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對母女毀了他和心愛之人的一切,如今,她有什麼資格笑!有什麼資格無憂無慮的活著,毫不知道她造成的遺憾,帶給他多大的痛苦!
只因為是個小孩子,就不用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代價,干下什麼都可以原諒?
孩童無辜,他們總是天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就是每個人會勸他的常識與大道理,因此他的蘭蘭死了沒有人給個道理!
無辜嗎?純潔的像張白紙的小孩是嗎?時勢造就英雄,環境也能毀掉英雄,任燦玥緩緩笑起,他該怎麼給這張白紙時勢和環境,替她鋪一條自毀的道路!
哼!現在,先在這張白紙上,點幾個陰影吧!
「記住一件事,你的無知與無心殺了你的蘭姐姐,你是個殺人兇手,不配笑、不配快樂,更不配得到幸福!」
在她駭住的驚恐中,任燦玥拿起綉線球,用力一抽綉線,隨即拋往前方,抽剝的線隨著拋遠的線球,拖拉出長長的綉線。
「趁它還沒滾回一堆線以前去撿吧!」
袁小倪害怕的看著他,慌忙爬起,追著小球去。
「袁灧娘和你會像這顆球一樣,一輩子在地上掙扎,能做的,唯有奢望我,何時能給的一絲慈悲。」
「小倪……娘對不起你,擅自……帶走你,又沒辦法再照顧你……」袁灧娘面容蒼白憔悴,不復以往的艷光,卻還不失那份秀美。
「娘……」伏在床邊的袁小倪,悲傷的抓著娘親的衣袖。「我、我回去找爹,找雲希哥哥,還有另一個……娘,他們會救你的……」
最近娘常昏倒,大夫說是舊傷複發又染病,身體更加虛弱,可能撐不住了!
「不、不行……你不能、不能回去——」袁灧娘聲激動起,隨即反手緊握住她的小手。「娘有一個……自私的要求,這個……要求完……成前,小倪……姓袁,別姓沈……好嗎?」
袁小倪不太明了床上娘親的話,二年多前她被娘帶走來到這兒,和爹、哥哥分開,娘對她很好也很嚴格,但從沒用哀求的眼神看她,袁小倪只能看向一旁同樣憂心的福姥姥。
「小姐,你病得這麼重,身體為要,以後再說。」一旁的老婦安撫的拍著她的背,心中並不希望無辜的小小姐承擔起這樣的事。
「不……小倪……你答應娘……娘……咳咳……」袁灧娘強撐起身體,緊握女兒的手。
「小姐,別再說了,先休息吧!」
「奶娘,我的身體……沒多少時間好說了……讓我對她說完。」
袁灧娘懇求的看著一旁的老婦,從小照顧她到大的老奶娘,連她行差踏錯,一路至今,年邁的奶娘都無怨無悔的照顧她。
福姥拭拭淚。「老身下去端葯,你……別太累了,等會兒喝了葯好好休息。」
「小倪……咳,娘把這樣東西和責任交給你,娘的身體己無法達成……但是……你、你可以……」袁灧娘從枕下拿出一個長形的深色木盒,「收好這裡面東西,娘有件事……求你、求你答應……」
「我答應、我答應,只要娘說的,不論什麼事,小倪都答應,娘只要喝下藥,好好休養身體。」不想看到娘這麼痛苦又哀求的眼神,只要答應娘就會好好休息,袁小倪急忙泣喊著。
「別哭,娘說過,一滴淚都不要露在讓你痛苦的人和事情眼前,那隻會讓自己的勇氣和決心隨著你的淚都失去。」撫著愛女不停落下淚珠的臉頰,袁灧娘的心更是痛苦。
「可是……娘不會讓小倪痛苦呀,小倪只是難過娘病了……」
「小倪……」她的話反讓袁灧娘淚流滿面。「將來你一定會恨我!」
「不會,小倪怎麼會恨娘?」她用力搖頭。
「將來你懂事時,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一定會恨娘的!」
「不會的,無論是什麼事,只要是娘希望小倪做到的,只要會讓娘高興,小倪都不恨……」她抓緊娘的手,抽噎道,她難過又不懂,為什麼娘要這麼說!
