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緣起 第七章 風雲醉仙城 只手難遮天
墨藍色的夜空中,閃亮著的點點繁星,將清冷的月光襯得分外明亮,銀色的光輝流瀉而下,灑向棲鳳山斷崖下的山洞之中。
華斬情獨自坐在洞口處,雙腿靜靜的倚著石壁下垂著,對腳下的萬丈深淵視而不見,抬頭望著一彎月牙發獃。
山洞內,原本躺在地上昏睡著的白煞,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凝視著月光下倍顯孤單的背影,心中閃過幾分熟悉……
「少主果然醫術高明,屬下已經感不到半點惡毒困擾了。」白煞淺笑著打破山洞內的寂靜。
華斬情頭也不回的道:「幸好柳蒼劍上的毒只是尋常的『半日斃』,也幸好我身上有『還魂散』能解此毒,不然,不然……這裡雖然是絕佳的藏身之地,但無草無葯……就為了保全我一人的性命,你便不管自己的死活了嗎?」
白煞倚著石壁坐起身,黑暗中看不清那俊美面容上的表情,平靜無波的聲音道:「屬下這條賤命不足道哉,自是保得少主性命為重。」
華斬情轉過身,面對著白煞,依舊沉靜的聲音道:「孫大哥常說,『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但我知道,就算是千萬兩黃金在前,讓他放棄去救一個人的性命,他也是斷然不肯的。」
白煞側頭看著身披銀輝的纖長身影,如月中仙子降臨凡間般走向自己,恍然若夢。
華斬情走到白煞身邊坐下,迎上那對深邃的眼眸,輕輕道:「生命本無輕重貴賤之分,答應我,今後別再這般輕賤自己的性命了。」
白煞沉默片刻后,正色道:「屬下尊命。」
「傷口還疼嗎?」華斬情淡淡的問道。
白煞搖了搖頭,忽然邪魅一笑,道:「包紮在我周身傷口上的這許多紗布,是從哪裡來的?」
華斬情聞言剎時滿面嫣紅,雙臂緊環住曲在胸前的雙膝,道:「是,是……是我隨身帶的……對了,你怎麼知道懸崖下會有這個山洞的?洞口又被藤蔓遮住的,連後來追尋至此的柳家莊的人都不知道這裡有山洞的。」
白煞笑得更深,嗅了嗅纏在手臂上,染了少許血漬的白色紗布,道:「好香,不該沾染上血腥之氣的。」
華斬情蹙起秀眉,嗔道:「別再說紗布啦!人家問你怎麼知道這個山洞的!」
看著華斬情窘困的表情,白煞如孩童般滿足的笑了笑,道:「我也是在之前探山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探山?」華斬情思慮片刻后道:「原來你們來之前便察探好退路了。」
白煞道:「少主,明日我們便下山回絕色谷如何?」
華斬情神色一黯,目光飄向洞外的夜空,幽幽道:「不,我還不想……」
「那少主想去哪裡?」白煞淡淡的問道。
華斬情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你回去吧,不必管我了。」
白煞故作嚴肅的道:「那可不行,屬下有幸尋到少主,自當保護少主周全。如今天下人皆知少主身份,懷謀害之心者大有人在,屬下決然要不離少主半步!」
華斬情嘆息一聲,將臉埋在雙膝間,半晌后,道:「好,我便跟你回絕色谷。你傷得不輕,還是多作休息罷。」
白煞淺笑著,不再言語,倚著牆壁,輕合上雙目。
棲鳳山終於回歸了原本的平靜,站在飄柳山莊大門前,書生打扮的柳文心中卻若有所失,不為喧器洗禮,只為那小人兒離去時不舍的目光……
「請問……」輕柔的女聲響起。
