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2)

第一百零四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2)

「你搶了別人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麼罪?」唐亦琛開口說道。

江遠庭冷笑起來,彷彿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般,隨後吐出一口煙,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我帶走我兒子,唐警官,你說我犯了什麼罪?」

「我想你誤會了,江先生。振祺是阮鈴蘭領養回來的孩子,既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她親生的孩子。」唐亦琛觀察著江遠庭的神色變化。

「哼」,江遠庭把剩下的煙頭扔了出去,隨後替唐亦琛整理了一下衣領,說道,「振祺無論是誰的孩子,都不關你唐警官的事。」

「鈴蘭的事,就是我的事。江先生,你這樣搶別人的孩子,有意思嗎?」唐亦琛挑釁道。

江遠庭聽後果然惱火十足,加大力氣,將唐亦琛的衣領高高抓起,「代表鈴蘭?你還不配!還有,鈴蘭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唐亦琛用力掙脫開江遠庭的束縛,說道:「不配的人是你。看來三年的時間還不足夠你反省。話我已經傳到了,你好自為之。還有,鈴蘭已經準備正式訴訟離婚。」唐亦琛說完轉身離去。

隨即,狂風驟起,大風中的江遠庭呆立在原地,久久沒有離去。過了一會兒,一場大雨不期而至。然而,江遠庭依舊站在雨中,面部表情彷彿凝固了一般,唯有眉頭緊皺,眼神彷彿空洞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按捺不住的小振祺從車裡跑了出來,來到江遠庭身邊,搖晃著江遠庭的手,說道:「我們什麼時候去找媽媽?」

江遠庭轉過頭來,愣愣地看著小振祺,仔細辨認著他的臉,隨即惱火地說了一句:「你怎麼跑出來了?沒看到在下雨嗎?」

「你也被淋濕了……」小振祺嘟著嘴巴說道。

江遠庭隨後將小振祺抱了起來,重新回到車裡。

「二少爺,我們現在去哪兒?」司機問道。

江遠庭一時間沒有言語,只是雙眼緊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去唐公館。」

小振祺搖搖頭:「媽媽一定不在那裡。」

「為什麼?」江遠庭疑慮道。

「媽媽今天不工作,她不會去的。媽媽平常不工作的時候,只會陪著我。」小振祺料定媽媽不會去那裡。

無論如何,一定要先找到阮鈴蘭,唐亦琛應該知道她的下落。

待江遠庭來到唐公館,有人立即通知了督軍唐占祥。

略有禿頂的唐占祥沒多久便從房間里出來迎接,開口寒暄道:「江先生,你來得正好。我正有要事要和你商量。前方還急需一批軍備物資……」

江遠庭沒有心思和他談事情,只說道:「唐督軍,我是來找我妻子的,」

唐占祥突然愣住,隨後不解地說道:「江先生莫不是說笑吧,你妻子怎麼會在唐府上?」雖說自己身邊女人無數,可從沒聽說過江遠庭的妻子在自己這兒。

「這個事情,最好問問令郎唐亦琛。他知道我妻子在哪裡。」江遠庭抱著小振祺說道。

見江遠庭冷峻的神情,唐占祥似乎明白了幾分,這小子!學老子什麼不好,偏偏學老子招惹女人,眼下前方急需戰備物資之際,無論如何不能缺少大財神江家的資助。於是,唐占祥對旁人說道:「去看看,大少爺起了沒?把他給我叫來。」

那人去后沒多久,便回來彙報道:「報告督軍,大少爺昨夜到現在,一直沒有回來。」

唐占祥愣住,一時間無可奈何地很,於是轉頭對江遠庭說道:「江先生,等犬子回來,我一定問個清楚,給江先生一個交代。」

江遠庭點點頭,起身準備離去。

「江先生,軍備物資的事……」唐占祥想要繼續談物資的事兒。

江遠庭停下腳步,說道:「等我把妻子找回來,我們再談軍備物資的事兒。」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唐占祥氣得不行,此時自己最擔憂的還不是江遠庭不肯出錢,而是最近敵手那邊也在拉攏江遠庭,到時江遠庭如果倒向了另一邊,形勢就大大不妙了。

