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逆水寒鋒

第三章 逆水寒鋒

天亮了,下了一夜的雨雪,終於也停了。

韓擒虎頭上戴著銀盔,身上披著銀甲,在二十幾名近身士兵的簇涌保護之下,來到『建康城』朱雀門。大隊的步兵、驃騎兵正在賀若粥的指揮下踏上弔橋,浩浩蕩蕩開進城去。同時,城內有不少投降的俘虜被押送出城門來。他們中很多人都身上有傷,一個個垂頭喪氣,盔甲不整。

城牆下,護城河兩岸,橫七豎八,堆積著不少屍體。刀、槍、弓箭、戰旗隨處可見。血水和雪水混雜在一起,匯成了一條小河。一切的一切,都說明這裡剛剛結束了一場惡戰。

「韓將軍,請留步!」賀若粥看到韓擒虎,急忙騎著馬,迅速地跑了過來。他施過禮,神色不安道:「韓將軍,雖然說城內敵人已經全投降了,可是這地方還是很危險。如果有人藏在暗處,向您施放冷箭,後果不堪設想……」

「危險?笑話!賀若粥,你說什麼叫危險?難道說你讓老子像烏龜一樣,把脖子縮進龜殼內就不危險了嗎?」韓擒虎手指身邊的部隊,冷笑道:「兄弟們攻城都不怕死,老子現在還怕他娘的屁?」不理睬賀若粥,揮動手中的馬鞭,驅馬進城。

「唉,這老頭子這犟脾氣上來,可真是要命!」賀若粥搖頭嘆了口氣,催促韓擒虎手下的近身侍衛,趕緊跟上。韓擒虎騎馬進了城門,沿著長街行走。一名陳朝的弓箭手藏在一間破舊的房間里,眯著眼睛,將手中有毒的箭頭對準了他,緩緩地拉緊了手中的弓弦。

近了,更近了……

就在這時,韓擒虎停下馬來。原來,他見到街道兩旁有許多陳朝的傷兵無人救治。他神色不悅,立即吩咐一名近身侍衛道:「我們都是爹媽生出來的人,不是他娘豬狗下出來的蓄生。傳我的命令,今後醫療隊無論遇到哪一邊受傷的人都要先救命。違令者,斬!」

「是,將軍。」那名近身侍衛得令,匆忙而去。

韓擒虎又向前走,那名陳朝的弓箭手卻將手放了下來。他拋下手中的弓箭,衝出屋子,大聲道:「兄弟們,韓將軍是好人,我們不要傷害他……」

一支冷箭射來,正中他咽喉,那名弓箭手倒下了。與此同時,十幾支冷箭向韓擒虎射來。韓擒虎身邊的侍衛聽到喊叫,早有準備,急忙扶他下馬,用盾牌擋住韓擒虎,迅速退到一堵矮牆下。餘下的幾人,手持刀劍,衝進射出冷箭的房屋。只聽一陣廝殺過後,房間內七八具陳朝士兵的屍體被拖了出來,扔在大街上砍成了『肉泥』。

韓擒虎嘆息一聲,徑直走到那名陳朝弓箭手的屍體前。那是一張很年輕的臉,看樣子也就十幾歲。韓擒虎慢慢地蹲下身來,伸出右手輕輕將屍體臉上睜開的雙眼輕輕合攏,低聲道:「小兄弟,謝謝你救了我!黃泉路漫漫,你一路走好。」

過了長街,不遠處就是宮城。有不少兵士進進出出,忙碌著搬運宮殿內的寶物。韓擒虎攔住一名士兵,從他懷內搜出兩卷古畫。韓擒虎面罩寒霜,一字字問道:「說,你們的長官是誰?」那士兵不敢隱瞞,說他是楊廣的部下。