柳文猛然回身,卻不見心中所想的玲瓏身影,而是一個膚色雪白,清揚婉兮的高挑少女與一個頭戴斗笠,遮住了樣貌的銀髮老者站在身前。
少女福了福身,問道:「先生,請問誅魔大會可是在這裡?」
柳文還禮道:「不錯,是在這裡。不過二位來遲了一步,大會已畢,各路英雄已經離開此地了。」
少女面露憾色,向身邊的老者道:「爺爺,這位先生說誅魔大會已經結束了,我們來晚了一步。」
老者咳嗽了兩聲,蒼老嘶啞的聲音道:「結束了?不等我老人家來就結束了?那群後生晚輩都去哪啦?」
少女的表情有些怪異,好似在強忍著笑意,問道:「再請問先生,各位英雄都去哪了?」
柳文答道:「聽說去南邊一個叫絕色谷的地方。」
少女福身道:「多謝先生。」言罷,攙扶著老者轉身向山下走去。
柳文看著一老一少遠去的身影,嘆息了一聲后,走進飄柳山莊。
「沒想到我們費心勞力的下山裝扮一番,回來卻撲了個空。」遠離飄柳山莊后,銀髮老者的聲音忽然變得清亮了起來。
少女已不再攙扶老者,淡妝淺抹的小臉迎著陽光,微笑著,道:「我本來也不同意你要混在他們中間的計劃,雖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但其中畢竟有些與我極為熟悉的人,就算我換回女兒裝,也難保不會被他們發現。何況,我討厭過提心弔膽的日子。」
銀髮老者瀟洒利落的摘掉斗笠,露出一副陰柔俊美之極的面容,只可惜面頰上的幾道細長的傷痕,破壞了原本的完美。
這老者正是白煞所扮,而那少女便是換回女子裝扮的華斬情。
「如今正好合你的心愿了嘛!少主,你穿女裝好美。」白煞一臉認真的道。
華斬情被這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弄得一愣,秀眉打結,問道:「你說什麼?」
看著那彷彿被光穿透的無暇面龐,白煞有種伸手觸摸的衝動,卻在看到那糾結的眉頭和清澈見底的眼眸時,硬生生停住了已抬起的手臂,道:「沒什麼,我們得加緊趕路,別落在他們後面。」
「好,走吧,『爺爺』!」華斬情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搶先而行。
被華斬情突如其來的活潑俏麗所震動,白煞失神的呆立原地,直到華斬情再三催促才回過神跟了上去。醉仙城。
這是絕色谷方圓百里內唯一的一座小城,由於地處荒僻,一直是平靜甚至寂寞的。可就在幾天前,卻突然熱鬧了起來,彷彿就一天的光景,整座城擠滿了天南海北的男女老少,而且個個帶著兵器。
城中百姓雖納悶,卻樂壞了城中「獨一家」客棧的老闆——金萬利。
「知道我這客棧為什麼叫『獨一家』嗎?」金萬利挺著圓圓的肚子,圓得不見稜角的臉上滿是笑容。
一個一身月牙白衣的儒雅男子,輕搖著白色羽扇,站在櫃檯前與金老闆閑聊著,「因為這醉仙城中僅有你一家客棧?」
金萬利哈哈笑道:「不錯!南宮公子果然是聰明人!不過這只是其一!其二嘛……」
這儒雅男子正是隨群雄至此的南宮弦,他掃了一眼正在大堂中喝酒的幾個漢子,道:「其二,便是你店裡的美酒了吧?」
金萬利連連點頭,傲然道:「不錯!我『獨一家』自釀的『醉心酒』別說在這小小的醉仙城,就是在全天下,也絕對是獨一家!」
南宮弦笑道:「這『醉心酒』確有醉心之能,令人回味無窮啊!不知這釀酒的師傅,金老闆是由何處請來的?」
金萬利眯起一對牛眼,道:「這釀酒師傅到我這兒有十年了,南宮公子可別打他的主意,沒用的。」