「小姐,牟大夫來了。」
一名形貌高瘦的中年男子與福姥姥一同進來。
「牟大夫。」小倪朝來人問好。
這位牟放子大夫從第一次在古城見到她就露出驚異神色,一雙大掌覆在她的小頭顱上撫著,盯著她的眼看半晌,還拉起她一雙小掌仔細看,喃喃喊著:好骨、好眼神、天賦的武骨。
「小倪,你先出去,娘有事和牟大夫說。」
福姥姥帶著她出去。
「放子,我走後,她在這兒的一切,只能交給你和福姥……」
抱著懷中的長木盒,聽到房內傳來這段話,袁小倪小小的心靈對所謂的生離死別已罩上陰霾。
三個月後……
「袁灧娘的女兒不能繼續留在古城內。」
莊嚴寬廣的古城正廳上,一名裝扮富貴的中年美婦,看著跪在下方的小姑娘,美目雖帶著歲月刻痕,依舊充滿端莊的嚴肅。
「老夫人,袁灧娘對古城貢獻不少,人既逝,孤兒弱女,我斜陽古城該有道義。」
「丘樓主說得對,老城主臨終前也說過,古城要照顧袁家母女。」
幾個受過袁灧娘幫助的老樓主,替跪在堂中的袁小倪說情,十歲的小姑娘三個月前才遭喪母,沒想到接著照顧的福姥姥也在日前一場大病身亡,接連的打擊讓幾名與袁灧娘有交情的老樓主們欷歒不已。
如果是一般人,他們幾位樓主商量好便可留人照顧,但袁灧娘母女不同,老城主過世后,關於她們母女倆的事都得請示現任城主任燦玥。
「古城不是收養孤兒的地方,更何況袁灧娘在古城快五年,沒人知道她的來歷,莫名其妙帶個小孩回來說是她的女兒,比起袁灧娘,此女更加來路不明。」
任夫人上下打量跪在下方,瘦巴巴的袁小倪,才喪母不久,一路照顧的老僕人也走,她卻沒哭,也沒特別表情的緊抓著身側衣物,眸子低垂。
「斜陽古城不是託孤地,也不適合收養她!」任夫人沒好臉色道。
「老夫人,我們七門樓主可以照顧她,就讓她繼續留在山下的古庄吧!」最年長的曾樓主道。
「小小年紀,眉眼已帶媚,長大和她娘一樣,另一隻狐狸精,這要把古庄內眾人迷得神魂顛倒,再鬧出個什麼醜事,我斜陽古城豈不等著另一個大笑話!」
眾人聽得出夫人對自己的丈夫和袁灧娘之間被盛傳的事芥蒂未消,再加上大兒子又和青樓女私奔,最後死在異鄉,這樣的情況,袁小倪的去留讓幾位樓主不抱樂觀。
「城主,您的意思如何?」眾人望向任燦玥。
位於主位的任燦玥,始終冷觀不語,一任下方激論。
「娘不是懷疑小丫頭可能不是袁灧娘的女兒,現在倒是又覺得她的眉眼和其母一樣。」淡睨跪在廳中的小小身軀,任燦玥笑問母親。
「無淪為娘對此女的懷疑是什麼,袁灧娘所帶來的困擾,你很清楚。」對兒子的話,任夫人端起婢女送上的茶飲著。
「常總管?此事你有何看法?」任燦玥問候在一旁的言常陵。
「袁灧娘是因為老城主的淵源而留在古城,這幾年古城與三門邪教中的門毒幾番交手,對手使毒厲害,袁灧娘擅用劍氣入體,再輔以內功解毒頗有心得,這幾年對古城幫助甚大,道義上,對她的女兒,我斜陽古城有責任。」
言常陵這幾句話讓幾個老樓主鬆口氣,任燦玥很看重這位大總管,希望他的建言能起作用。
「如果城主不反對,老夫願意照顧這孩子。」廳外走進一氣度恢宏的中年男子。
「牟老!」他的出現讓廳中眾人驚訝!
向來隱居在斜陽古城後山的奇人,醫術超群卻生性孤僻,很少插手城內的事,今天竟為袁小倪而來。
「此女武骨獨特,氣脈不俗,經由老夫調教,未來對斜陽古城將是一大助力。」
牟放子不但醫術過人,對各家武學皆有鑽研,追求獨特的武學奇招,更愛說武論武,本身卻不會半點武功,因此不收任何人為徒,只愛追尋武骨不凡的奇才加以鍛練,看對方驗證自己推斷出的武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