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明修棧道(七)
清晨的洛陽,籠罩在一片淡紅色之中,因為太陽初升,霧氣還沒有散盡,因此一切就顯得格外的美麗。
站起身來,楊浩舒展了一下懶腰,捧起熱茶喝了一口,說道:「招凌敬。」
如今諸位大臣都在皇宮內辦理公務,不過片刻時間,凌敬就來到,跨進門,說道:「陛下。」
「凌愛卿,朕正有話問你。」楊浩說著,放下手中宗卷,問道:「事情辦得怎樣了?」
「陛下,工匠們加班加點,總算製作出一千具。」凌敬說著。
「一千!」楊浩點著頭,想了一想,又說道:「吩咐下去,儘快再製作五百具!」一千五百具,應該夠了。
凌敬一愣,說道:「陛下,羊皮已經告竭了!」
「次突利來的時候,不是送來不少么?」楊浩一愣。
「陛下,若是數量倒是夠了,可是在實驗初期,損壞不少。那些廢次品又不能使用,因此就浪費不少。」凌敬說著。
楊浩點點頭,說道:「既然是這樣,快馬讓燕王迅在突厥採購一批羊皮,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儘快!若是阮君明攻下武關,就要三路大軍齊出,可不能因為洛陽尚未完備,而延誤了戰機啊!」
「微臣遵旨。」凌敬說著,剛要退下,就見魏徵走了進來,想必是有什麼事情。
「陛下,楚國公已經擒獲了李子通,聞人遂安不戰而降,汪華被在遂安郡大敗之後,也是選擇了投降。」魏徵說著。
「嗯,讓杜伏威將李子通、汪華等人押送洛陽。」楊浩說著,又吩咐一旁的太監,說道:「召裴矩。」裴矩是吏部尚,這個時候,就需要他安排人手接收吳越諸郡。經過連續不斷的培訓,河北已經有大批從州縣學「畢業」的官員,足夠充實吳越,牢牢的掌握各層階級。
「至於杜伏威就讓他帶著輔公祏入京,楊善會儘快趕赴丹陽,與王雄涏共掌江淮軍。」楊浩說著,當然,楊善會不是一個人去。
當魏徵退下之後,楊浩就轉而想起阮君明,武關究竟怎樣了?
此時的武關,廝殺聲、金戈聲已經響徹在武關的空,久久不曾平息。
屈突通雖然派出了精銳,但隋軍也在奮力的抵抗著,因為地勢的關係,最多只能是十多人並肩廝殺,使得戰線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在兩軍短兵相接之後,弓箭手的作用就變小了許多,唐軍後方的弓箭手幾乎是無計可施,因為在他們面前的是自己的兄弟,總不可能將他們射殺。至於拋射,這樣的地形卻是作用不大了。
屈突通在城牆之,瞧著膠著的戰局,就吩咐著:「長槍兵!」他是想要利用長槍兵的衝刺,一舉撕裂隋軍的防守!
很快,唐軍弓箭手退下,長槍兵頂,繼續新的一輪廝殺,隨著時間的推移,堆積在戰線之的死屍越來越多,地已經淌滿了鮮血,順著溝壑流淌著,匯成了一條血紅的小溪。
薛萬均站在一處高地,瞧著前方的戰況,不時的回頭瞧著,還是沒有消息,難道阮君明還沒有趕來么?