南宮弦趕忙擺擺手,道:「金老闆誤會啦,我並無此意,只是好奇能釀出此等好酒的是怎樣的人物!」
金萬利伸出手,撫著長在已與脖子連在一起的下巴上的山羊鬍,道:「真不巧,釀酒師傅正好出遠門了,不在店中。」
南宮弦面顯失望之色,又問道:「不知這釀酒師傅姓甚名誰?」
金萬利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他叫岳銘心。南宮公子,天色不早了,您今天的晚膳是在這裡用,還是?」
南宮弦見金萬利已不願多談,便識趣的道:「送到樓上吧。」言罷,還未等回身上樓,便被客棧門前出現的一老一少吸引住了目光。
一身水藍色衣衫的高挑少女,攙扶著身邊的銀髮老者走到櫃檯前,清亮如水的聲音問道:「掌柜的,我們要兩個單間。」
金萬利滿臉無奈的陪笑道:「哎喲,這位姑娘,對不住您,前兩天一下來了幾百號人,現下我這店中別說單間了,就連半張空床都沒有了!」
少女挑眉問道:「你這店裡住得下幾百號人?」
金萬利指著南宮弦道:「姑娘若不信,可以問這位公子呀!」
南宮弦迎來少女疑惑的目光,卻不急著講話,而是睜大眼睛打量著這張清水芙蓉般的面容——膚白如雪,櫻唇秀鼻,一對黑眸清澈如水,月牙彎的秀眉透著平常女子沒有英氣,陌生中有著深深的似曾相識。
「這位公子?」少女對盯著自己發獃的南宮弦慍道。
南宮弦雙目忽然一亮,笑得有些激動,輕聲道:「華小姐,這店中確實住下了幾百號人,上房中都是幾個掌門、幫主和前輩們同居一室,其它房間就更是擠得無處落腳了。」
高挑少女自是華斬情,見南宮弦雖認出了自己卻不聲張,心中頓時一寬,福了福身,道:「多謝公子,既然如此,我們便不打擾了,後會有期。」
南宮弦正重道:「後會有期,保重。」
華斬情深深看了這儒雅男子一眼后,才攙扶著白煞所扮的銀髮老者走出了「獨一家」客棧。
醉仙城中原本清清冷冷的街道也都熱鬧了起來。華斬情與白煞穿過各正道門派弟子匯成的人流,疾步出城而去。
黑心竹林前,華斬情突然停住了腳步。想到二次來到這裡,景物依舊,卻已人事全非,不禁黯然神傷。
白煞見狀,澀然一笑,問道:「又想起他了嗎?少主請放心,柳蒼苦心培養了他這麼多年,不會輕易便加害於他的。」
華斬情調整好心情后,走進詭異如昔的黑心竹林,白煞在後默然跟隨。
夕陽西下之前,華斬情與白煞走出了黑心竹林,在絕壁前停下腳步,看著白煞飛身而起,在石壁上約三丈高處連拍了四掌,身形甫一落地,便聽轟隆隆的巨聲響起,原本平整的壁面竟凸出一塊,緩緩倒下,壓向地面。
華斬情待石門轟然倒在腳邊后問道:「如此鬼斧神工的構造,不知是哪位先輩的傑作?」
白煞踏上石門,與華斬情並肩走入絕色谷,答道:「回少主,此乃我教乾坤護法,也就是少主的三伯父,武天文所構思。」
華斬情站在聖女花海中,待白煞在谷內石壁上同方位再度拍了四掌,落回身邊,伴著石門關閉的轟然巨響道:「這絕色谷當真是個卧虎藏龍之地。」
白煞收起始終掛在俊美容顏上的淺笑,正色道:「少主現下便去拜見教主么?」
華斬情眼帘低垂,心中五味沉雜,半晌后,輕蹙著秀眉道:「好,既然終是要見,便早些見吧。」
白煞不再言語,當先而行,向天地宮方向而去。
金碧輝煌的天地宮大殿上,一抹白色身影與一抹紅色身影默然相對,直至腳步聲響起,才一同看向殿門口的一男一女。
一身紅衣似血的武天瑤,笑得妖嬈入骨,媚聲道:「喲,我們的白虎煞神回來啦。嘖、嘖、嘖,天下紅雨了不成?怎麼還帶了個小美人回來呀?難道煞神你,終於動了凡心?」