「胡鬧。」韓擒虎心中惱怒,狠狠地踢了那名士兵一腳,命人拖下去鞭刑一百。那名士兵大聲喊冤,韓擒虎毫不心軟,快步進入宮城。

宮城內,景色狼籍。一道道朱紅的宮門破碎,全都洞開著。花園內,假山石倒塌,奇花異草彷彿也失去了往日的芳香。

「救命!」

「來人哪!」

「蓄生,不要臉。」

韓擒虎穿過前邊的宮殿,來到後宮。突然,他聽到一間宮殿裡邊幾個女人的聲音大聲呼救。

「美人,你們真美……」

「別叫了,叫春啊?沒有人能來救你,你們的皇帝都跑了,你還是老實點……」

「啊,爽……」

韓擒虎踢開殿門,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幅春閨圖。一名副將和手下的幾名士兵一人一個,正將後宮的宮娥按在身下。那名副將聽到有人闖進來,喝問:「誰?不要命了?」

「可惡!真他娘的是一群狗雜種。」韓擒虎怒髮衝冠,並不多說費話,迅速抽出腰間寶劍,一劍一個,將士兵全部刺死。他手中提著滴血的寶劍,臉色鐵青,緩緩走向床頭。那名副將大驚失色,提起褲子從床上跳下來,手中高高地舉起一枚免死金牌。

韓擒虎冷笑。

那名副將膽顫心驚,斷斷續續道:「韓將軍,你……不能殺……我!我……有免死……金牌……」韓擒虎目光如刀,冷嘲熱諷道:「姦淫婦女者,斬!嘿嘿……你有免死金牌?狗屁!別人殺不了你,老子偏就不信這個邪……」那名副將見勢不妙,急忙跪在地上,磕頭如蒜,連呼饒命。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大聲道:「楊元帥到!」

那名副將得意忘形,拍著雙手從地上爬起來,口中笑道:「哈,吉人自有天助。韓擒虎,你殺……」他話沒有說完,韓擒虎手起劍落,將他一劍殺了。

「韓將軍,劍下留……」楊廣帶人剛巧路過,聽到部下傳話,韓擒虎抓了他的一名副將要殺,急忙趕來,卻還是晚了一步。韓擒虎將劍上的鮮血在那名副將的身上擦拭乾凈,還劍入鞘,面向楊廣道:「老子把你的人已經殺了,要抵命你就動手!」楊廣笑道:「韓將軍息怒。這都是本元帥治軍不嚴,惹你老人家生氣。」他無意間向床上掃了一眼,見床上的美人梨花帶雨,秀麗可人,不由動心。隨口問道:「韓將軍,陳叔寶捉到了沒有?」

韓擒虎怒火未消,搖頭。楊廣道:「擒賊要擒王,若是跑了陳叔寶,後患……」

「放心,他跑不了。」韓擒虎說完,匆忙走了。

楊廣喝退衛兵,重新關上殿門。那幾名衛兵相互間使個眼色,悄悄靠近殿門。有膽大的用手指沾濕手指,在窗上慢慢地潤出一個小洞。只見楊廣正脫掉身上的鎧甲,走向床邊,口中笑迷迷道:「來吧,我的美人……」

緊接著……

那幾名衛兵正看到興頭上,有人用馬鞭在他們身上狠狠地抽了幾下。回頭看時,卻是元帥長史高穎。一個個目瞪口呆,不敢做聲。高穎一時好奇心起,也將眼睛靠近小洞。恰好看到楊廣威風凜凜,騎在床上縱橫馳騁。他出征之前,暗中受了楊堅之命,嚴禁楊廣尋歡作樂。眼前的景象,氣得他老眼昏花,差一點就當場吐血。楊廣聽到窗外有人,隨手抓起頭盔,扔向窗口。罵道:「什麼人?找死啊?」頭盔不偏不歪,正好打中了高穎的臉。高穎大怒,提劍衝進殿內。楊廣眼見是他,慌了手腳,衣衫不整逃出殿門。