這個時候,阮君明帶領的隋軍還在少習山附近,前鋒幾名大刀手,手中的大刀不停的舉起,落下。地滿是荊棘、綠藤,沿著小路不斷的延伸。
雖然阮君明事先派出了探子,但他們只是找到了那條路,路的盡頭,是在一處被開採了一半的山,陡峭的山壁將路硬生生的截斷了,足有七八丈高。探子將消息傳遞迴來之後,阮君明當即決定出兵,經由小路,攻打武關。
但是那條小路畢竟消失多年,盤山的路更因大山被開採而中斷,使得就算是武關的當地人都不是很清楚了,更不用說屈突通等人。這條小路已經被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若非阮君明運氣好,無意間尋到羊皮卷,恐怕也不會知曉這條路。
為了大軍的順利行進,阮君明不得不派出大刀手,沿著小路的兩邊砍伐著。因為只能借著夜色,行軍的度就慢了一些,使得阮君明想要趁著清晨時分,武關的守軍最是睏乏的時候進攻的想法破滅了。
「兄弟們,快!」阮君明說著,再度派出士兵換下了在前方披荊斬棘,體力有所衰竭的士兵,以求加快度。
一路行來,雖然沒有危險,可是阮君明的心中卻是焦急,畢竟按照計劃,薛萬均應該已經動了攻擊,若沒有自己的配合,薛萬均是無法攻下武關的。
隨著天色變亮,淡淡的紅色照耀在人們的身,阮君明的心中就更加焦急了,不停的催促著。
「將軍,再有一會,就要到了!」前去探路的一名士兵說著,身的衣服被掛爛多處,想來是昨夜探查的時候,被密布的荊棘劃破的,裸.露處更是能看見一些傷痕。
「好,快,快!」阮君明說著,又是半個時辰,這條路終於走到了終點,阮君明看著腳下,這才現這個地方,比較偏僻。就在陡壁的下方,是一處民居,但是除了這所民居之外,卻是大小不定的山丘,給人的感覺很是荒涼。
「是這裡么?」阮君明有些懷疑。這個地方太偏僻了,難道是走錯了?武關作為一個重要的關隘,雖說是以軍戶居多,但不至於如此荒涼。
「應該就是這裡了!」一名親兵說著。
阮君明再度打開羊皮卷,瞧了半響,然後又四處看了看,現在北邊有一座山峰,應該就是羊皮卷中標識的少習山,「沒錯,應該就是這裡。」阮君明的聲音卻不敢肯定。
「將軍,這下面就有民居,不如前去問問?」又有親兵說著。
「你,你,還有你!」阮君明指點這三個人,說道:「你們三個先下去,尋到百姓問清楚!」
「遵命!」那三名小卒說著,當即有人就將一根綠藤拋下,然後將另一頭緊緊的纏在一棵歪脖子樹。山中這種綠藤遍布,只需要截取一段,就足以。
很快,那三名小卒滑下了山崖,阮君明卻是示意眾人蹲下,避免暴露目標。就在這時,東方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阮君明豎起了耳朵,仔細的聽著,半響卻是沒有動靜,他不由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了。
卻說那三名小卒小心的爬下了山崖,就順著栽種的密密麻麻的農地旁走過,從民居一邊看著。
只聽不遠處傳來陣陣的軲轆聲,想必是有人在井中打水,一名機靈的士兵偷偷探出頭,就瞧見一個女子,將一桶水倒在木盆之中,端起來,朝著房中走去。
三人對視了一眼,並沒有動,這個時候,還不知道這間民居之中有多少人,若是漏掉了人,走漏了風聲,就有可能功虧一簣。幾個人輕輕的摸了過去,就聽見屋內有人說著:「爹,水打來了,女兒給你洗一洗!」
隨後,就是水聲,想必是因為在木盆之中,加入了熱水。
「唉,女兒,可真是為難你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爹,女兒伺候你,那是天經地義啊!」那女子說著,將木盆放下。
那老人輕輕而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又是一陣咳嗽,說道:「唉,似你這般年紀,早該嫁人了,卻要伺候爹這個不中用的,唉,你可知道外面的閑言閑語。」
「爹,那些人亂嚼舌根……」那女子說著,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要說些什麼,只見門已經被打開了。
「軍爺,你們要做什麼?」那老者面向著大門,因此就看的清楚,忙顫悠悠的站了起來,似乎想要護住那女子。這個時代,百姓如同草芥。
「這個老人家,不要驚慌,我等並沒有惡意!」為的一名士兵說著。
那老者雖然病著,眼睛卻頗為犀利,臉色一變,說道:「你們不是唐軍!」