「來人!」馮占祥命令道,「去找大少爺,搜遍全城也要把人給我找回來。」

「是!」旁人應道。

醫院裡,阮鈴蘭躺在病榻上,面色不佳。

「你多少也要吃點東西才行。」一旁的唐亦琛勸道。

「我吃不下」,阮鈴蘭沒有心思吃東西。

「你先養好身體,然後再考慮其餘的事情。」唐亦琛勸道。

阮鈴蘭搖搖頭,見不到振祺,自己沒有絲毫的胃口,隨後又問道:「他終究還是不肯把孩子還給我?」

「鈴蘭,孩子暫時在他那裡,不會有事的。你還是聽醫生的話,先調養好身體才最要緊。」

阮鈴蘭臉色蒼白,說道:「這次謝謝你,我又給你添了麻煩。」江遠庭把孩子帶走以後,自己哭到精疲力盡,最後暈倒在了房間內。要不是唐亦琛及時趕到,自己的狀況恐怕會更糟糕。

「你何必跟我客氣呢?當日能一起死裡逃生,也是有緣。」唐亦琛話音剛落,就有人進來通報:「大少爺,老爺讓你回家一趟。」

唐亦琛點點頭,又轉過頭來對阮鈴蘭說道:「我回府上一趟,忙完了就再過來看你。」

「你去忙吧,不用跑來跑去了,我沒事。」阮鈴蘭不想給別人添更多的麻煩。

唐亦琛又囑咐了幾句,便跟隨來人離開了病房。

待唐亦琛離開后,阮鈴蘭吃了點東西,感覺恢復了一些力氣,便不顧護士的阻撓離開了病房。

阮鈴蘭手心裡握著江遠庭留給自己的名片,一路去尋找過去。自己不能沒有小振祺,這幾年,小振祺一直和自己相依為命,他是自己的命根子。

天氣寒涼,阮鈴蘭身體狀況不佳,額頭不斷冒著虛汗,一路跋涉,艱難地來到了一處鐵門前。

阮鈴蘭看了看手中的地址,又看了看眼前的門牌號,是這裡,沒錯!

阮鈴蘭用力敲打著鐵門。不多時,有人出來問道:「你找誰?」

「我找江遠庭。」阮鈴蘭氣息微弱地說道。

「江先生出門了。」那人隔著鐵門答道。

阮鈴蘭不知道小振祺有沒有在裡面,連忙問道:「我去裡面等他。」

那人阻攔道:「這裡不準閑人隨便出入,要等你只能在外面等。」

阮鈴蘭虛汗連連,無奈之下,只好蜷坐在大門前的石階上,等江遠庭回來。

天氣說變就變,不一會兒就狂風大起。阮鈴蘭臨來時衣著單薄,此時此刻只好緊抱雙臂,蜷縮在一邊。

過了片刻,一場陣雨淅淅瀝瀝地傾灑了下來。大門外沒有遮擋的地方,阮鈴蘭無處避雨,又擔心江遠庭回來時自己可能會錯過,便一邊淋著雨一邊等著江遠庭。

城中的另一側,小振祺在新月大世界里,一邊看著水池裡的觀賞魚一邊吃著美味的點心。偶爾有魚吐出了泡泡,小振祺頓時高興地手舞足蹈。

江遠庭在一旁,看著小振祺玩得十分開心。隨後,小振祺又去兒童樂園玩滑梯。從高處向下滑時,突然後面的小朋友推了小振祺一下,小振祺沒有防備,瞬間從高處跌滑了下來,頭碰到了地面,額頭開始流血。

江遠庭見狀連忙把小振祺抱了起來,一邊安慰大哭的小振祺,一邊沖向外面。

醫院裡,醫生給小振祺縫合了傷口,又敷了葯。在醫生處理傷口的過程中,江遠庭使出渾身解數,給小振祺講故事、講笑話,還許諾帶他去好玩的地方,讓他玩個夠。小振祺出乎意料地配合著醫生完成了包紮。

回去的路上,小振祺依偎在江遠庭懷中,睡得極為香甜,偶爾還翻身,用自己的雙臂緊緊擁抱著江遠庭的脖子,彷彿在江遠庭的懷裡有著十足的安全感。

另一邊,不知過了多久,雨終於停了。阮鈴蘭在冷得不行、全身都在顫抖之際,一輛車從遠處駛來,在門前停下了。

見江遠庭抱著熟睡的小振祺從車上下來,阮鈴蘭連忙跑了過去,由於過於著急,險些跌倒在地。

江遠庭冷冷地看著阮鈴蘭,隨後抱著小振祺進了大門。阮鈴蘭感覺自己全身虛脫般難受,但依舊費力地跟在江遠庭身後。

走進客廳,江遠庭將小振祺託付給了傭人,讓其安頓小振祺去休息。這時,阮鈴蘭才發現小振祺額頭上有包紮的繃帶,立即緊張地不行,連忙拉住江遠庭的胳膊,焦急地問道:「振祺怎麼了?他受傷了?」

