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漁村夜話
一燈如豆,漁村的夜一片寂靜,靜得能聽到微風拂過蘆葦的沙沙聲響。
「多好的玉啊!」漁之樂撫摸問題手中的龍形玉佩贊道,只見那羊脂白玉,晶瑩剔透,不帶一絲雜色,觸手而生溫,「天底下只有那傳國玉璽的和氏壁,在玉質上才能和他媲美。」
「和氏壁,可是那『受命於天,既受永昌』的玉璽和氏壁」胡不凡有點驚詫,他還是第一次聽古人提起和氏壁。
「是啊,」漁之樂繼續說,「當年卞和乃是天下最高明的觀玉大師,可惜現了和氏壁,卻被楚厲王砍去雙腳。雖然後來得以沉冤,卻也已是心灰意冷,可他還是不甘寂寞,又在荊山繼續尋找,終於又給他現了一小塊璞玉,有了上次的經驗,遂不再示於人。直到臨終前,才作為家傳之寶傳於兒子,以後又傳了幾代,後代終是不肖,此璞玉不知所終。」
「那後來又如何找到的呢?」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遇,被本派祖師玄機上人得到,上人找了靈工巧匠,將其剖開,遂做成龍形、鳳形玉佩兩塊。」漁之樂看了胡不凡一眼又說道:「本派師祖學究天人,後來開創了陰陽五行門,一時威震江湖,門下弟子眾多,此玉佩也作為鎮派之信物,持之可號令本派之人。」
頓了一頓,似乎對當年的事頗為感慨,又道:「可是好景不長,祖師因師祖母的緣故,遠赴西域,再也沒回來過。當時祖師並沒有立下繼承人,一時之間,眾弟子為了爭奪門主之位大打出手。」
「可這跟玉佩有什麼關係?」
「當年祖師曾在無憂谷留下他畢生的絕學和寶藏,這玉佩就是寶藏的鑰匙,只有湊齊了龍鳳兩玉佩,才能進入。最後各弟子分為兩派,得勝的一派留在中原,改為陰陽門,另一派遠赴天南,成立了五行門,這玉佩就留在了陰陽門。到了我師父這一代,一共師兄弟三人,通過再一次的爭奪,你師父成了門主,而師兄弟反目成仇。後來師父有感於門派之爭,就解散了門派,從此世上再也沒有陰陽門了。我一共師兄弟五人,解散之前,師父把玉佩交給了我和我的五師妹林之燕,希望我們之間互相愛護,守望相助,再也不要為門主之虛位或者什麼寶藏而打打殺殺。於是我師兄弟立誓,決不打開師祖寶藏,可在江湖中尋求年輕的少年俊彥,贈於玉佩。作為信物,以後我師兄弟將答應持玉佩之人任何一個條件。」
「噢,所以才有這麼多人來爭奪!」胡不凡悄然道。「後來,江湖中人聽說后,紛紛送來自家弟子,我不堪其擾,定下一個規矩,凡我後輩能接我一百招者,就贈於玉佩。」
「但就算是搶到了也沒有用,還要去找那塊鳳佩啊!」
「嘿嘿,就算是沒有鳳佩,能得我師兄弟相助,也是多了一份助力。武林中人誰不想要。」
「我看,不是多了一份助力,而是多了一份危險,你想啊,誰不想有高人相助,明爭暗鬥自然少不了。」
「咦,你怎麼知道,唉,事實果真如此,就說那塊鳳佩吧,後來我師妹交給了她的女婿,那個大將軍任義,沒想到任義通緝被殺,眾人都尋找他的女兒,其中很多人都是沖著這塊玉佩去的。」
「那後來怎麼樣了?」胡不凡不知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句話,只是下意識的說出了口。
「前不久,我們師兄弟五人聚會,聽我大師兄說,他現在跟他的儒學弟子在一起,生活得很不錯,可最近又被通緝,不知上那兒去了。」
「希望她沒事才好。」胡不凡不知為何嘆了口氣。
「我看你功不錯,不知師承何人?」漁之樂突然改口問道。
「噢,家傳的,再加上一些雜學。」
「唔,我看你之所學跟我門派有相通之處。你可願拜我為師?」
「這個......,我願意。」胡不凡對這老頭極是欽佩,談話也極為投機,有個師父罩著也不錯,當下就同意了。
「好啊,」漁之樂很是高興,也不要胡不凡行禮,兩人口頭一說,這事就算通過了,天下間拜師如此隨便的也只有這兩人了。
「我門的武功跟別派不一樣,更注重悟性。」
「噢,此話怎講呢。」
「當年我祖師本也只是粗通武功,可他硬是從書中悟出義理,才創立了陰陽五行門。」
「那肯定留下很多秘笈了,象《九陰真經》一樣。」
「什麼《九陰真經》?」
「噢,沒事,我只是隨便一說。」
「我門派的最高秘笈乃是《烈陽神功》,《月陰神功》。可惜這些我們師兄弟五人都沒學到。」