「不錯,我等是大隋的軍隊。」為的士兵說著,就問道:「老人家,這裡可是武關內?」
那老者凝神看了半響,見士卒的甲胄,的確刻著大隋的標記,不由點頭道:「不錯,這裡正是武關!」
「可是,此地為何如此荒涼?」有士兵疑惑的問道。
「呵呵,咳,咳!」老者正要說些什麼,卻是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那女子見這幾名士兵也算客氣,就放下了心,這時就端了水,讓老者喝著。
老者潤了潤喉嚨,這才說著:「這裡正是武關,不過比較偏僻。」說著,疑惑的問道:「你們可是從那山下來的?」
「正是!」為的士兵說著,就吩咐旁邊的兄弟,前去通知將軍,儘快吊下懸崖。
聽了年輕士兵的回答,老者不由點點頭,說道:「唉,那條路,在四五十年前還存在著,後來因為山崩,又有人開山取石,這條路才絕了出路。這裡又因為靠著山,土地貧瘠,不適合耕種,因此也就沒有幾個百姓在此居住。」
「不過,從此處向南,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是武關的中樞所在!」老者說著。
餘下的兩名士兵眼前就是一亮,如果能夠攻佔此地,就能嚴重的打擊唐軍的士氣,人數再多,兵敗如山之際,就無用了。
那老者又說著:「老朽說這些,是希望你們攻下武關之後,能夠善待百姓!」畢竟隋軍已經探知這裡,就算他不說,只要這幾名士兵繼續詢問,總會知道。
「老人家你放心,這欺男霸女,燒殺搶劫在大隋的軍中,可是要受到嚴厲懲罰的!」那士兵說著,就在這時,響起了腳步聲,還有人說著:「注意些,不要踩壞了莊稼!」
那士卒出門一看,為的正是阮君明,當即就說著:「將軍!」
「很好,士兵下來之後,注意隱蔽,待全部下來之後,立刻動攻擊!」阮君明說著,就大步走了破爛的小屋。
阮君明一進屋子,眼前一亮,頗有些遲疑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就對著老者說道:「阮君明多謝老人家指點!」只是眼睛不住的看著那個女子,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子雖然穿著的是麻布衣,看起來毫不起眼,但在阮君明的眼中,卻是有著奇怪的感覺。
「呵呵,阮將軍不必多禮,老朽只盼將軍攻下武關之後,善待百姓!」老者重複了一遍,他沒有想到阮君明會親自來,再說一遍,總是好的,畢竟刀槍無眼。
「老人家放心!」阮君明說著,又看了一眼女子,問道:「老人家,這位姑娘是?」
「孩子,還不見過阮將軍!」老者並沒有回答,只是說著,卻是表明了女子的身份。
「見過阮將軍!」那女子施禮,看樣子,頗有禮數。
阮君明臉色一紅,他征戰沙場多年,自問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不過此時,心中卻是有著微微的驚懼,就如當年他看見那個女子一般,只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或許抓住現在,才是最好的!
不過這種情緒,卻是一掃而過。這時,就有士兵前來,說道:「將軍,兄弟們已經下來了!」
「很好!」阮君明說著,回頭瞧了一眼那女子,就對著老者說道:「老人家指點之恩,待奪下了武關之後再來報答!」說著,大步走出了房間,接著就傳來他的聲音:「兄弟們,薛將軍正在武關東面浴血奮戰,攻下屈突通的大營,唐軍必亂!」
聽著阮君明的聲音,那老者忽然問道:「秀兒,你覺得這位將軍怎樣?」
「啊,還好啊!」秀兒姑娘說著,眼神有些慌亂,剛才阮君明的表情她自然是看在了眼中。
「唉,若不是天下大亂,秀兒你早就有一個好歸宿,爹看這位將軍似乎對你有意,若是真的,爹就將你許配給他。」老者說著。
「爹,你說什麼呢?」秀兒臉色一紅,隨即將木盆中的涼水勻了一些出去,再倒熱水,用手試了試,溫度剛好,就為父親擦拭起來。
很快,屋外的隋軍的腳步聲就消失了,秀兒為半身癱瘓的父親擦凈了身子,出了門去,就看見有兩個士兵站在門口,不覺奇怪的問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其中年輕的一個小夥子就笑著道:「姑娘,將軍生怕一會打起來,戰火會蔓延到此處,因此就讓我們兄弟在此看守,免得驚擾了姑娘!」
秀兒聽了,微微一愣,不覺瞧向了東邊,這一仗,能贏嗎?
