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河邊失散

四十六 河邊失散

翌日天還沒亮,胡不凡早早得就起來了,外面雖還是天寒地凍,倒是個好天氣。

蟹八坐在高坡上,單薄的衣服上面已是被凍得硬條條的,眉毛鬍子都是白的,眼珠也定定的,只有嘴上呼出的白氣才顯示出這是個活人。

胡不凡脫下自己的棉衣,遞給蟹八:「先借給你穿幾天,等你還過魂來再還我。」

蟹八倔強地不說話,也不接他的棉衣,伸腿就想站起來,但腿卻似僵硬了一般,試了幾次沒站起來。

胡不凡一笑,伸手往上爬他身上一拍,一股暖流頓時傳遍了他的全身。蟹八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仍是不說話,看了胡不凡一眼,悻悻地走開。

胡不凡開口把大家叫起,要大家乘早晨氣溫最低時渡河。大毛跑了過來,還是有些擔心:「胡郎中,現在這種天氣渡黃河是不是有點太危險吶。」

「為什麼這麼說。」

「現在已經新年過了,我怕黃河凍不夠結實。」胡不凡有點納悶了。

黃河封凍一般在農曆冬至到入九這段時間,民間稱作「叉河」。「叉河」以後,有時河水不是一下子全結冰,其規律是「頭九叉河二九開,二九不開等春來」。黃河一封凍,順河船和渡口船全部停航,人們要過河,只能靠踏著冰凌步行。

黃河邊上有一種傳說,說是頭天夜裡「叉河」,第二天早晨若看見冰上有行人的腳印,有急事的人就可以履冰過河了。要是冰上不見腳印,不管封凍了多少天都不能過河。據說這叫「神仙引道」。當然這只是神話傳說,其實誰也沒有真正見到過神仙的腳印,履冰過河靠的還是前人積累下的經驗。

胡不凡沉吟了一會:「不行,危險也要去試試,大家留在這兒只有死路一條,只有過了黃河才有活命的希望。」

當下在黃河邊同眾人一商量,決定先派人去試試,胡不凡第一個就跳入冰上,他有絕頂輕功,如有危險當有辦法跳脫。於是他很快在冰上走了一個來回,沒事。

然後再把大家所有的繩子結起來,綁在身上,拉開距離,又每人找了一根木棍,所有的東西都放在冰上拖過去,並約定如果有人聽見冰凌的聲音就馬上卧倒。

眾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準備妥當。當下村民小心翼翼地慢慢向冰上走去,後面跟著眾水匪,胡不凡在最後。已經行了半程,眾人的心都放下了一半,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山坡背後傳過來。

胡不凡耳尖,第一個聽到,馬上大為警惕:「大伙兒加快度,有賊兵。」眾人一聽大驚,更是加快了行程,轉眼間,已有人到達了對岸。

這時,山角處轉出數百騎賊兵,為的是員胡將,滿臉虯髯,幾乎都看不到嘴巴,一看到有人渡河,大喝一聲:「給我放箭」。一時之間,亂箭齊。

眾人一看,更是連滾帶爬地向對岸跑去,忽然腳下「咔嚓「一聲,最後面的幾個水賊落入冰洞中,頓時不見人影。

緊接著就聽腳下「咔嚓」聲不斷,一下子又有幾水匪落水,好在大部分人已過了河,胡不凡在最後,見狀不妙,立刻身形如電向原處返回。

那胡將一看人已過河,遂命令停止放箭,一催馬向胡不凡飛快奔來,一揮斬馬刀就要拿他開開葷。

胡不凡一看,冷笑一聲,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順手一拽,再一仰身,一腳蹬在他的肚子上,就把那胡將送了出去,嘩啦,那胡將在河面上一下子砸出一個大冰洞,再看黃河之上,河水已漫過冰面之上,原來這是「崩凌」。

履冰過河的人通常會遇到兩種意外情況。如「叉河」以後,如果冰下水流減少,冰面會下沉,這叫「塌凌」;如果冰下水流增大,將冰面鼓起,這叫「崩凌」。「塌凌」和「崩凌」都會突然生,這對於履冰過河的人來說,都是特大的險情。

突然冰面上傳來一陣轟天的巨響,黃河的冰面頓時大規模的崩裂,原本平整的冰面化為千萬塊大小不一的冰塊,大的如同房子,小的如同面盆,在水面上飄浮起來,不時相撞,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兩岸之人驚得目瞪口呆,胡不凡心中暗暗叫苦,這一來,不知何時才能過黃河了,卻是不要與巧妹失散才好。