「為什麼,難道非得掌門才能學」
「當然不是,象我門派傳授武功決不限制,但要根據個人的身體條件,不過能練會這兩門神功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為什麼」
「因為體質,這兩門神功實在需要特殊的本質,強行去練反會讓身體產生某些缺陷。」
「什麼體質,你看我行嗎?」
「行不行我不知道,得問我大師兄,他對相人一法頗為精通,不過現在就是你行也學不到了。」
「為什麼」
「《烈陽神功》被我師叔拿走了,想要也要不回,《月陰神功》在我大師兄手裡,我倒是可以去要來試試」
「還是算了吧,萬一有什麼缺陷犯不著。那師父你練的是什麼功夫啊」
「我派傳授武功的方法有些特殊」
「怎麼個特殊法?」胡不凡大感興趣。
「我門派奧妙的功夫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根據各人的體質狀況,授於最適合的內功,而後由師父帶領弟子學習各種雜學,根據各人的愛好不同,讓各人自悟。」
「嗯,這倒是高明的方法。」
「對,所以我派雖然人數不多,但每個人都是高手,我五個師兄弟,愛好各不相同,我喜歡靜坐釣魚,我大師兄喜歡書法,三師妹喜歡舞蹈,四師弟喜歡養馬,五師妹喜歡逗鳥。我們各人都學得一身武功,卻根本不相同,就是跟師父也不盡同。」
「那我喜歡行醫,是不是也能創出一門功夫。」
「那是自然,任何東西到了極境都是相通的,不過你須先行到達極境才行。」
兩人越談越投機,越談越隨便,最後象老友般抵足而眠。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漁之樂的傷已是大好,這天漁之樂把胡不凡叫到院子里,拿出一本薄薄的本子,「這是我這些年釣魚、打架的一點心得,也許對你有用,也許對你沒用,就看你要什麼了。師徒之名不過是個名份,不是束縛,看你宅心仁厚,我很是喜歡,我走了。」
胡不凡有點不舍,他很少能遇到這樣的知己。漁之樂笑了笑:「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常在一塊地方悶著,還是漁之樂嗎?天下之大,大海之闊,當任我垂釣才是。還有你呀,要想成為神醫,當遍訪天下名醫,嘗試天下疑難雜症,老在一塊地方悶著,可沒太大的進境喔!」
胡不凡聽他一說,也是豪情頓起:「好,等此地的事情安排好了,我也當好好遊歷一番。」漁之樂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笑,帶著茗兒走了。
又是幾個月過去了,胡不凡開始在半月庄行醫,大壯家裡新蓋了三間大磚房,可把大壯樂得,每天把家裡掃得乾乾淨淨。
只有巧妹悶悶不樂,她似乎覺察到胡不凡留在半月村的日子不會太長了。
「嘭嘭嘭」,有人在門外敲門。
「誰呀,輕點,這是新的房子,別敲壞了」大壯從裡面把門打開。
「哎呀,這不是大壯嗎,喲,身體這麼強壯,真是個好小夥子,你的大喜事來了。」原來是村裡的專門幫人說媒拉縴的張阿婆。
「喲,是張阿婆,快請進,有什麼事啊。」張阿婆一走進院子,東張西望看個不停,不時地讚不絕口:「喲,這麼多的大磚房,那裡住得完呀,我跟你說,鄰村王屠夫家有個女兒,年方十八,長得是花容玉貌,四面說媒的都踏破門坎啦。不瞞你說,就是老婆子就有好多人托我說媒呢?叫你高興哩,王屠夫看中你了,人老婆子跟你來提媒呢。」
「那好啊,張阿婆,我什麼時候上門去提親,這些禮儀可要你多多提醒。」大壯樂得合不擾嘴。
「不過人家有個條件。」張阿婆欲言又止。
「啥條件,我都答應。」大壯有點迫不急待,都二十齣頭了,還沒人上門說過媒呢。
「就是那個......,人家要求換親。」
「換啥親」大壯有點摸不著頭腦。
「就是讓你妹妹嫁給他兒子,我跟你說王屠戶的兒子也是一表人才,就是個子稍微矮了點......」
「你別說了,我不會同意的。」大壯跳了起來,什麼矮了點,大壯可是跟他不生疏,二十來歲的人了,看上去跟十一二歲的孩子一般。
「你別急呀,你妹妹不是也是啞巴嗎,這也配得上呀,再說,你不是也撈著個媳婦嗎,人家說了,彩禮可以少一點沒關係......」
