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說這是什麼屁話!別以為我聽不懂。」戈楚沒好氣地喝道:「你指責我們欺壓百姓?你這糟老頭!我們兄弟當初拼了老命在照顧漠海兩郡六縣十七村的百姓,跟一般的攔路土匪可不同!哪像你這種狗官!除了仗勢欺人之外,啥也不會!」
他氣上心頭,眼瞪得老大,雙拳緊握,活像是隨時隨地都能衝上前把崔藍給掐死。
「我?狗官?戈楚將軍說這話可要憑良心……」崔藍對於戈楚的無禮已是習慣,所以他僅是不以為然地搖頭。
「叫我憑良心?你才該摸摸自己胸口,看你的良心還在不在?是不是被狗啃了!」戈楚瞪著崔藍一副氣定神閑的表情,氣得舉起拳頭呵了口氣,大有想把崔藍打出宮門外的意圖。
「戈楚將軍……」慕曉陽沉默了好半晌,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爭辯,終於忍不住出聲想喝止。
過去他好歹也是土匪窩裡的二當家,論兄弟排名,戈楚這三當家還在他之下,就算不顧大殿上的禮儀,戈楚也該聽聽他這二哥的話吧!
「你不用說,我替你說。這老傢伙就是欠人教訓!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能給他蒙著眼騙。」戈楚只當慕曉陽是想叫自己要收斂點,有些規矩,所以他頭也沒回就將慕曉陽的話頂了回去。
「戈楚將軍,你先聽我說句話。」慕曉陽真是哭笑不得。
其實對於崔藍老愛針對自己提意見的事,他早就習以為常,也不是沒有應付的方法,只是他這個人不愛以爭吵收場,拿迫力壓人,他慣用的手法是辯到對方下不了台,卻不是拿拳頭吆喝。
今天他提出建水道的主意時,早就料定崔藍會大加阻攔,心裡亦有決定,也想到好主意來堵崔藍的嘴。
只是沒料到戈楚這虎威將軍,明明就有不上朝的特權,卻偏偏選在今天上朝,而且還沉不住氣地大發威風。
「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總是文謅謅,我來說比較快。」戈楚打斷慕曉陽,連珠炮似地對崔藍吼道:「你這老傢伙少在那邊假惺惺了,說什麼為了防外族、防土匪,要護衛靖國百姓,你根本是為了叫你手下魏德夏接手建城牆的工程,然後藉機從中撈油水。」
連番指控爆出,教朝臣們聽得面面相覷,崔藍臉上更是青一陣、白一陣,氣得不知道該先響應戈楚哪一句。
「戈、戈楚將軍……你這是污衊我。」崔藍硬撐著老臉想擺出冷靜樣,好讓人瞧瞧他與戈楚這粗魯漢子的不同,可他的臉皮已經明顯地在抽動,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跟戈楚撕破臉相對罵。
「誰那麼閑!這分明就是……」戈楚臨到嘴邊接尾的「你自己做過的惡行」還來不及出口,寶座上的段曄虎已先出聲大喝。
「夠了!」段曄虎拿出皇帝威儀,沉聲制止道:「早朝議事不是用來爭吵的。今天就到此為止,有事明日再奏,退朝。」
火爆的氣氛因為段曄虎的命令而被打散,戈楚心有不甘地對退出宮門的崔藍揮舞著拳頭,彷彿是在給他警告。
只是在戈楚身後,慕曉陽與段曄虎這君臣兩人,卻是相望一眼,同時迸出了無奈的嘆息……
「戈楚,我跟你說過幾次了,要上朝可以,但不許吵架。」
御書房內,段曄虎將閑雜人等趕到外邊,只留下戈楚和慕曉陽,好讓他能以過去兄弟的身份勸說戈楚。