江遠庭沒有任何回應,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晃了晃杯中的酒,江遠庭開始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阮鈴蘭見江遠庭沒有迴音,便轉身去房間看望小振祺。

這時,江遠庭突然起身,攔住了阮鈴蘭的去路。

「沒有我的允許,你見不到孩子!」江遠庭目光寒氣逼人。

阮鈴蘭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面容蒼白地對江遠庭說道:「我要見孩子,天經地義。誰也阻攔不了。」說完便轉身朝房間里走去。

江遠庭放下酒杯,伸手拉住了阮鈴蘭的手臂,隨即將她牢牢束縛住,「你如果想要見到孩子,就乖乖地聽我的話。」隨即,江遠庭命人將阮鈴蘭帶上樓,沒有自己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下來。

「江遠庭,你這個魔鬼,你這個混蛋……」阮鈴蘭一邊憤怒地罵著江遠庭,一邊用力掙扎著,無奈,自己身體極度虛弱,最後任由別人帶到了樓上。

江遠庭坐在沙發上,仰頭望向客廳的天花板,一切都盡在掌握了,她再也無法逃離自己的視線了,很好!這樣一來,她就再也沒有機會去訴訟離婚了,她永遠都只能留在自己身邊。

夜晚,阮鈴蘭由於此前極度虛弱,又情緒激動,待哭喊著耗盡了所有力氣之後,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江遠庭來到阮鈴蘭身邊,迎著月光,仔細看著眼前之人,看她動人的眉眼,看她白凈的臉頰,看她如墨般的秀髮。彷彿唯恐她會驚醒一般,江遠庭小心翼翼地看著阮鈴蘭,甚至不敢粗聲呼吸,

如今的阮鈴蘭瘦削得很,十根手指雖然依舊白希,但卻不像從前那樣如玉筍般豐潤,這幾年她應該吃了不少苦吧。她為什麼那麼決絕地要離開自己?為什麼選擇獨自在異鄉漂泊受苦?

月光下,江遠庭為阮鈴蘭戴上了一枚戒指,上面刻著「永以為好」幾個字。時光流轉,這枚戒指曾被她典賣,如今又戴在了她手上。在剛剛得知自己送給阮鈴蘭的這枚定情戒指流向市場時,自己震驚的心情難以言喻,那一刻起,自己就認定她一定還活著,只是她為什麼要典賣這枚戒指?是走投無路還是絕情絕義?當得知這枚戒指將會被拍賣時,自己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時間,志在必得,一定要將這枚戒指拍下。不過諷刺的是,自己在拍賣現場,不僅見到了這枚戒指,更見到了她本人,還有她身邊的男人。見到她的那一瞬間,自己的頭腦完全空白,隨後,驚喜、思念、惱火和好奇一起涌了過來,自己一直在默默地注視著她,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隨著她的回眸一瞥,自己認定了她也見到了自己。千山萬水,時光流逝,再見,果然已是滄海桑田。

江遠庭就這樣默默地看著阮鈴蘭,即便睏倦得不行,也不想閉上眼,只因眼前有她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阮鈴蘭在睡夢中夢見了小振祺在哭著喊著找媽媽,不由得焦急起來,連忙奔向小振祺,然後他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也看不見自己的存在,任由自己百般喊叫,小振祺依然獨自哭個不停。由於情緒極度極度,阮鈴蘭哭喊著從夢中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大汗淋漓。

仔細觀察四周,阮鈴蘭這才想起來,自己身處江遠庭的住處,想起了昨日發生的一切,於是連忙起身,準備開門去找小振祺,可是試了幾次,門卻打不開,最後拼盡了全力,房門卻依舊緊閉。阮鈴蘭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江遠庭軟禁了起來。窗戶鐵絲密布,自己就被幽禁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見不到孩子,見不到希望。

