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因為簡伯年快要回來了,凌小小選在他回來的前一天去了趟監獄。

這麼久了,她其實只見過鍾以晴一次,而據她所知,簡喬南也只來看過她一次--就是她有意讓他過來的那一次。

所以說簡喬南這個人就是這樣,不喜歡的東西在他眼裡就像一塊抹布一樣,隨手就可以丟掉。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兩年的時光就這樣撲面而來,好像還帶著塵土的氣息,嗆得人眼睛疼。

她這輩子唯一跟監獄里的人打交道的,竟然是她的仇人。

只是很奇怪,當年她對鍾以晴的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現在好像並不是那麼強烈了,偶爾那麼一瞬間,她想到那個人,竟然還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憐惜感。

她們兩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過都只是一個被簡喬南拋棄的女人而已。

春天午後的陽光在走廊的窗口裡一閃而過,細小的灰塵變成了金色,在空氣中飛舞,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外面卻只是死一樣的寂靜。

她走到了那個房間門口,然後慢慢地擰開了門把手。

那裡面,鍾以晴一點點抬起了頭看向她,神色平和,甚至微有笑意。

「很久不見了。」她走進去,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雖然這兩年來,她一直都有收到鍾以晴的消息,偶爾還會有一兩張她的相片可以看,但現在看到真人,才發現她其實老了。

三十歲的女人了,又是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更是紅顏飛逝。

她們兩個,誰才是贏家呢?

其實誰都沒有贏。

她們鬥了個你死我活,都留下了一輩子的遺憾,結果現在簡喬南要跟另外一個女人雙宿雙棲了。

「簡太太。」她冷冷地笑。

她倒是比以前更淡定從容了。

凌小小將手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來,淺淺一笑,「也就是擔個名份罷了。」

鍾以晴挑眉一笑,又凝眉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輕嘆一聲,「凌小小,你老了。」

這句話她沒說出來,反倒從她口中說出來了,凌小小無聲地笑了笑,「有心事的人,總是老得比較快一點。」

鍾以晴看起來好像很開心,「也是,我在監獄,你在地獄,我們誰都不比誰幸福。」

凌小小靠到椅背上,莞爾一笑,「死過一次的人,看事情就是比較豁達一點。鍾小姐,我第一次覺得和你說話好像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鍾以晴看著她,低聲道,「我看到你眼角的皺紋,我也覺得很愉快。簡太太,這兩年不好過吧?」

凌小小很配合的嘆了口氣,「彼此彼此,誰讓我的簡哥,你的心上人是這種朝三暮四的人呢。」她說著從手袋裡拿出手機,打開來,調出裡面的一張相片,推到鍾以晴的面前,「鍾小姐,你看,你我都一語成讖了。」

那上面,宋小姐和簡喬南差不多頭抵著頭在陪著簡佑嘉玩。為了這張相片,凌小小可以花了不少的心思才捕捉到的。

鍾以晴的眼中飛快地閃過好幾種神色,震驚,痛苦,然後是極致的恨,最後,終於一切消煙消雲散,就好像她剛剛什麼都沒有看到過。

「倒真是一語成讖了。」她淺笑道,「簡喬南果然被別的女人搶走了,這個女人還真的沒我漂亮。」

凌小小收回手機,呵呵笑得很是愉快,「其實這再正常不過,這些年簡喬南換過多少任女朋友你可能不清楚,我可是再清楚不過得了。」

鍾以晴神色淡淡的,「他翻臉無情是什麼樣子,我倒是一清二楚。」

凌小小唏噓一聲,怔忡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大家彼此彼此。鍾以晴,你說,我們兩個,有誰真正贏過呢?我媽死了,你媽也死了,你蹲監獄,我在地獄,你出來后可以說也是一無所有,而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真正解脫,我們……斗什麼呢?」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頭也垂下去,「我們兩個又得到了什麼呢?最後還得看著他跟別的女人恩恩愛愛。」她抬起眼,眸中已經隱有淚光,「我們還較什麼勁?」

鍾以晴臉色微變,目露狠色,「我倒想看看這個女人能笑多久?」

凌小小淺笑著嘆了口氣,「這個真說不好。他的脾氣就是這樣,一直沒什麼耐心的。當年對我也就好了一個月,對你,倒是長一點,好像有半年吧,這一個呢,現在可能是剛得手,正熱乎著呢。」她看著鍾以晴燦然一笑,「你可能還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她是佑嘉的老師,現在就住在我們家裡。」

鍾以晴微微露出一點驚訝的神色。

凌小小苦笑著搖頭,「這有什麼好驚訝的。當年他跟你在一起,還不是明目張胆的。只不過現在更厲害一點,在家裡跟那個女人親熱連門都不關一下而已……不過有一點我也覺得奇怪,不知道他現在怎麼在簡伯年面前替那個女人說好話,我看兩位老人家對這個女人態度倒挺好的。」她斂眉低笑著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我也就是擔著個名份罷了……你更慘,就連這點名份都沒有,當年就不討他爸媽歡心,還被他一手送到這種地方……對了,他這兩年來看過你沒有?」

