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空躍塵突然出現的結果，就是慕雪歌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完全無法感應到周圍的天地能量。看著徒弟皺成包子的小臉兒，還有那哀怨的小眼神兒，空躍塵做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檢討后，灰溜溜的縮回了識海。

溜虎回來的慕九才，安慰的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別灰心，也別焦躁……試著回想一下，剛剛感應到天地間五行能量的時候，身體都有什麼樣的感覺。你不是說，之前看到空前輩當年是如何自天地間剝離吸取能量的嗎，那就再仔細回憶一下。」

慕雪歌乖乖的點了點頭，再次坐回床上盤膝靜坐。小白打了個哈欠，縮回它的竹席上窩著打盹兒。

慕九才覺得自己留下來可能會讓兒子分心，轉身去了院子，拿出本閑書，狀似翻著書打發時間，卻時刻關注著慕雪歌這邊的動靜。

初聽了空躍塵的傳音，慕九才也吃驚不小。雖說對人類修士而言，築基才算初步仙途，鍊氣期卻是一切法門的開始。若是不能『引氣入體』進入鍊氣期一層，那便是徹底無緣仙道。

據空躍塵所說，即便是擁有天靈根或是變異靈根的絕世天才，想要感悟天地間的五行能量，做到引氣入體，沒有月余時間也是難以辦到。空躍塵當初也用了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才能逐步掌控、催動體內的火屬性能量，藉由火屬性能量的運行，吸引天地間的能量。這是一個從摸索感悟，到最終慢慢掌控的漫長過程。

空躍塵在抽取那絲魂線的時候，為了能讓慕雪歌記住最主要的過程，也是避免小傢伙承受的痛苦更多，將記憶壓縮迫使魂線更纖細。所以慕雪歌的片刻感受，很可能是他幾天，十幾天乃至月余的。儘管有了他的感悟做引領，空躍塵也沒指望小傢伙會在短時間內引氣入體。畢竟他那時所在的地方，是中三界里一處極為隱秘的空間。單就中三界而言，靈氣都遠勝下三界百倍不止，而那處空間的靈氣更是遠遠高於中三界。

暫時不讓小傢伙使用夢境空間，空躍塵也是有著他的考量的。小傢伙雖然拜他為師，內心深處卻始終對修仙一途頗有微詞，若非饕餮精魄虎視眈眈，他可能根本不會選擇這條路。暫時不讓他使用夢境空間，無法藉由外力一次次回憶當年空躍塵所歷的情景。待到他失敗幾次后，空躍塵再出來說教訓導一番，也好殺殺他的銳氣，讓他知道仙路艱難，從此加倍努力。誰知小傢伙只是離開夢境空間片刻功夫，空躍塵就感應到外界天地能量有被引動的趨向。大駭之下出來查看，這才驚擾了小徒弟。

其實這也不能怪空躍塵驚詫，像他這樣的修仙前輩，天縱奇才都見過無數，從未有人打破的定律，居然讓個只有雜亂偽靈根的小屁孩給破了，放在誰身上都會難以接受。此時他只能將一切因由都定在那一絲魂線上，不然還真沒辦法解釋，為何慕雪歌能如此短時間內就能『引氣』，雖然『入體』讓他打斷了，但是一樣夠驚世駭俗了。

躲在慕雪歌識海內的空躍塵長嘆一聲，原本是要打擊下小徒弟，誰知最後被打擊的卻是自己。一個心不甘情不願，還打著偷懶心思的小屁孩，竟然比那些絕世天才都更容易入道。連空躍塵這等心性，都想咬牙切齒的罵兩句『豈有此理』『天理何在』！

慕雪歌盤膝坐在床上，仔細的回想那時的感受，誰知越是這般回想，那股記憶反倒越發模糊。賭氣之下他反而不想了，索性放開心思，想思考什麼就思考什麼。從上輩子經歷的種種不快，到這一世與阿爹的幸福小日子。恍惚間他似乎又坐在了樹下，微風吹過額發，他閉目細聽樹葉搖響。慕雪歌知道，這是他記憶中空躍塵當年的感受。

慕九才將書本放下，雙目緊盯慕雪歌的房間，即便有牆壁阻隔，以他的能力還是清晰的看見了房間內的情景。

慕雪歌就盤膝坐在床榻上，一絲絲火屬性能量正被他從繁雜的天地能量中剝離出來，然後緩緩收入體內。因為下三界能量稀薄，他的這種剝離又十分緩慢，所以初時進入他體內的火屬性能量並不多。

慕九才深知動物對這種異動的敏感，甩了一擊昏睡的咒法打在小白身上。正迷迷糊糊轉醒的小白，當即又睡了過去。

一個時辰之後，小傢伙體內運轉的火屬性能量越來越快，外界的能量異動也越發鮮明。慕九才甚至已經感覺到，小院中的火屬性能量正在向慕雪歌那裡彙集，而且彙集的速度也在加快。

時間流逝慕雪歌毫無所覺，此時若是定睛仔細觀瞧，他周身是有著一層極為淺淡的紅色光暈的。雖然這層光暈十分模糊，肉眼很難察覺，但是對於慕九才和悄悄飄出識海的空躍塵來說，卻足以讓他們驚的目瞪口呆。

