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朝天子（五）
「啪」，弘光帝的茶碗一下子滑落在地，這個後世能賣上千萬的御品頓時成了一堆碎片。
不僅是弘光帝吃了一驚，一邊的史可法也頓時慌了手腳。不時朝一邊呆站著的張建強瞟了幾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弘光帝這下是真發狂了，在他眼裡，悍勇的水師，收拾50多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基督教士還不是手到擒來？剛剛也沒問仔細，說是水師的傳令兵到了，那一定就是捷報，讓傳令兵自己來報捷一定能摧垮張建強的自信。不想這傢伙卻傳來了這麼個噩耗。
「兩千水師盡墨，旗艦寶船被截為兩段？水師統領被殺？連錦衣衛指揮使馮可宗都下落不明？！你們水師是幹什麼吃的！」弘光帝這下是徹底抓狂了，這壞消息倒在其次，關鍵是是讓首犯聽到了自己落敗的消息，這下自己的臉面可就掛不住了。「你……你分明是這反賊同黨，竟敢對朕謊報軍情，來人，拖出去問斬！」
「小人冤枉啊，賊寇火器犀利，非人力可當啊，聖上……」沒等他說完，已經有兩個侍衛上前把他拖了出去。
「哈哈哈，這可就是皇上天下之主的軍隊，難怪滿虜能在我中原之地如入無人之境。哈哈哈」看完這場鬧劇，張建強不由得嘲諷地看了看弘光帝。
弘光滿面惱怒，指著張建強道：「別忘了，你可在朕手上，你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殺？殺一個救了揚州城八十萬軍民的功臣？殺一個斬殺韃子豫親王多鐸的千戶？皇上如此行事，被後世傳誦為夏桀、商紂之流還在其次，恐怕某些人現在就想取而代之了。」張建強面不改色地直擊著弘光帝的軟肋。
這句話弘光和史可法怎麼會聽不明白，張建強斬殺多鐸，救揚州八十萬黎民的早就在南京城傳的沸沸揚揚，源頭便是張千戶與柳如是的酒樓一戰，那些酒樓的老主顧都是城中富戶，人脈極廣，很快便在坊間傳開了。其實這倒是不打緊，最要命的是史可法報捷的奏疏在內閣邸報上已經刊登出來，南京大大小小的官員已然知道了張建強這號人物，以錢謙益為首的一班的朝中大臣甚至已經拜訪過老張，若是這個時候公開殺了張建強，很快一頂昏君的帽子就會扣過來，這倒不是那些野心家和老張有什麼交情，不過是等著這個借口發難罷了。杭州的璐王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秘密殺了也不行，這麼一個風雲人物突然無影無蹤。錢謙益那幫東林黨不炒破砂鍋追查到底才怪。
弘光帝和史可法儼然發現，原來處於絕對優勢的朝廷此刻竟退無可退，史可法夾在兩人中間，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這張建強是自己推薦的，現今鬧成這麼一個局面搞不好自己腦袋就沒了。
過了許久還是弘光帝忍不住先開口了，再這麼僵下去顯然不是辦法，提出一個對方能接受價碼擺平這件事才是關鍵，束手無策的弘光同學不得不作了讓步，「張愛卿斬殺韃子豫親王多鐸，功在社稷，高管侯爵，朕都不會吝惜又怎麼會殺你呢，剛才之事都是誤會，還請愛卿不要介意……」
我靠，剛剛擺明了要殺我，一聽到水上敗了就是誤會，果然是成王敗寇啊。不過一聽到弘光帝稱自己為「愛卿」便知道皇帝是想把這事兒私了，倒也不揭穿他的並不高明的推脫理由，便順著弘光的道說：「臣張建強叩謝聖上不殺之恩，臣不要那高管厚祿，只求皇上賜臣長江水師統領一職，臣定不負聖上所託，不讓韃子過長江一步！」
這一招可謂高明，什麼高官厚祿，估計老張根本不會在意，倒是唯一能威脅到自己那條巨輪的長江水師卻不得不防，把長江水師牢牢抓在自己手裡才能萬無一失，那樣就真沒人能擋自己巨輪的道了，嗯，也不對，好像還有個鄭家，不過皇上與其拿鄭家制衡他還不如用自己去制衡鄭家，嘿嘿。
弘光帝和史可法如何不知張建強的心思，只不過弘光帝已經沒有選擇，長江水師這個價碼不輕也不重，但是也算心疼了，畢竟這是他的小朝廷最後1條防線，要是長江再一失守，南京便無險可守。
史可法有點不甘心皇上如此受制，「長江水師都統責任重大，你有何資格擔當此等重任？」
「因為臣不會降清！」張建強傲然說道，這話雖然簡短，卻震懾著弘光、史可法二人的心窩。