白煞蔑然一笑,不作理會,向著白衣若雪的絕美少女道:「仙鳳聖女,我要拜見教主。」
仙鳳收回打量華斬情的目光,應道:「教主已閉關,命我留守於此,一切事務,均待出關后再予處置。」
白煞疑道:「武林各派大舉來犯,教主怎地選在這個時候閉關?」
仙鳳答道:「教主已作安排,通天神君與乾坤護法已受命負責此事。」
武天瑤一邊扭著玲瓏的身段走出大殿,一邊道:「小女子回朝鳳宮待命嘍。」
白煞拱手道:「若教主出關,勞煩聖女告知一聲。」
仙鳳含首回禮道:「仙鳳知道了。」
白煞與華斬情正欲離去,仙鳳又道:「白壇主請留步,敢問這位姐姐是何許人也?壇主應該清楚,這天地宮是不準外人進來的。」
華斬情回眸一笑,道:「小鳳,才月余不見,便不認得我了嗎?」
仙鳳剎時一僵,看著華斬情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般的輕聲道:「華公子……」。
走出天地宮后,白煞領著華斬情向西而去,約行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見一座簡約的白色宮殿巍巍然,現在眼前。
白煞躬身道:「教主閉關期間,便委屈少主暫住白虎宮罷。」
華斬情笑道:「從精雕細琢的觀月閣,到奢華瑰麗的天地宮,現在又是這簡約大氣的白虎宮,實令小女子大開眼界呀!」
說話間,二人已走近大門,守門的兩個白衣男子向白煞躬身行禮道:「恭迎壇主回宮。」
白煞點了點頭,問道:「奎木狼與婁金狗回來了嗎?」
左邊的白衣男子答道:「回壇主,奎宿與婁宿五日前已回宮。」
白煞下令道:「傳七宿到大殿來見我。」
白衣男子領命而去,白煞則領著華斬情前往白虎殿。
白虎七宿並列在空曠的白虎殿上,向白煞跪倒行禮,齊聲道:「屬下參見壇主,恭迎壇主回宮。」
白煞抬手道:「七宿請起。」
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起身抬首看向首座高台,除奎、婁二宿外,均不識代白煞端坐首位之上,風塵僕僕的少女是何許人,心中不禁疑竇重生。
白煞看著華斬情,道:「這位便是教主失散了十餘年的女兒,華斬情。」待七宿向華斬情施禮后,白煞向七宿中唯一的女子道:「畢月烏,為少主安排一下住宿事宜。」
可謂羞花閉月之色的畢月烏看著白煞的眼神有著不為人知的柔情,福身領命道:「是,屬下這就去辦。」言罷退出白虎殿。
白煞向參水猿道:「參宿,你留守谷中,可知教主因何閉關?」
面似猿猴,臂長及膝的參水猿躬身答道:「回壇主,教主說要冥思應戰之法,因而閉關。」
白煞又問道:「何時閉關的?」
參水猿答道:「就在壇主離谷約五日後。」
白煞點了點頭,道:「各派人馬已雲集醉仙城,大戰在即,你們都下去準備吧。」
奎、婁、胃、昴、觜、參六宿齊聲道:「是,屬下遵命。」而後退出大殿。
白煞剛與華斬情順著白玉階梯走下首座的高台,畢月烏已重返大殿。
「都準備妥當了?」白煞掛著彷彿恆久不變的淺笑問道。
畢月烏躬身答道:「是,請少主下踏虎嘯閣。」
白煞點點頭,向華斬情道:「請少主隨畢宿去休息吧,如果有事,吩咐婢女就可以了。」
華斬情看著白煞面頰上已漸漸淡祛的傷痕,由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瓷瓶,含笑道:「煞神大人,記得上藥。」
白煞欣然接過,笑得迷人心神,躬身施禮道:「謝少主關懷。」
畢月烏欲言又止,滿目的關切卻落不到白煞眼中。