因為光搬出皇帝架子來,對戈楚其實沒什麼用,戈楚向來只信服實力,就像他這個大哥,當年也是因為善待漠海子民,才換來如今戈楚的衷心佩服。
所以段曄虎每逢需要對戈楚說些心底話時,總會卸下皇帝身份,拿兄弟態度來面對他。
「戈楚,大哥明白你慣於漠海自由自在的日子,受不了宮內禮法,也不想你涉入宮中爾虞我詐的奸險中,所以才特許你這位起義有功的兄弟可以隨意決定自己上不上朝,但你也不能因此就仗著兄弟情分亂來啊!」慕曉陽搖搖頭,有些無奈。
「曉陽說的沒錯,戈楚,朝上議事是講道理的,用吼的只會壞事,你若耐不下性子,就交給曉陽處理,別意氣用事跟人爭吵。」段曄虎跟著續道。
由於是義弟,又是助他這皇子回宮繼位的功臣,因此,他這皇帝給戈楚官做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況且,他也明白戈楚只是脾氣大,直率過人,骨子裡單純,可說到保家衛國,戈楚絕對義不容辭,有事喚他,也肯沖第一,所以段曄虎實在不希望戈楚在朝臣面前留下壞印象。
到時候若是逼得他這皇帝得將戈楚革職查辦,身邊少個得力助手,那是最划不來的事。
「我哪裡是在吵?我說的都是實話!」戈楚面對兩個兄弟的勸告,只覺得滿肚子惱火。
「有些話不能在人前說,這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慕曉陽冷眼一擺,低聲應道。
「我是在替你出氣!」戈楚火爆地喝道:「大哥心裡想什麼,我不懂,可每回上朝他都放任那些狗官欺負你這二哥,我哪看得過去?」
就像今天也是,那崔藍講得口沫橫飛,慕曉陽與段曄虎卻只是互使眼色,半聲不吭的,所以他才替慕曉陽出頭,這又是哪邊不對了?
「欺負?」慕曉陽失笑,迸出了一聲冷哼,「你跟我們在一塊兒幾年了,戈楚,你何時見我真放手給人欺負來著?」
他這個宰相,當年可是靖國最年少的才子,先皇誇他聰敏過人,並延請他入宮為段曄虎的師父,后又因皇子落難他鄉而一路跟隨至今,什麼樣的風浪他沒見過,相較於在漠海當土匪的經歷,與朝臣針鋒相對不過是小意思。
「你也真糊塗了,戈楚,曉陽的狡猾你又不是不曉得,就算沒有你替他出氣,也沒人欺負得了他,你安心吧!」段曄虎往戈楚肩上拍去,希望這個率直過頭的三弟能夠輕鬆點。
不然的話,天天讓他們這樣在朝上吵,他這皇帝也難處理,更別想處理朝政了。
「戈楚,大哥說的沒錯,我默不吭聲不代表我受氣。」慕曉陽跟著幫腔。
「那你不吭聲是在幹啥?等人殺頭嗎?」戈楚沒好氣地駁了回去。
「戈楚,崔令史處心積慮想教大哥點頭,下令築城牆,確實是為了中飽私囊,但目前我們尚無實證,還需派人清查此事,所以我才忍著沒開口,為的是找其它借口將崔令史的要求打回票。」慕曉陽淡道:「可如今你沉不住氣搶先開口,這不是叫崔令史提早防範,壞了大事嗎?」
為了說動戈楚別添亂,慕曉陽只得先將崔藍的秘密透露,免得戈楚嘮叨個沒完。
「你這意思是我沒在用腦就對了!」戈楚氣呼呼地咆哮起來,「這宮裡真是麻煩透了!話不能直著說,非得拐彎抹角,做事不能照實來,非得耍心機!你們不累啊?」
在他看來,既然大哥段曄虎已經當上皇帝了,那些奸臣貪官,全都給推上刑場處決就是,還跟他們啰唆半天幹什麼?
偏偏慕曉陽這斯文性子,什麼都要考慮再三,到時候歹人都給跑光了,留下來的還不是只有受苦受難的老百姓。
「你如果不攪和,我跟大哥會輕鬆點。」慕曉陽板起了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