阮鈴蘭用力地拍門、叫喊,仍舊得不到任何回應。待疲憊了以後,阮鈴蘭氣弱體虛,重新倒在了床榻上。

不知過了多久,阮鈴蘭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然而自己卻再無力氣起來了。

來人摸了摸阮鈴蘭的額頭,又看了看阮鈴蘭的臉色,頓時慌張了起來。將阮鈴蘭抱起,沖向了外面。

阮鈴蘭難受得緊,雙眼緊閉,忍受著種種不適,過了一會兒,自己放佛被抱上了車,隨後又來到了醫院。阮鈴蘭之所以感覺是醫院,是因為又聞到了熟悉的醫院裡特有的味道。有醫生匆匆忙忙地給自己檢測、打針,隨後又被推到了病房中。

阮鈴蘭再次清醒過來時,已不知過了多久,轉過頭去,發現了伏在病榻一角入睡的江遠庭。阮鈴蘭的輕微動作,驚醒了一旁的江遠庭。

「你醒了,鈴蘭?」江遠庭握著阮鈴蘭的手,驚喜地問道。

阮鈴蘭用一雙美目狠狠地瞪了江遠庭一眼,隨後轉過頭去。

江遠庭搓著手,有些手足無措,緊張地問道:「你要不要喝點果汁?」

阮鈴蘭偏著頭,沒有言語。

「那你要不要起來走一走?」江遠庭繼續問道。

阮鈴蘭聽后立即來了興趣,馬上準備要起身。

「小心點。」江遠庭忙去攙扶阮鈴蘭。

阮鈴蘭用力甩開了江遠庭的手,說道:「你別碰我……」

江遠庭不眠不休地照顧阮鈴蘭,如今被如此冷落,也來了火氣:「阮鈴蘭!你不要得寸進尺……」

阮鈴蘭出口反擊道:「江遠庭!你害得我見不到兒子,你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虧我當年……」虧自己當年如此地愛他,魂縈夢牽。

江遠庭冷俊的面孔更加惱怒不已,氣憤地說道:「哼!當年要不是你一走了之,我怎麼會這麼長時間都蒙在鼓裡。你一個人帶著孩子走了,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阮鈴蘭不想和他廢話,直接說道:「江遠庭!你聽好了,振祺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領養的孩子……」

江遠庭愣愣地看著阮鈴蘭,一時間分不清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平常的阮鈴蘭並不擅長撒謊,一說謊時便臉紅,可如今,她卻目光堅定,絲毫沒有懼色,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振祺只是個被她收養的孩子?為什麼自己在見到振祺時,會感到莫名地親切與熟悉,那種牽連,彷彿流淌在血液中,根本不容忽視。

「難道你忘了嗎?我當初在江家就曾被診斷過不會懷孕的,我根本無法懷孕,所以,小振祺不是我的孩子,更不是你的孩子。你沒有理由不讓我見他。」阮鈴蘭搬出了三年前的事情,儘管事實證明那兩位醫生的診斷絕對有蹊蹺,可如今為了不讓江遠庭奪走孩子,自己只能將計就計。

江遠庭徹底驚呆了,事到如今,一切都在表明,阮鈴蘭說的似乎是真的,振祺只是個被領養的孩子,和自己毫無關係。江遠庭楞了許久,很長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或許,這是上天給自己開的一個莫大的玩笑吧,自己以為和阮鈴蘭有了孩子,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呵呵,天意弄人,自己會錯了意,莽撞地認為阮鈴蘭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

見江遠庭神色黯然,阮鈴蘭便知道自己的話發揮了作用,於是繼續說道:「這下你可以放過我們母子了。」說完便轉身朝門口走去。

江遠庭伸手將阮鈴蘭拉了回來,目光清冷地說道:「我幾時說過要放過你了?」

阮鈴蘭獃獃地望著江遠庭,事到如今,他為什麼還不肯放過自己?

江遠庭英俊的臉龐浮現出了冷冷的笑容,說道:「你想去起訴離婚?門都沒有!」江遠庭深怕她要和自己離婚,自己無法想象到那時自己會怎樣。

阮鈴蘭一下子又有些愣住,雖然自己決意要和他分開,再也不想見到他,可自己這三年來,從未想過要去訴訟、要去登報離婚,或許自己一直覺得,有這層婚姻關係的存在,至少還能證明自己和他還是有牽連的,不是毫無關係的。有時候,阮鈴蘭會惱恨自己,為何如此懦弱。