這話正中鍾以晴的痛處,她緊緊地抿起了嘴唇。

凌小小笑了起來,卻笑得凄楚無比,「他呀,還真的是!我其實跟他提過幾次的--不過你不用感激我,我是想看你笑話的……可是他不肯來,我也沒有辦法。」

鍾以晴眼中湧上一點惡毒的怨恨,冷笑一聲,「我以前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你。」

凌小小這下是真的笑了,「鍾以晴,你怎麼會這麼傻啊。我跟他一起長大的,他要是會喜歡我,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鍾以晴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過後,她恢復了冷淡,「凌小小,你找我,肯定是有目的。開門見山的說吧,我們兩個也沒什麼舊情好敘的。」

凌小小坐直了身體,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如盛開的罌粟,「鍾以晴,我現在是真的越來越喜歡跟你說話了。好,我們兩個的確沒有必要再打啞謎,我過來是想請你做一件事,我們兩個雙贏的一件事。」

鍾以晴一挑眉,冷冷地看著她。

凌小小的手緊緊地握住前面的手袋,因為太用力,手上的那些細小血管都清晰可見,「我撈你出來,你幫我殺掉簡喬南。」

鍾以晴到這時,終於略微有點失態,她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著凌小小,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凌小小,你果然,瘋了。」

凌小小臉往前一湊,小半張臉隱在手袋後面,聲音低而沉又冷,「你不敢?」

鍾以晴忽然沖她嫵媚一笑,這一笑,竟是眼角眉梢都是風情。

「我為什麼要自己送死,讓你坐收漁人之利?」

凌小小暗嘆她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有如此動人的一面,難怪當年能迷倒那麼多男人。

不過再風情萬種終究也要變成白骨一堆。

她閑閑地往椅背上一靠,「你是聰明人,肯定知道為什麼?值不值得?我可以答應你,你們死後,把你們合葬在一起。」她頓了一下,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鍾以晴的嘴唇一眼,似笑非笑的,「他在吻你時,肯定也是甜言蜜語,山盟海誓過吧,你難道就真的甘心這樣被他扔抹布一樣隨手扔掉,問都不問一句?」

鍾以晴神色冷漠,可是眼裡的神色卻活了起來。

凌小小漫不經心的摸著自己的左手腕,淺笑道,「死是最容易不過的事,鍾小姐你可能不知道,這裡曾經被狠狠劃過。你要是不捨得殺簡喬南,想殺我,我讓你殺就是了。」她抬眼看著鍾以晴,嗤得一聲笑,「然後我倆一起在地下看著他跟別的女人風流快活,倒也是美事一樁。」

鍾以晴的眼神更活了,嘴角隱隱有了一絲冷笑。

凌小小看差不多了,於是站了起來,「鍾小姐你可以考慮一下,這件事沒有任何人勉強你。你要是不敢或是不捨得,就當剛才聽了一個笑話好了。」她說著拿起手袋,沖她點了下頭,「我先走了,希望下次見面,鍾小姐已經重獲自由。」

她轉身離開,快走到門邊時,鍾以晴叫住了她。

凌小小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背對著她露出一個艷麗非常的笑容。

「你廢話真多。」鍾以晴在背後笑了起來,「不過,我答應你。」

凌小小心頭大石落地,回過頭向她點頭微笑,「既然這樣,作為同盟,我先拿出一點誠意來。鍾小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媽去世時,去得很安祥。」

鍾以晴的臉色驟變,幾乎咬牙切齒,「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跟簡喬南從來沒有上過床。」

凌小小知道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件事,她本意也不是要鍾以晴相信,所以只是笑了笑,然後施施然開門離開。

***

凌小小回到家時,竟然看到簡喬南已經回來了,正陪著孩子在草坪上玩。宋老師就站在一邊,看著他們微笑。

從醫院裡回來后,她就很喜歡在他面前找存在感,對佑嘉也更是好了幾分,凌小小感覺,她應該是有意營造一種他們是一家三口的氣氛。

而且她已經不再叫她「簡太太」,而改口為「小小姐」,對簡喬南,也學著她的樣子改口稱「簡哥」。

而簡喬南,這幾天也是心情好得不行,跟那個女人總是有說有笑的,那樣子,差不多就是在說「我們在一起了」。

她冷眼旁觀,倒覺得像是在看一場大戲,很有幾分趣味。反正也沒多久了,就讓他們做這麼一場鴛鴦夢吧。

她去車庫時停好車,出來時往他們那邊走,佑嘉正好往地上一趴,旁邊那兩個人忙一起蹲下去扶他。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女人的手就握在簡喬南的手上,臉紅紅的,像一朵嬌羞的小花。

簡喬南對她笑了笑,兩人一起扶起孩子,又一起去拍打他身上的灰塵。

凌小小看著這一幕,覺得很是有趣,只是她已經不需要再捕捉鏡頭給鍾以晴看,要不然剛才那一幕可能比她手機里的那一幕效果更好。

「佑嘉。」她微笑著走上前去。孩子一看到她,立即飛撲過來,簡喬南也跟著滿面春風地往她身邊走,那個女人就站在那裡,又羞又怯地看著她,對她露出一些討好的笑。

「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她抱過孩子,替他擦額頭上的汗,又將手伸進他後背,那裡也有不少的汗。

「爸爸跟媽提前回來了,晚上我們一起過去吃飯。」

她一驚,暗想幸好提前去見了鍾以晴,面上卻不動聲色,漫不經心地鬆開孩子,「佑嘉出了不少汗,小心吹了風感冒,先給他洗個澡吧。」

「我帶他去。」有兩個聲音一起響了起來。

凌小小嗤地笑了起來,眼睛掃了他們一眼,簡喬南笑得很開心,那個女人卻是紅著臉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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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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