兩人一前一後,追到了『景陽殿』外。

楊廣身體弱,坐在一口井邊不停地喘著粗氣,大聲問道:「高長史,你追我幹什麼?我踩你的尾巴了啊?」高穎道:「你不跑,我幹嘛要追你?」楊廣道:「你拿著劍,我不跑等你殺我啊?」高穎道:「皇上有旨,若是你胡作非為……」楊廣搖手道:「算了,你別說了。高穎,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追我,我就跳下這口井去……」

高穎沒有說話,井下有人道:「別,你千萬別跳,我們出來。」楊廣喝道:「誰?」井下之人道:「陳叔寶。」

「陳叔寶?」楊廣怔住了,半天回過神來,大笑道:「陳叔寶?哈,哈……這算什麼?這算不算瓮中捉鱉……鱉……哈哈……」

很快,一條繩索放下井去了。陳叔寶和他的兩個愛妃,從井下被人拉了出來。

楊廣看到張麗華,眼神立即就變了。他臉色通紅,恨不得馬上成了好事。在他絞盡腦汁,想辦法要如何把美人弄到手之時,高穎居然做出了一件焚琴煮鶴,令他終生痛恨的事來。

高穎拔出了腰間的寶劍,一劍刺入了張麗華的胸膛。陳叔寶心中悲痛,暈了過去。

「你……你反了……」楊廣雙眼冒火,卻又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美人倒在了血泊中。他認得那把寶劍,它是父親楊堅在出征之前,親手賜給高穎的尚方寶劍。此時,楊廣恨不得用那把寶劍,在高穎的身上,同樣捅出幾個血窟窿。

兩人不歡而散。

當晚,楊廣在『景陽殿』一個人喝著悶酒。他原本找了幾個宮內的嬪妃伺候,因為心情不爽,後來全被他趕走了。三更時分,殿外的衛兵通報,行軍元帥楊素求見。

「不見。」楊廣破口大罵:「滾,老子現在誰也不見!」

楊素沒有滾,反而走了進來。楊廣強忍怒火,也不起身。若在平日,他見到楊素都以晚輩相稱。楊素臉色很難看,他用手指著楊廣的頭,厲聲道:「楊廣啊楊廣,你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讓我怎麼說你才好呢?為了一個女人,你居然……」

「我?我怎麼了我?高穎小兒,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你怎麼了?你傻了啊?高穎是誰?他現在可是……算了,如果你不想將來……」楊素越說越生氣,轉身就要走。

楊廣不傻,拉住了他。

楊素止步,嘆息道:「還好,事情現在不算太壞。明天,你親自去找高穎,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楊廣怒極反笑:「我不去,你殺了我也不去。」

「一定要去。」楊素道:「皇上現在最器重的人就是高穎,如果他在皇上面前說你一句壞話,你就死定了。」

楊廣有些心動,還在猶豫。楊素道:「其實,你想殺高穎很容易。只要你做了皇上,他就是你手中的一塊泥巴,你想怎麼捏就怎麼捏。現在你和他硬,不會有你的好果子吃。」楊廣笑了,大笑。他不想深談下去,轉過話題道:「楊元帥,宮城內的寶庫找到了?」楊素道:「找到了。可惜,裡邊什麼東西也沒有,全是空的。」楊廣驚道:「什麼?居然是空的?怎麼會這樣?東西被人盜竊了?」

「不。」楊素道:「我查問過了。十天以前,陳叔寶就派人把裡邊的寶物運走了。」

楊廣道:「陳叔寶派誰運走了寶物?查出結果了嗎?」

楊素道:「沒有。」

楊廣道:「陳叔寶說了嗎?」

楊素道:「陳叔寶?嘿嘿,他的嘴比石頭還硬,從井下拉上來就沒有再說一句話。」楊廣冷笑:「是嗎?也許,那是你的心太仁慈了。他人呢?我想見他。」楊素喊來一名侍衛,吩咐將陳叔寶帶到『景陽殿』。楊廣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見他吧!畢竟,他曾經還是一個在位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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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紅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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