「遠庭」,阮鈴蘭開始哽咽著,「你我終究有緣無分,何不放彼此一條生路呢。」

「不放,就是不放。」江遠庭態度堅決,自己絕不放手。

「遠庭」,阮鈴蘭眼淚婆娑地說道,「你既然不愛我,為什麼還要束縛我?」

面對阮鈴蘭的如此發問,江遠庭登時愣住,愛?不愛?自己有些糊塗,只知道自己喜歡和她在一起,喜歡她的一舉一動,喜歡她的一顰一笑,喜歡逗弄她,喜歡將世上美好的東西都呈獻給她……自己不允許她離開自己的身邊,看到她跟其他的男子在一起,自己會鑽心般地疼痛,她不在的日子裡,自己的思念已經噬骨。這是愛嗎?自己不清楚。

「遠庭,我知道你和玉川的事,我一直都知道……」阮鈴蘭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埋藏在心裡多年的話。

江遠庭聽后徹底驚呆住,目不轉睛地看著阮鈴蘭,她的話有著晴天霹靂般的效果。江遠庭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垂下頭去,久久不能言語。

阮鈴蘭面容蒼白地說道:「遠庭,你有你的心上人。而你我夫妻一場,即便不能長相廝守、恩愛一世,也不該如此對立、相互仇視。你我終是無緣,不如就此放過彼此吧。」

江遠庭斜靠在牆壁上,目光獃滯,面如死灰。原來她什麼都知道,原來她隱忍了這麼久卻始終沉默,原來自己處理得一塌糊塗……

「遠庭,我們當初就不該結合在一起,沒有愛情的婚姻,不應該繼續存在。我們不能一錯再錯了。各走各路,或許是最好的辦法。我和振祺想過自己的日子,我也會祝福你……」阮鈴蘭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當面說出這番絕情的話,「從此以後,我們可以是親人,也可以是朋友。」阮鈴蘭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卑微,沒有了江家和阮家的背景,自己什麼都不是,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家庭教師,為了生計而不斷奔波。如此一來,江遠庭完全可以尋找更好的代替品。

江遠庭雙眸深邃得很,神情極為痛苦,彷彿觸動了內心深處最隱秘的痛楚。阮鈴蘭,馮玉川……都是自己命中的劫數。

經過一番艱難的交涉,阮鈴蘭終於離開了病房,也終於來到江遠庭的住處,見到了小振祺。

最後,抱著孩子的阮鈴蘭走出了大門口,回望過去,依稀看見江遠庭站立在二樓的窗口旁,愣愣地看向自己這裡。

阮鈴蘭儘管心中萬般無奈和糾結,但最終還是轉身離去了,自己終於可以和孩子安靜地在一起了。生活又回歸到原處,然而總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三年前,自己心灰意冷,如今的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靠著意志力的支撐,才能不斷地前行,並拚命地壓抑自己,千萬不能回頭,繼續朝前走,自己才有呼吸的勇氣。

阮鈴蘭剛回到家中,就見房東老太太氣勢洶洶地朝自己走了過來。

「我說,這都拖了多久了?你要是再不交房租,就捲鋪蓋走人。我這裡可不是救濟院,免費供你吃、供你住。你有本事招惹男人,怎麼沒本事交房租啊?」房東老太太罵罵咧咧個不停。

阮鈴蘭如今困窘得很,唐家的職位怕是保不住了,而且自己也不想再去了。眼下,自己幾近窮途末路了。

阮鈴蘭把僅有的一點積蓄給了房東老太太,隨後開始收拾東西,未來在哪裡,自己根本不清楚。

門外的房東老太太拿了錢還不依不饒地說道:「這點錢,還不夠利息呢?你拖了那麼久的房租,就付這點錢?你真是昧了良心了你……」

阮鈴蘭不去思考房東老太太的話語,只一心收拾東西。待東西收拾好以後,一旁的小振祺開口問道:「媽媽,我們要去哪裡?」

阮鈴蘭楞了一下,自己無家可歸了,要去哪裡呢?