後面的賊兵一看領被殺,頓時一陣大亂,後來見胡不凡只有一人,膽氣立壯,有人叫道:「大伙兒一起上,宰了他,為將軍報仇。」

還沒等賊兵上來,胡不凡一舉手中的馬刀,腰一頂馬的鐵骨梁,就向他們沖了過來,「刷刷」兩刀,左右開弓,兩顆六陽魁就飛上了天空。

緊接著,一提氣,就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如同蒼鷹撲兔一般,就向眾賊兵撲了過來,不一會兒又有七八個人倒於馬下。

眾賊兵一看,這人如此神勇,不可力敵,立刻招呼一聲,「敵人太過厲害,還是趕緊去報告大帥,再作定奪。」於是呼拉一聲,分別散去。

胡不凡無心追趕,把刀扔下,又朝黃河了會呆,這時黃河河面又是大變,滾滾的黃河水又重新洶湧起來,從上游直衝而下,上面的冰塊如同瘋狂的碰碰車一般,不時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這是真正的黃河「凌迅」。

於是在殺死的賊兵身上搜了一下,搜出幾兩銀子,又挑了把好的馬刀,飛身上了一匹白馬,向上遊走去。

對面的巧妹妹眼看著冰面塌陷,而胡不凡被隔在對面,不由地淚流滿面,不顧一切地衝到河邊,大壯趕緊一把把她拉住,趕緊勸她:「妹子,不用擔心,妹夫一身好本領,沒有人能殺得了他,咱們再等等,他總能找到咱們的。」這時眾村民也勸,終於巧妹止住了眼淚,只是望著冰面呆。

這時,一個水匪突然陰陽怪氣地叫了起來:「哎呀,我說胡不凡這小子,一下子害死了我們好幾個兄弟,你說我們是不是應當找他的婆娘算算帳啊。」

「對,乾脆把她抓來給兄弟們樂呵樂呵!」旁邊也有人附和。

大壯一聽,手中拿起那把砍柴的大斧,大聲叫道:「誰敢上來,我手中的斧子可不是吃素的。」

「喲,渾小子也橫起來了,讓爺爺今天就教訓教訓你。」一個水匪舉起手中的木棍,朝著大壯當頭便砸。

大壯有些害怕,但後面就是自己妹子,也不敢再躲,於是硬著頭皮把斧子一擋,架住木棍,順勢一削,那水匪的三根手指立刻被削了下來,那人一愣,看了看流血的手,忽然怪叫一聲,暈了過去。

大壯這些天被胡不凡天天逼著練斧子,這幾式動作已是熟極而流,沒想到一出手,便傷了一人,不由精神大振,再次把斧子舉至胸口,謹慎地望著眾水匪。

這時眾村民也跑了過來,擁在大壯身邊,舉著手中的木棍,這些天他們也沖了幾仗,殺了幾人,膽氣已壯,再不是以前見血就暈的模樣。

「住手,」蟹八從旁邊走了過來,「都在幹什麼,現在我們還沒脫離危險,就打起來了,還有沒有腦子,這筆帳是要算,但不是現在,等安定下來以後我會和他們好好算算。」

窮奇也從旁邊搖晃著走了過來,眼睛盯著眾人直毛,「那小子的媳婦,嘿嘿,我得算算,得讓她有一個最好的下場。」

眾人又在河過等了半天,見黃河不可能再能過人了,於是就往前去找鎮口了。

大壯硬是要把妹子抱到牛背上,可巧妹死抱著河邊的石頭不肯撒手,旁邊的劉寡婦抱著小真走了過來,也幫著相勸:「大妹子,在這兒等也不是辦法,我們還是先到前面鎮口再說,胡先生一身好本領,他不會有事的,你這樣要是虧了身子,將來他找到你,不得怪我們沒好好照顧你嗎!」兩人好一陣勸,巧妹這才怏怏地上了牛背。

前面是個不小的鎮口,原本這麼多人也能容納得下,可最近難民來得實在不少,眾人只能臨街搭個露天鋪,有幾個水匪衝出來要強行霸佔客棧,還被幾個難民一頓拳腳夫給打了出來,失去了根據地,就是巨龍也要被蝦戲,何況只是幾個水匪乎!