離開白煞的視線后,華斬情對身前領路的畢月烏道:「畢姑娘不必擔憂,白煞的傷已經好了七八成。」
突然被初次相見的少主看穿了心思,畢月烏難掩驚慌之色,趕忙轉身跪倒在地,駭然道:「少主恕罪!屬下雖仰慕壇主,但絕無半點非份之念。」
華斬情一愣,詫異道:「你這是怎麼啦?快快起身,仰慕於他又何罪之有?」
畢月烏被華斬情扶起后,垂首道:「謝少主寬恕。」
華斬情輕柔一笑,道:「跟我不必這般拘束的,對這些尊婢之分,我討厭得緊。」
畢月烏深深看著這個與眾不同的清麗女子,心中更添敬重、親近之感。
華斬情又道:「我看你我年齡也差不了幾歲,別總少主、少主的叫了,生疏得緊,以後你叫我斬情,我叫你月烏,做姐妹相處,如何?」
畢月烏輕咬朱唇,道:「屬下不敢。」
華斬情佯裝不悅道:「月烏,你再這樣,我才真的要生氣嘍。」
畢月烏掙扎片刻后,道:「那便請斬情少主恕屬下之不敬了。」
華斬情喜道:「哪的話,我讓你這般稱乎的,自不會怪罪於你。」
畢月烏嫣然而笑,領著華斬情繼續向虎嘯閣而去。
專屬於太陽的溫暖光芒,喚醒了沉睡中的人兒。纖長的身形由舒適的白色大床上坐起身,還未等神智完全清醒,便聽兩個輕柔悅耳的嬌嫩女聲響起:「少主早安。」
華斬情一驚,睜大雙目,看著站在床邊的兩個嬌美伶俐的乖巧少女,終於想了起來,這兩個看似乖巧實則執拗得緊的少女,一個叫白雪,一個叫白霜,是畢月烏安排來照顧她的婢女。華斬情不習慣被人伺候著,一再婉拒,兩個小女子卻堅持要「盡職盡責」,只在華斬情堅持自己沐浴之時才稍作退步。
「早……雪兒,霜兒,你們來多久啦?」華斬情頗為無奈的任白雪為自己穿上一雙嶄新的白絲繡花鞋。
「我們怕打擾了少主休息,也是才剛進來。」笑容甜美的白霜答道。
華斬情苦笑著站起身,在白雪、白霜伺候下洗瀨、更衣……
白虎殿中,白虎七宿身著紋有不同圖形的白色錦衣,滿面莊嚴的矗立殿中。
白煞一身綉有威威白虎的白色錦衣,外著寬袖綢緞長衫,銀色長發柔順的垂在背後,襯得那俊美的容顏更為華貴。
「今天怎麼都穿得這麼鄭重啊?」華斬情的到來,打破了滿室的沉寂。
蛾眉鳳目,膚若凝脂,櫻唇水潤,貝齒白亮,淡淡的胭脂將雪白的面色裝點得明艷動人。纖長的身段被包裹在雪白的綢緞繡花連身長裙之中,外罩如煙似雲的輕紗,羅袖流動間,更添飄逸之美。恍若芙蓉仙子下落凡間。
與七宿驚艷的目光相比,白煞的眼中泄露出深深的痴迷。
看著眾人的反映,華斬情一陣羞怯。剛看到經過精雕細琢后的自己時,也驚奇得很,同樣的面目,經過一番悉心裝扮,竟可以變化如斯。
華斬情輕提裙擺,步上通往高台的階梯,苦笑著道:「我也不想這樣的,很不適應。你還沒告訴,今天究竟為何要穿得這般鄭重?」
白煞看著清麗若仙的華斬情一步步走近自己,心中有陌生的情愫在升騰、擴散著。
華斬情輕鎖秀眉,看著面前突然變得痴痴傻傻的白煞,揮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白大壇主,你怎麼啦?才一夜之間就變成啞巴啦?」
白煞輕扣住眼前纖長玉手的皓腕,笑得溫柔如水,一邊扶華斬情坐上白虎座椅,一邊道:「醉仙城中已傳來戰書,通天神君與乾坤護法招集教中眾弟子到黑心竹林外應戰。」
「這麼快?」華斬情想到又要與曾經相識的人對峙,不禁心沉谷底,「那我們要先去拜見通天神君與乾坤護法嗎?」
白煞神色一肅,輕聲道:「在教主出關之前,我想先不公開你的身份。」
