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夜
『建康』城內,陳叔寶(陳後主)在『景陽殿』聞聽兵臨城下,倉皇不安。他手下的文武百官,在天黑之前十有**棄城而逃,實際上都城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天還沒有亮,滿堂紅上幾十枝蠟燭無聲地燃燒著。陳叔寶知道,只要天一亮,城外的隋兵攻城就會更加的猛烈。
「那時,朕……」陳叔寶想到城破人亡,臉色慘白,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他昨天趕走了韓擒虎派來的勸降使者,拒絕投降。此刻,陳叔寶感覺自己的雙腳正在慢慢地陷入到一個無底的深淵,而他自己卻無能為力。口中聲嘶力竭,大叫道:「施文慶,你誤朕也!」
陳叔寶於(公元589年)年初四下詔命驃騎將軍蕭摩訶、護軍將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達等為都督;司空司馬消難、湘州刺史施文慶等為大監軍,並以南豫州刺史樊猛率水軍從白下出發,迎擊隋軍。他萬萬也想不到,就十天的時間,十幾萬守軍灰飛煙滅。
「皇上,你冷嗎?」寵妃張麗華看見陳叔寶臉色灰暗,渾身發抖,急忙將手中一件『綉金龍袍』披在他的身上。陳叔寶黯然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他用手輕輕地摟住張麗華纖細的蜂腰,輕聲道:「下雪了,好大!愛妃,朕……也許……」他沒有說完,殿外有人大力敲門。張麗華眼望陳叔寶,見他點頭允許,低聲詢問:「誰?誰在門外?」
「吾皇萬歲,罪臣魯廣達求見。」
「魯將軍,請進。」
一名身材高大,渾身是血的將軍推門而入。他上前兩步,跪在陳叔寶面前,泣不成聲。陳叔寶揮了揮手,勉強笑道:「魯將軍,這一切都不能怪你,你已經儘力了……。」魯廣達道:「皇上,西門隋兵稀少,我們可以趁著夜色,他們還沒有攻破城門之際……」
「怎麼?要朕逃命嗎?」陳叔寶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朕不會走。要死,朕就死在這座城內。如果出了城,朕只能死得更慘!甚至,還不如一條喪家之犬。」
「皇上,如果……」
「魯將軍,你什麼都不必多說,現在你可以走了。」
「皇上……」
「走,你走吧!」
陳叔寶擺了擺手,似乎很疲憊,嘆息道:「走吧,走吧!魯將軍,朕不會怨你。這一切都是天數,是『老天』要滅亡大陳帝國,非人力可以挽回。」魯廣達跪下,重重地又磕了幾個頭,額頭上鮮血淋漓,退了出去。
天快亮了,天色卻更加暗了。
「愛妃,要天亮了。」陳叔寶神色憂傷,望著滿堂紅上將要同時熄滅的蠟燭,無可奈何地搖頭。張麗華想要更換幾支新蠟燭,她大聲叫人,卻無人回話。陳叔寶阻止了她,淡然道:「愛妃,既然黑暗它早晚都要來臨,就讓朕和你現在就承受這一切吧!」
蠟燭閃動了幾次,終於全都熄滅了。黑暗,像死亡一般籠罩著寂靜的景陽殿。昔日喧嘩的大殿內外,能走的宮娥,太監全都逃跑了,聽不到一點聲音。
宮門外,又有人敲門。這一次,沒有等張麗華問話,來人就推門走了進來。此人姓徐,名德言。他濃眉大眼,相貌英俊,一身書生打扮。陳叔寶的妹妹樂昌公主,就是嫁給了他。陳叔寶見到他,神色不安,急忙問道:「德言,你怎麼回來了?朕妹子的身體還好嗎?」徐德言跪下磕頭,點頭道:「皇上,公主的身體很好。我們出城以後,她一直都在挂念著你。」
「傻丫頭。」陳叔寶笑了,又問:「對了,東西都運走了嗎?」
「運走了。」
「很好。」陳叔寶放下心來,說道:「德言,你也走吧。如果……如果朕不在了……我希望你好好的照顧朕的妹子……」徐德言泣不成聲,求道:「皇上,我們一起走。公主說了,她還要等著你們在城外兄妹團圓。臣,寧死也要保護皇上走出去……」
「不,你不能死。」陳叔寶扶起徐德言,苦笑道:「一起走,你和朕誰也走不了。德言,只要你答應朕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拋棄朕的妹子,朕就心滿意足了。」
「臣,答應皇上。」
「好,朕相信你。」陳叔寶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點頭道:「好了,你起來走吧。再遲,就……」
徐德言跪下,磕頭,退了出去。城門外,傳來了戰鼓聲,喊殺聲。突然,有人大聲驚呼:「不好了,任忠降敵,朱雀門失守了……」
「來了,終於要來了……」陳叔寶無可奈何,閉上了眼睛。張麗華眼中露出惶恐的神色,她渾身發抖,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貓,縮在陳叔寶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