能在靈氣如此稀薄的下三界，將火屬性的靈氣剝離吸納到可見光影的程度，這孩子已經不是絕世天才可以形容的了。

可是半個時辰后，慕九才的臉色就憂鬱起來，空躍塵竟難得的在夢境空間以外現出形體，也是一臉凝重的看向慕雪歌。

慕雪歌的領悟學習都來自他那絲魂線，這絲魂線的用意就是讓他感悟天地間的五行能量，將它們剝離開，吸納他可以吸納的五行能量。並不涵蓋如何將吸入體內的五行能量煉化，成為自身的能量。

空躍塵先前壓根就沒想到，慕雪歌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此參悟。況且不煉化壓縮吸入的能量，能量在體內很快就會形成飽和狀態。這樣即便外界有再多適合的五行能量，可不可能再被吸納進入體內。而下三界的天地能量本就稀薄，把它們吸附過來，又剝離出適合自己的專屬能量，將其納入體內。聽起來似乎很簡單，做起來卻耗神耗力。初窺門徑的根本無法堅持太久，少則數息，至多也不會超過幾個時辰。身體素質差些的，甚至會因這種初步接觸的過度消耗，一連幾日都倍感疲憊。

像慕雪歌這樣，初窺門徑就能將天地能量瘋狂彙集吸收的，別說靈氣匱乏的下三界，就算是靈氣遠濃郁下三界的中三界，空躍塵都從未聽說過。

慕九才雖然不懂人類修仙者的那些法門，卻也知道再這樣下去可能對兒子很不利。小傢伙剛剛還很正常的臉色，現在已經變成了蒸汽熏過的嫩粉紅。再看看空躍塵越來越凝重的面色，心下更加焦慮。

終於慕九才忍不住開口道「空前輩，是否要打斷他的吸納？」

空躍塵擰眉點頭「我也覺著應該打斷他的吸納，再這樣下去，他積聚吸納的火屬性能量，很可能會把身體直接撐爆。」

聽了空躍塵的話，慕九才的心瞬間就揪了起來「那、那空前輩還是儘早出手吧，我怕再等下去，雪歌他撐不住。」

空躍塵嘆了口氣「我遲遲不出手，是怕這樣強行打斷會傷了他的根基。納入體內的能量經不經煉化，都終歸會有個飽和。可他已經吸納的這麼久，這種飽和點似乎仍未達到。此種情況我從未遇過，所以也無法判斷，強行打斷他是對是錯。」

慕九才咬了咬牙，就算傷了根基總還有小命健在。即便那饕餮虎視眈眈，他也會想盡辦法，讓兒子再入修仙一途。可若真放任他吸收下去，萬一真如空躍塵所言，直接撐爆了身體。他就真的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他以為空躍塵這般是不好出手，於是略一猶豫道「若是前輩不方便出手，那便由九彩出手，還請前輩指點一二，盡量不要傷了雪歌才好。」

空躍塵嘆氣搖頭「還是我來吧。」

此時即便慕九才不說，空躍塵也打算出手了，因為慕雪歌的小臉蛋已經越發的紅潤，真再等下去，恐怕會是難以收拾的結局。

一絲灰暗光線凝聚在空躍塵指尖，他抬手向著慕雪歌眉間一點。按理說這一指下去，完全可以引動『青鱗遮』，藉由『青鱗遮』的異動來打斷慕雪歌的吸納。可就在指尖光點即將碰觸慕雪歌的剎那，竟然憑空消失了，下一瞬空躍塵與『青鱗遮』的感應被聲聲掐斷。

「這、怎麼會這樣……」空躍塵愣在當場。

慕九才雖然看到灰光忽然消失，可並不知其中緣由，急的立刻詢問「前輩，到底怎麼樣了？」

「這、這小傢伙切斷了我與『青鱗遮』的聯繫，不、不是切斷，是他屏蔽了我與『青鱗遮』的感應。」

這次輪到慕九才吃驚了，雖然『切斷』和『屏蔽』有著本質的區別。可一個渡劫期大能祭煉的法寶，還是其本命法寶，怎麼可能被個僅是初窺修鍊門徑，剛剛能引氣入體的小娃娃屏蔽。即便空躍塵境界大損，已經掉落到了近與金丹期的修為，這也太過不可思了。

兩人驚駭之間，慕雪歌周身竟然突兀的現出一圈淡淡的白色，氤氳如氣又瑩潤如光。那光霧異常強橫，將聚集過來的火屬性能量，都兇悍的壓制了下去。

「這是靈光！」空躍塵脫口而出。

對於靈光，慕九才也是知道的。所謂靈光，指的是靈魂自然散發的光暈。普通人的靈光偏灰或灰白，修仙者們則因為修習道法，靈光更偏向白色或更接近純白。而那些專門修習靈魂力的修士，因為長期錘鍊魂魄，靈光甚至能發出銀芒、金光。但是這些都需要後天的努力，往往是忍常人不能忍，鉛垂百鍊之後才能達到。當然也有一些極為特殊的人，他們天生就有著強大靈魂力。只是他們並不懂得運用，靈光在不被激發的時候，幾乎與普通人無異，所以很難被發現。

空躍塵暗道一聲難怪。初時在夢境空間，他感應到慕雪歌屏蔽了他的感知，很可能就是小傢伙無意間動用了他天生的靈魂力。只不過那股靈魂力來得快、去的更快，空躍塵又沒有往靈魂力的方向猜想，才百思不解。

就在空躍塵驚奇不已的時候，白色光暈越發凝實。竟然漸漸現出一種羊脂白玉般的感覺，隱在其中的慕雪歌都越發的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