華斬情不解的問:「為什麼?可七宿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
白煞扯動嘴角,笑道:「七宿是我親信之人,不同其他外人。」
華斬情低垂眼帘,喃喃道:「哎,同門之中,竟也需這般防範……」想到柳蒼的同門相殘,不禁一陣痛心。
白煞向殿中七宿朗聲下令道:「七宿聽令,招集眾弟子到聖壇待命。」
七宿令命而去,華斬情向畢月烏眨了下眼睛,惹的畢美人掩口輕笑。
白煞見狀,笑道:「少主果然有王者之風,收攏人心的功力可謂出神入化。」
華斬情嗔怪的看了白煞一眼,道:「不是我會收攏人心,而是你太過不懂人家的心。」
白煞挑起蒼眉,問道:「此話怎講?人心本就難測,看不清透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華斬情哀嘆的搖搖頭,起身走下高台,道:「幸好我的霆軒哥哥不似你這般木訥,要不然……」一語未畢卻嘎然而止,華斬情停下腳步,黯然垂首……
白煞悄然而至,柔聲道:「一會你跟在我身邊,不要說話。」
華斬情點點頭,無聲的隨著白煞離開白虎殿、白虎宮,向天地教聖壇而去。
位於天地宮后的天地聖壇,容下天地教中數百弟子后亦不見絲毫擁擠。白玉石地面的四角,各聳立著一尊十餘丈高的石雕,分別是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而由上古四靈守護著的中心,一尊威武軒昂的金色神像傲然屹立在神台之上。
神像前,分著青、白、紅、黑四色服飾的教徒各居一塊方陣,每方陣又分作七列,井然有序,靜待神台上兩個金黃色衣衫的男子發號施令。
華斬情既非教徒,自然無心於他們的祭拜典禮,左顧右盼的看著身邊的人。左邊的青龍壇主卓寒早在柳家莊時便見過了,右邊的朱雀壇主就更不必說了,不僅見過多次,論起輩份來,華斬情還得叫她聲姑姑呢。而最右邊的為首之人——玄武壇主便是第一次見到了。此人中等身材,一身黑色錦衣,最奇怪的是頭帶黑色面具,看不到樣貌。
「那個玄武壇主為何要帶著面具?」華斬情低聲問著身前的白煞。
白煞淺笑著低聲道:「少主英明,竟然一眼便認出了玄武壇主。他一直這般神秘的。」
華斬情輕哼一聲道:「我再英明也沒你拍馬屁的功力高明啊!左一句少主,右一句少主的,已經不跟你計較了,到了谷中又奉承起我來,再開這種玩笑,我可要生氣啦。」
「生氣」這一招似乎百試百靈,白煞聞言,剎時緊張道:「少主莫氣,屬下以後不再這般便是。」
華斬情心底竊喜,趁機又道:「以後也不準再『少主』、『屬下』的稱呼了。」
白煞正欲開口,便聽神壇上的乾坤護法武天文朗聲道:「當今正道各派,受妖人所矇騙,大舉前來,欲滅我聖教。想我天地教自天尊創教,百年基業,豈可毀在我等手中?」
數百教徒齊聲道:「不可!我等與聖教同存!」
武天文滿意的點點頭,繼續道:「好!正所謂『上下同欲者勝』,今日一戰,我聖教必勝!」
「聖教必勝!必勝!」數百人的吶喊,震天動地。
絕色谷外,以柳蒼為首的武林各派浩浩蕩蕩而來,止步於黑心竹林前。
傾刻間,陣陣有如雷鳴的鼓聲響起,四色人馬由黑心竹林中衝出,距柳蒼等人十餘丈遠時嘎然止步。兩個金黃衣衫的男子從天而降,落在場中。
還未等雙方為首之人對話,兩個樣貌相近,身著孝服的男子便沖向天地教白色人馬的為首之人,怒喝道:「白煞,還我爹爹命來!」
通天神君武天耀,低沉的聲音道:「有何恩怨,自有了斷的時間,後生晚輩,休要猖狂。」大袖一揮,掀起一陣勁風,將褚葛冬雷、冬雪兄弟硬生生推出數丈。