「幹得好!」武關城牆,屈突通忍不住輕喝一聲,仗著士兵多,屈突通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士兵猛烈的衝擊著隋軍的陣型,終於在付出了不少的傷亡之後,將隋軍的投石機盡數損壞。隋軍沒有了此等攻城利器,就對武關造不成威脅,就算是強攻,以目前武關的唐軍數量,足以拒敵。
因為投石機被摧毀,隋軍似乎也很是鬱郁的退卻了,屈突通當即就吩咐著:「鳴金,收兵!」將對手最大的依仗毀壞之後,就沒有必要與隋軍力拚了,仰仗城池才是最好的辦法!
就在屈突通想著的時候,突然,他感到了一絲異樣,回頭一看,只見武關城中,大火衝天,看方向,居然是唐軍大營,此外還有官衙重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隋軍的投石機造成的大火?這太荒謬了,這根本不可能!可是,這大火是從何而來?難不成有隋軍衝進了武關?可是,從哪裡能夠進入武關?一連串的疑問在屈突通的腦海中浮現,可是這些疑問他根本就找不到答案!
就在屈突通驚慌不定的時候,武關城下的隋軍突然出了一聲吶喊,舉著雲梯就沖了來。這一下,屈突通更是驚慌,因為他根本沒有看見隋軍攜帶雲梯,可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隋軍舉著雲梯蜂擁而至,朝著城牆殺奔而來。
這個時候,唐軍才剛剛撤退,城牆之,又不斷的傳來鳴金收兵的聲音。因為屈突通突然瞧見武關內的大火,驚魂未定之下,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命令,鳴金聲依舊在想著,一時間,唐軍士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是繼續向武關內奔去。
「將軍,一支足有兩千人的隋軍突然在武關內,如今已經攻佔了官衙,大營也被襲擊!」一個士兵跑過來,向屈突通報告著。
「該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隋軍那裡來的?」屈突通有些撕心裂肺的喊著,
「將軍,突圍!」那士兵勸著。
屈突通臉色黯然,瞧著城內,只見城內一片慌亂。唐軍雖然多,但突然收到襲擊,沒有屈突通指揮,在阮君明拚命衝殺之下,不過片刻,就亂了。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么?」屈突通說著,又看了看武關城外,隋軍的衝擊度很快,就要追了來。
「放箭,放箭!」城牆有士兵喊著,當即箭矢如雨,隋軍士兵不斷的倒下。但隋軍人群洶湧,幾乎將整個路面鋪滿,唐軍措手不及之下,只是射殺了幾輪,隋軍士兵就衝進了因為沉重而來不及關閉的城門。
「放炮,響應關內的兄弟們!」薛萬均在遠處瞧著,當即下令,這是事先約好的暗號。只要薛萬均部攻下城門,阮君明部就會想辦法前來接應,以使更多的隋軍衝進武關。
當武關外的聲響不久之後,城內也響起了聲音,薛萬均當即大喜,跳下了山崗,拔出了手中的利刃,喝道:「兄弟們,隨我沖!」他身後的三千多士兵,就朝著城牆出衝殺而去。
屈突通趕下城牆,就看見屈突壽正在城門處浴血奮戰。「爹,你快走!」屈突壽一刀擊退一名隋軍,抽空說著。
「走?往哪裡走?」屈突通想著,就在這時,城內有一支隋軍朝著這裡衝殺而來,面的一桿旗幟,是一個大大的「阮」字。
「兒郎門,殺死他們,保住武關!」屈突通一聲厲喝,拔出了利刃,帶著身邊的數十名親兵朝著阮君明的所在就衝殺而去。
隋軍總體來說人數雖然不多,但攻進了武關,士氣正旺,相反,唐軍因為武關內多處火起,驚恐不定之下,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隋軍殺了進來,軍心渙散,更有人打開了西門,朝著商洛逃竄。
屈突通雖然有心抵抗,但隨著隋軍越來越多的湧入,武關易手,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當午時來臨,這場戰鬥也就落下了尾聲,隋軍總計損失了三千多人,其中包括阮君明部翻越大山被摔死的,剩下的還有四千餘人,留守武關,綽綽有餘了。這一戰,屈突通父子力戰而死,武關的兩萬唐軍大部分逃掉,俘虜三千五百人,殺死五千人。
攻下武關之後,薛萬均立刻派人前去商南,通知駐紮在商南的來整部,進駐武關,準備攻打商洛、洛諸縣,兵進藍田。
至此,隋軍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就成功了,只等兵分三路,攻打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