黃河邊的夜晚特別冷,河風從河面上吹來,直透人的骨頭縫,眾人裹緊身上的衣被,見到有水匪幾人擠在一起抖,不由地慶幸起來,幸虧聽了胡郎中的話,要不然還不得象他們一樣挨凍。

蟹八跟窮奇兩人挨在一起,用彼此身上的體溫取暖,窮奇內力已失,早已不是寒暑不侵,凍得心窩裡從外面透涼氣,只是他生性堅毅,也不吱聲。

巧妹同劉寡婦擠在一個被窩裡,眼睛掙得大大的,毫無睡意。二更時分,忽然聽到遠處有點動靜,巧妹一骨碌身站起來,立刻就往鎮口跑去,才走了兩步就失望得站住了,原來是蟹八窮奇以及幾個水匪凍得受不了了,在那邊直跳呢。

巧妹慢慢地轉過身,走到牛旁邊,摸了摸胡不凡的被褥,又放下了手,幾次過後,終於一咬牙,把褥子取了出來,緊走幾步,來到眾水匪面前。

水匪們愣住了,個個停止跳動,看著巧妹。巧妹把褥子往下一扔,掃了眾人一眼,轉身走了。

水匪們一看被褥,紛紛撲上來就搶,蟹八大吼一聲,掄起老拳把眾人打跑,轉身拿起被褥,跟窮奇鑽被窩去了。

夜,靜得出奇,除了幾個水匪的跳動咒罵之聲。眾人又冷又累,終於擋不住睡魔的困擾,沉沉睡去。

凌晨時分,忽然鎮外一聲哨響,接著喊殺連天,一群穿著雜衣的強盜,那著刀槍木棍等各色雜牌武器沖了進來,為的是個長得精瘦的小個子,大喝一聲:「眾人聽著,別睡了,我們求財不害命,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我們就放過你,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眾人紛紛從被窩裡慌慌張張爬了起來,一個個拿起木棍,與眾賊對持。

小個子冷哼一聲,猛得跳起,揉進鷙擊,身如閃電,一下子就打倒了好幾個村民。眾村民抵擋不住,紛紛後退,擠成一堆,背靠客棧的牆,把木棍往外一舉,想要負牆抵抗。

小個子也不追擊,背著手冷冷地說道:「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交出錢,我們馬上走人。」

猛然間,一聲大喝,從眾人旁邊跳出一條橫闊豎短的大漢,拎起醋體大的拳頭,就向小個子砸去。小個子靈巧地一閃,兩人就戰在一處。

此人正是蟹八,他這些天可是蹩了一肚子氣:先是被人抓進官府,在獄中被人欺負;後來好不容易跳了出來,又被人追殺;後來終於看到有個女人可以讓他欺負了,卻被人給救了;在黃河邊上又跟個落水狗似的。堂堂蟹八爺,向來只有橫行的份,現在又有人欺負到頭上來了,這還了得,當下跳出來便打。

小個子身體靈活,圍著蟹八團團轉,蟹八雖然一身橫練功夫十分了得,卻也被打得哇哇直叫,不是痛得,是氣得。

窮奇從後面擠了過來,大聲說道:「別亂,站穩了,亦步亦趨。」

蟹八一愣,馬上會意過來,雙手一伸,螃蟹拳展開,慢慢地向小個子逼去,這一下,小個子的步法不好使了,想跳,蟹八把三面都封住了,想打,人家要本不怕疼,再說看他那兩要大螯一樣的手,要是被抓住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一會兒,小個子被逼到了街腳,蟹八大喝一聲,一伸手就把小個子給抓住脖子,給拎了起來。「別,別,兄弟也是混口飯吃,這不是也是沒辦法嗎?」

眾賊人一看,嚇著一鬨而散,有幾人至跪地求饒。原來他們也是先前逃來的難民組成,那小個子名叫猴三,身手不錯,見眾人沒飯吃,就把他們組織起來,專門搶奪其他難民。

這時天已經大亮,大家一看,原來這幫賊人比起他們來還頗有不如:這幫漁民及水匪,靠水吃水,生活還算無憂,長得一個個身強體壯;可這幫人呢,是北方來的,那裡身強體壯的不是當兵就是徭役,而且長期受盤剝,光是大部分老人小孩不說,一個個長得歪瓜咧棗,面黃肌瘦。

蟹八冷笑一聲,把猴三重重地往地上一扔,用腳夫一踩:「跟我蟹八爺斗,你不知道,八爺是你強盜的祖宗。」說著腳下一使勁,猴三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

那幫土匪一看,都跑過來給蟹八磕頭:「八爺,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八爺,可你千萬不能殺了猴三,要不然我們在幫子人都活不了了哇。」

蟹八冷笑一聲:「活不了關我什麼事,蟹八爺手下從不留手。」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走了出來,也向蟹八重重地磕下:「你爺爺,你要生氣就把我給殺了,猴叔叔要是死了,大家都沒飯吃了。」

蟹八乜著眼睛看了看小女孩,見這小女孩依稀就是當年破廟裡那個小姑娘,不由地有些躊躇,呆了一會兒又想,反正我這輩子註定要恩將仇報的。於是突然大喝一聲,面目變得分外獰猙,一腳就向小女孩踢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唐醫俠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大唐醫俠
上一章下一章

四十六 河邊失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