劉良佐降了，劉擇清降了，左良玉病死後全軍降清。南明可依靠的武將已然寥寥可數，別看現在滿朝文武，真到韃子兵臨南京城下，會有幾個不投降的？這張建強卻是個異類，拿了豫親王多鐸的人頭，他敢投降嗎？
史可法聽罷對弘光點了點頭，弘光見狀揮了揮手「你們二人都下去吧，朕累了。」
次日，南京城換了一副節日景象，南京城百姓奔走相告：揚州督師史可法大學士回朝獻捷啦！南京城玄武門大開，一隊御林軍已經將主幹道朱雀大街凈了道，道上都是一路吹吹打打披紅戴綠的揚州兵士，南京百姓萬人空巷地前來觀看凱旋的隊伍，一直以來，韃子南下的陰影始終籠罩在南京百姓的頭上，滿洲韃子在北方所作所為南京人也不是不知道，真不知道韃子進了這南京城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這下好了，揚州大捷，看來滿人不是宣揚地那麼無敵嘛。
看到南京城這麼喜氣洋洋的景象，饒是張建強也吃驚不少，按說，明朝對外征戰也算不少了，上算太祖北伐恢復中原、明成祖五征大漠，近的也有萬曆三大征。哪次不是大勝而歸？這次僅僅是擊退了進犯揚州的韃子，滿清大軍又要南下了。這南京百姓咋興奮成這樣？
「他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了吧。」史可法看出了張建強的心思，「滿人不滿萬，滿萬不能敵，這滿韃子自興起之後便像著了魔一樣，我大明天兵竟然不能敵。殲敵一萬，斬酋長多鐸已經算不小的戰績了。」
史可法說得其實很心虛，他也知道，打退韃子完全是張建強的功勞，當初的情形明明是揚州將墨，若不是殺出這麼個張咬金。揚州城連同那八十萬軍民早就灰飛煙滅了。
「來了來了」南京市民看到兩個胸戴紅花的官兒騎著高頭大馬進了城門，不由得興奮起來，要不是兩邊的御林軍極力彈壓，街道上估計早發生踩踏事故了。
張、史兩人的獻捷隊伍足足拖了一里長，除了兩人領著的隊伍，還有押解的三百韃子俘虜，最後則是十大車被割下來的韃子人頭，近萬個韃子人頭剛出現的時候差點把街邊的民眾嚇了個半死。
「這張千戶也太過分了，獻俘就算了，把這麼些人頭弄來嚇唬人算咋回事？」一個俊俏公子哥捂著鼻子怪叫著。
由於剛剛被嚇到的南京百姓都沒怎麼出聲，這位公子的話被馬上的張建強聽到了，老張餘光一掃，喲，這不是河東君柳「公子」嘛，兩人眼光交集了一下，柳如是卻是一陣臉紅，轉身就拉著侍女逃進人群中了。
這當然只是獻捷途中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兩人騎在馬上走了不知道多長的路，總算到了皇宮門前。
南京皇宮門口也是張燈結綵，弘光率領文武百官早早等在那了。只是和南京城裡歡天喜地的情景不同，這裡雖然也是一片喜慶打扮，弘光以及所有官員的臉上都是一副複雜表情。兩人騎馬到了午門前，按禮下馬行了跪拜禮，這時一個太監走到高台上宣讀起聖旨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明大學士揚州督師史可法作戰英勇，指揮得當，令韃虜不得進。揚州千戶張建強斬殺偽清韃虜豫親王多鐸，功在社稷，調史可法入內閣，封張建強為伏波將軍，統領長江水師，朕授張將軍便宜之權，全權負責揚州軍務，欽此！
張、史二人頓時謝恩起身。卻不知張建強此時已經把弘光的女性親戚問了個遍，這廝倒好，知道自己不敢降清，便把自個送到揚州死頂，弘光打的這主意不錯啊。
獻捷的最後一步就是祭祖，這次俘虜的三百多韃子面無人色地被拉到朱元璋的靈位前，隨著守備太監盧久德的一聲號令三百多個御林軍手起刀落，這三百個韃子同時人頭落地！
這三百個韃子的人頭連同從戰場上收集來的人頭被堆成了一個白骨塔，最上面的自然是多鐸的人頭，雖然被打沒了半邊腦袋，但模樣還能辨認。塔邊造了一個牌坊，上述X年X月X日，揚州大捷，大明學士史可法史督師擊退韃虜，斬首數萬，揚州千戶張建強奮勇殺敵，斬多鐸首級……
當張建強看到這「京觀」時不禁感到天昏地暗，如此大張旗鼓，滿清那邊不知道自己是宰了多鐸的兇手才怪，自己又被封到揚州那鬼地方去，這不是明擺著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嗎。原本以為已經將了弘光一軍的張建強此時才知道，自己也被他擺了一道。
揚州，我能拯救你嗎？張建強北望長江，不禁這樣自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