寓意在於祖母的希望,歲月靜好一生平安。為了不辜負祖母的心愿,大姑為表妹取名靜好,家父為小侄取名齊安,小弟齊平。」
眾人看了看鐲子,果真是一對。
「母親生前說鐲子以後留著給我備嫁妝,沒有想到母親就這麼走了......死了還被人污衊,到底母親沒有完成外祖母一生平安的遺願。」靜好哭泣道,「娘沒有對不起爹,反倒是爹要休了母親,今天早上我還聽到姑母和爹商量要娶了姑父的表妹,爹......娘屍骨未寒,您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兒子嗎?」
「她陳文秀就不能進祖墳,若說是心裡沒有許秀才我不信。」王芸娘聽了靜好的指責簡直惱怒成羞。
「長姐未嫁之時,對待兄弟若母親般疼愛,待後母更若親母,遵從父母心愿嫁入王家一心侍奉婆母,操持家事,如今被人滅了清譽,那咱們去見官府。」陳子敏激昂說道。
「長姐進不進祖墳不是你一個外嫁女所說的,你那麼千阻萬撓的不讓長姐進祖墳,難道祖墳要留個坑給你,你敢不敢把你這心思說給你婆母聽。」陳文英朝芸娘憤憤的說,芸娘聽了氣的要仰倒。陳文英這話說的毒,嫁出去的女兒怎麼能進娘家的祖墳,即使被休了也進不了。
「王家姑母,我父親怎麼說也是朝廷封的秀才,見了縣老爺也不用跪拜而以平禮相見,您對著我父親大呼小叫是不是對朝廷不滿對縣太爺不滿,咱們現在就去官府評評理去。」陳雪嬌脆生說道。
「污衊大姑和許秀才有私,許秀才早在大姑未嫁之前考上了舉人遠赴嶺南為官,許秀才可是朝廷命官,一個朝廷命官豈是一介農婦所能攀誣的。按照律法,污衊朝廷命官,污衊長嫂的清譽,可是要割捨的。」齊安嚇唬芸娘。
「作為已嫁出去的女兒,非議娘家事,恰恰犯了七出中的多言罪,看來王家大姑口口聲聲想要休了大姑,是為婆家休自己鋪路呢,王家大姑您對姑父不滿可以申請和離啊。」陳雪嬌故意用不諳世事的聲音說道。
王芸娘聽了陳雪嬌的話,伸出手要扇下去,巴掌還沒有落下來,只能啪的一聲自己的臉被陳文英狠狠扇了一巴掌。畢竟是個農婦,貫會胡攪蠻纏,但是一遇到講道理則軟了下來,她原以為陳子敏一家好欺負,但是她沒有想到涉及到女子的清譽問題任誰也不會對她的胡攪蠻纏熟視無睹。
「娘,姑母,我不活了,大哥你是個死人嗎,大嫂心裡沒有你我為你討公道,竟然落得被人打的下場。」芸娘哭著滾入王老太太的懷裡,王老太太看到自己女兒被打喝陳文英:「小娼婦養的,什麼東西。」
「王家舅母我替您教訓這個不孝的女兒,您竟然罵娘,我從小是被娘養大的。」陳文英對著陳老太太說道。
「陳文秀進不進祖墳也不是陳家人說了算,都當我是死人吶。」王老太太陰森森的道。
「剛才聽說姑丈在今天早上和王家姑母商量另娶一事,按照我朝律法原配孝期要另娶屬於犯罪要坐牢的,我這就拿著父親的名帖去見官,看看該當何罪。」齊安站起身子。
平時看陳子敏溫文爾雅,凡事不計較,竟然讓他們忘記了陳子敏還是一介秀才,秀才可以拿名帖隨意出入縣衙的。
「爺,奶,大姑沒有犯下任何錯,理應進祖墳,若是死後被休,進不了祖墳,遭罪的是咱們老陳家。老陳家有個被休的女兒,以後誰還敢娶老陳家的女兒。雪姚姐姐和雪妙姐姐是姐妹中拔尖的,樣貌女紅樣樣都比別人出挑,十里八鄉任何女孩兒也趕不上,今後一定能嫁個好人家,若是大姑被休了,哪個好人家敢上門提親,受影響的可不是兩位姐姐了。還有齊林哥哥,明年參加鄉試中個秀才是綽綽有餘,以後肯定會為官做宰,我朝為官一向注重家風清明,若大姑被休齊林哥的前程不就斷送了,還怎麼為陳家光宗耀祖。」陳雪嬌撿陳老爺子和陳老太太最關心的問題分析,她看到趙氏的臉變了幾變。雪妙剛才恨不得陳文英死後被休才好呢,反正又不是她大姑,現在聽到雪嬌的話一想到自己的前程心裡開始咒罵王芸娘。
「俺無所謂,反正俺生的都是小子,可憐了雪姚,不是一心想嫁入丁府嗎。」張氏大喇喇的說。
三嬸蔡氏自小在香油鋪子浸染,有著小商人的精明乖滑,一向明哲保身,誰也不得罪誰也不偏幫。剛才她一直冷眼看著眾人吵鬧,想了想雪嬌的話非常有理,畢竟她也是有女兒的人,可不希望因為自己女兒日後受什麼影響,想到這於是賠笑道:「爹娘,舅母,這毛筆、硯台是大哥的也說不定,大哥是讀書人,長姐和大哥感情深出嫁帶了大哥的東西也是人之常情,哪裡來的什麼許秀才。王家大姑說休了長姐也不過是氣話,小姑子和嫂子中間有誤會也是不可避免的。舅母一向疼我們,疼長姐,只是氣不過長姐不惜福拋下寶柱哥和靜好罷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雪姚和雪妙嫁入好人家,不光老陳家,老王家少不得跟著沾光。」
蔡氏的一番話讓王家和陳家都有了台階下,陳老爺子道:「陳家女兒什麼性子我最了解,文秀斷斷不會做出讓父母蒙羞的事情,進入王家祖墳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即使請了族長和保長來商議也是這個理。」
「那還請陳大秀才和陳家兄弟隨我去王家祖墳去看陰宅。」王寶山不失時機的插入一句話。陳子敏帶著陳子長兄弟四個跟隨王寶山去了西山祖墳。看完陰宅,開始進入入殮儀式。李氏、蔡氏、文英帶著靜好給文秀穿上新縫製的殮衣,殮衣穿好后,李氏拿一碗溫和水,用一塊新棉花,蘸水,將文秀的眼睛擦洗擦洗,叫做開光,說是死人若不開光,下輩子必是瞎子。在這一切做完之後,就要舉行「敬面」,即家人和前來弔唁的人見死者最後一面。陳家所有的親人繞棺材一圈,和文秀見最後一面。敬面完畢,隨即把棺材合上,接著要釘棺蓋,民間稱為"鎮釘"。鎮釘一般要用七根釘子,俗稱"子孫釘",據說這樣能夠使後代子孫興旺發達。
鎮釘時,靜好嚎啕大哭,因為再也見不到母親了,留給雪嬌最後的印象是陳文秀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李氏偷偷告訴雪嬌大姑長的和祖母相似,雪嬌不禁想自己的祖母該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黃昏時開始出殯,殘陽如血,哀樂鳴響,如泣如訴的聲音讓雪嬌潸然淚下,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遭遇。不知道前世的年輕軀體落在了何方,父母家人該如何痛心,而自己的魂魄卻在這一世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