「媽媽,我們是不是去找爸爸?」小振祺繼續眨著大眼睛問道。

「哪裡來的爸爸?」阮鈴蘭從未對小振祺提起過爸爸的事情。

「就是這幾天一直陪著我的爸爸。」小振祺忽閃著長睫毛說道。

阮鈴蘭蹲下來,看著小振祺說道:「他不是你爸爸。」

「他是……」小振祺堅持著自己的看法,幾天的相處,已經讓小振祺對江遠庭有了依賴感和親切感。

「他不是。」阮鈴蘭瞪著眼睛否決道。

小振祺見媽媽表情很兇,不由得嘟起了嘴巴,滿是委屈地小聲說道:「他是爸爸,他就是爸爸……」

阮鈴蘭心煩意亂得很,又見小振祺如此反覆提及江遠庭,便發火道:「振祺,以後不許再提他,聽到沒有?」

小振祺委屈地哭了起來,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得媽媽如此生氣。

眼見兒子如此委屈地痛哭,阮鈴蘭十分無奈,連忙又開始哄勸:「好了,好了,媽媽不凶你了,小振祺不哭了,乖……」

小振祺仍是哭個不停,阮鈴蘭連忙將小振祺擁在懷中,心中酸楚得不行,自己不能給兒子提供更好的生活,已經滿是愧疚,更不想讓兒子傷心難過。

收拾好東西,阮鈴蘭一手拖著行李,一手牽著小振祺,走出了房門,走出了院落,身後是依舊罵罵咧咧的房東老太太。

寒風迎面撲來,阮鈴蘭握緊了小振祺的手,在街上一家一家地尋找著可能的住處。

天色漸晚,阮鈴蘭囊中羞澀,看了看旅館的價格,又盤算了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積蓄,還是選擇放棄了。

最後,阮鈴蘭還是帶著小振祺來到了街角的書店。

「鈴蘭,快坐,喝點水。」朱師母熱情招呼著阮鈴蘭。

阮鈴蘭接過水杯,說道:「謝謝師母。」

「我和朱老師拿你當自家孩子一樣,到了我這裡,不必客氣。」朱師母慈祥地說道。

阮鈴蘭將小振祺抱在懷中,幽幽地開口說道:「上次朱老師給介紹的家教工作,是我不夠謹慎,沒有做好,想來十分愧對朱老師。」

「哪裡的話,不合適,就不要勉強嘛」,隨後,朱師母注意到了阮鈴蘭的行李箱,關切地問道,「怎麼?你從原來的住處搬出來了?」

阮鈴蘭點點頭,「我想換個地方。」那裡一方面住得不愉快,另一方面不想再被人找到。

朱師母知道阮鈴蘭一個人帶孩子的艱辛和不易,於是說道:「正好我鄉下有處房子,最近空著,你和孩子可以住過去,休養一段日子。那裡清凈得很,空氣也清鮮得很。」

「多謝師母了,我總是給你和朱老師添麻煩。」阮鈴蘭愧疚地說道。

「我和朱老師一把年紀了,也沒有自己的子嗣,完全拿你當親生的女兒一樣,哪裡需要這般客套?」朱師母隨後又給小振祺拿了些吃的。

正在這時,朱老師風塵僕僕地進了屋,阮鈴蘭連忙起身問候。

朱老師將帽子放下,和阮鈴蘭打過招呼之後,開始逗弄著小振祺:「小傢伙最近又長高了。」

小振祺調皮地說道:「將來我長得更高,像天一樣高。」

「哈哈,好,好」,朱老師一邊輕撫小振祺的頭,一邊對阮鈴蘭說道,「這次有什麼打算?」

朱師母接道:「我娘家在鄉下有間空餘的房子,鈴蘭可以帶著孩子在那裡休養一段時間。」

朱老師點點頭:「也好!最近時局不穩,去鄉下清凈清凈也是好的。」

阮鈴蘭說道:「最近局勢緊張,要不您和我師母也一起去鄉下躲躲吧。」

「唉!」朱老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在京城還有一堆事要處理,等事情處理完了,就去鄉下看看。要是事情還沒處理完就一命嗚呼了,就算我命中該有此劫數。」

「呸呸!你說的什麼話?沒事瞎想什麼,吃飯還能噎死人呢,想那麼多有什麼用?」

朱老師笑了笑:「是啊,還有人被雷劈死呢。」朱老師話剛落音,就聽見外面一聲雷響,嚇了朱師母一跳。

朱師母輕捶了一下朱老師,不滿道:「都怪你烏鴉嘴!」

朱老師憨憨地笑個不停。

阮鈴蘭見狀,不由得羨慕他們老夫老妻的深厚感情,他們彼此間的默契早已經由漫長的歲月融入了血液中,再難分開。聯想到自己,阮鈴蘭不禁黯然神傷,或許是自己的要求太過奢侈,總是期待著愛情的降臨,然而,生活本就不易,水晶夢般的愛情更是遙不可及。罷了,眼下只要能和小振祺安靜地生活下去,自己就再無他求了。