「好了,別說了,我不會用妹妹跟人換的,就是我一輩子討不著媳婦,也不會讓我妹妹嫁給那個人。」大壯突然吼了起來,粗壯的聲音把張阿婆嚇了一跳。
「不肯就不肯嗎,你叫什麼,不就是個啞巴嗎,還真以為是大戶人家小姐呀,也合該你討不著媳婦。」張阿婆也不甘示弱。
兩人爭吵的聲音把屋裡的胡不凡和巧妹給驚動了,兩人推門走了出來。
「怎麼回事啊,大壯。」胡不凡問道,大壯就氣憤地把事情一說。巧妹一聽,就把眼睛直盯住胡不凡,張阿婆也看出來了,這個家裡誰真正作主,也把眼光盯住胡不凡。胡不凡也大為為難,這有關於人家的終身大事,自己不好多說,不過要讓巧妹嫁給一個殘廢,實在讓他不甘心。
他其實內心裡頭非常喜歡巧妹,這巧妹除了不會說話,真的很聰明。不但家務是把能手,做飯,做衣服,比別人做得又快又好。這些天自己開方配藥,她就在自己身邊,只要一個眼神,不用說話,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配的草藥,只要說過一遍,她就能很快找到。
一想到這樣的好姑娘竟然要被一個殘廢娶走,他簡直是不想再想了。
見胡不凡一言不,巧妹徹底絕望了,她終於明白自己不過是在痴心妄想了,於是滿含眼淚地又看了看哥哥,
自己家貧,哥哥從來沒有人來說媒,現在總算有了新房子,也有人上門了,自己還是成全了哥哥吧。於是她走到張阿婆面前拉住她,點了點頭,又握了握她的手。
張阿婆明白她的意思了,心裡這個開心啊,「看,還是姑娘懂事,懂得疼哥哥,我跟你說王屠戶家境殷實,到他家吃不了虧,以後這一切不都是你的嗎。那這樣,我先去跟王屠戶說一聲,這可是雙喜臨門的事。」
大壯在旁邊喊了起來:「妹子,你傻了,你怎麼能答應呢。不行,我不同意,說啥,我也不能讓你嫁給那個大小孩」
「是啊,巧妹,你要想清楚,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可不能這麼輕易,大壯的事你放心,我不會坐視不管的,終須讓他得償心愿。」胡不凡走到巧妹面前,也是儘力地相勸。
巧妹抬起了那雙清亮的大眼睛幽幽地盯著胡不凡,長長的捷毛上面沾滿了淚水,那眼神里充滿了絕望、憂傷、又帶有一點堅定。胡不凡一看這雙眼睛,心裡猛然一陣劇烈地顫抖,不知因何,一陣緊張心痛的感覺油然而生。
院子里頓時一片沉默,張阿婆又要開口,胡不凡突然抓住巧妹,一把把她抱在懷裡,緊緊地抱住。
「張阿婆,你回去吧,巧妹以後就嫁給我了,別人誰都別想。」胡不凡頭也不回,淡淡地對張阿婆說。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一陣心裡一陣衝動,不由自主就這麼做了。
張阿婆一看沒戲了,就怏怏地走了。
巧妹忽然被他拉進懷裡,激動得心都快跳出來了,身子象小貓一樣,微微地顫動,腦袋一陣陣暈,渾身一絲氣力都沒有了。
大壯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過了一會兒突然又高興起來,衝出去把院門牢牢珊住。
胡不凡把巧妹抱起走進了巧妹的閨房,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又細心地幫她把被子蓋上。
他在床沿坐了下來,撫了撫她額頭上几絲亂,溫柔地說:「巧妹,我其實是很喜歡你的,只是我好象忘記了以前的好多事情,可能我還有個女人,也許以後會再遇上。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就娶了你,以後一生一世來愛護你。」
巧妹就象沒聽見一般,只是眼睛獃獃地望著他。
胡不凡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就要離開,巧妹忽然跳了起來,一把從後面把他緊緊抱住,臉帖在他的後背上。
胡不凡又重新轉過身,把她再次輕輕地放好,又道:「快躺下,以後你就跟著我行醫吧,其他活就不用幹了,我會教你習字,看書,一切你喜歡的東西我都會教你。好了,現在睡一覺吧。」親親地在她的額頭一吻,轉身走了出去。
巧妹眼睛痴痴地盯著他的背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