第二天,阮鈴蘭帶著小振祺趕路,去了城郊的鄉下。青山綠水,藍天白雲,阮鈴蘭放下行李箱,久久佇立在山前,想把這所有的美好都盡收眼底。

鄉下生活比不上城裡方便和繁榮,但阮鈴蘭倒也樂得自在。白天在院子里侍弄些蔬菜和花草,晚上伏在案前看看書,剩下的時間就是陪小振祺玩耍的同時,教他認幾個字。

時間過得飛快,阮鈴蘭很是喜歡這種悠閑自得的日子,雖然偶爾想起往事,仍舊會傷神,但會很快就壓制住這種念頭,讓自己慢慢地不再沉浸在往日的傷痛中,只一心過好眼前的生活。快樂的時光匆匆而過,轉眼間,已是半年後。

一日,阮鈴蘭正在院子里晾衣服時,突然見到一隊人馬列隊而來。這段時間以來,阮鈴蘭已經習慣了鄉下生活的寧靜,突然出現這麼多人,難免有些慌張和不知所措,於是連忙將小振祺抱在懷裡,緊張地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沒多久,一隊人馬趕到,為首之人隔著鐵門對阮鈴蘭說道:「你好!我們部隊需要休整,想借你的院子搭帳篷,留宿一晚。還請姑娘行個方便。」

阮鈴蘭見對方說話還算客氣,便稍稍定了神,但仍覺得不放心,於是說道,「院子地方小,恐怕容不下這麼多人。」

「沒關係,我們夜裡有人值班放哨,大家輪流休息。」為首之人說道。

阮鈴蘭又推辭道:「天氣寒涼,家裡沒有現成的柴火,恐怕沒法取暖。」

「你放心好了,我們自會有辦法。」為首之人仍舊堅持道。

阮鈴蘭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應允了下來,一方面再無拒絕之辭,另一方面又生怕得罪了對方,自己反倒不討好,對方人員眾多,又是身強力壯的士兵,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事到如今,自己唯有祈願彼此相安無事,明天天一亮,他們就儘快離開這裡。

阮鈴蘭不情願地打開了大門,對方道謝之後,保持著整齊的隊形依次進入,並開始動手搭建帳篷和點燃篝火。一時間,不大的院子立即熱鬧了起來,打破了往日的寧靜。

夜晚,士兵們在外面喝酒唱歌,阮鈴蘭則緊緊抱著小振祺,一心祈禱時間快點過去,他們儘早離開。

「媽媽。他們在唱什麼歌?」小振祺眨著大大的眼睛問道。

「噓……」阮鈴蘭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振祺乖,不要說話。」

小振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還好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一早,阮鈴蘭聽見院子里有收拾東西的聲音,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謝天謝地,他們終於要走了。

正當阮鈴蘭暗自慶幸之際,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驚呼聲。阮鈴蘭頓時嚇得魂不守舍,緊緊地摟住熟睡中的小振祺。

騷動聲越來越大,引得阮鈴蘭有些好奇,於是掀開窗帘的一角朝外看去,見眾人抬著一個受傷的士兵來到了院子里,那士兵臉上滿是血污,隔著窗戶看不清面目,但可以肯定的是,傷情肯定不輕。

猶豫再三,阮鈴蘭將小振祺安頓好以後,便打開了房門,前去查看那個士兵的傷情。

待走近一看,阮鈴蘭不禁大吃一驚,那人臉部的血跡已被清理乾淨,露出了熟悉的臉龐,竟然是久未相見的唐亦琛。

阮鈴蘭連忙慌張地說道:「外面冷,快把他抬進去。」

於是,幾個士兵聯合將昏迷的唐亦琛抬到了屋內的榻上。

阮鈴蘭連忙找來常備的止血藥品,剛想給唐亦琛敷上,便被一個士兵阻攔道:「我們有隨軍的軍醫,會處理好傷口的。」

阮鈴蘭點點頭,有專業的醫生就好,這樣一來,唐亦琛的傷勢就能得到控制了。

待醫生處理完傷口之後,阮鈴蘭連忙去燒水,又為唐亦琛蓋上了溫暖的被子。看著唐亦琛雙眼緊閉,嘴唇發紫,阮鈴蘭不禁擔憂起來,槍火無情,他這樣終日馳騁在沙場上,終究是危險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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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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