神功一現,引得各派中人一陣騷動。
柳蒼上前,拱手道:「好渾厚的內力,不知尊架何人?」
武天耀輕捋美髯,傲然道:「我乃天地教通天神君是也,你便是柳蒼罷。」
柳蒼含笑道:「不錯,正是在下。」
武天耀正色道:「你煽動群雄,大舉來犯我天地教,是何居心?」
柳蒼剎時變了臉色,正氣凜然的道:「你魔教步入中原以來,為惡不斷,今我武林正道之士,便起正義之師,前來討伐爾等!」
武天文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柳莊主好口才,好智謀。既然今日大戰之勢已定,不知柳莊主打算怎麼個打法?」
柳蒼成竹在胸的笑道:「於當今武林,你魔教欠下的血債還少嗎?今日便要爾等一一償還!」
話音甫落,褚葛兄弟已叫喊著二度沖向白煞。
白煞蔑然一笑,道:「奎宿、婁宿,莫傷了他們性命。」
奎木狼、婁金狗應聲出戰。
白煞向褚葛兄弟道:「你們不是我對手,回去練個二三十年再來吧!」
褚葛冬雷直氣的哇哇亂叫,卻也脫不開婁金狗的牽制。褚葛冬雪已冷靜了許多,知道白煞並非虛言,心下不禁涼了幾分。
天地教中,是非惹得最多的便是朱雀壇、武天瑤,褚葛兄弟與白虎二宿方一開戰,對武天瑤的聲討便開始不絕於耳。片刻間,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已清巢而出。
柳蒼笑看著場中打得火熱,踱步到風雲門一派前,向風不停道:「風大當家,聽說令尊及前二當家雲九江皆命喪命前青龍壇主之手,正所謂父債子還,二位不向那卓寒討還血債么?」
風不停與雲不住本因華斬情一事遲疑著如何應對,如今柳蒼激將於此,已無路可退,雲不住搶先道:「柳莊主所言不錯,我二人正想前去討陣,柳莊主也一同前往討那日月山莊的血債么?」
柳蒼深深看了眼這清秀精緻的雲二當家,而後狠狠的道:「自然要討!」
南宮弦輕搖羽扇,上前道:「只是要我等小輩先打個前鋒,是吧?柳前輩。」
柳蒼負手,搖頭道:「南宮掌門說笑了,柳某絕無倚老賣老之意,只是在等那魔頭武天罡出現罷了。」
南宮弦將羽扇插於腰間,邊走向已刀光劍影的斗場中,邊道:「想那武教主是要等我們斗得兩敗俱傷時方才現身罷!」
柳蒼看著南宮弦上背影的眼中惡寒之光一閃而過,隨即恍若無事的踱步回柳家莊一派人前。
卓驚鴻走到柳蒼身邊,躬身施禮道:「師父,弟子想前去向那青龍壇主卓寒討還斷劍之仇。」
柳蒼斜睨了卓驚鴻一眼,略一思慮,點點頭道:「好,去吧。」
卓驚鴻走入場中,與風不停、雲不住及南宮弦,並肩而立。
風不停、雲不住齊聲道:「卓寒,你爹殺害我先父之仇,今日在此便要做個了結!」
卓驚鴻緊接著道:「卓寒!今日我要報那斷劍之仇!」
卓寒冷冷的目光掃向南宮弦。
南宮弦笑道:「不必看我,你我無甚恩怨,我是要找那朱雀妖女武天瑤,替曾被虜的柳如嫣小姐討個公道。你們打你們的。」言罷,走向已混戰一團的朱雀隊列前,朗聲道:「武天瑤,前幾次交手,你我都未分出個勝負,今日也做個了結如何?」
武天瑤妖嬈上前,一甩手,亮出炫麗耀眼的寶鞭,道:「好,南宮掌門請出招吧。」
南宮弦甫一出招與武天瑤交手,便聽張青書喊道:「南宮兄,小弟助你一臂之力。」
張青書與武天瑤的過節也自不淺,會出手也在意料之中。
白虎七宿已清巢而出,白煞則寸步未動的守著華斬情,斷不出場應戰。
華斬情自風不停、雲不住及南宮弦上場后,便緊盯著幾人的情況。雲不住曾於飄柳山莊力排眾意的保護自己,而南宮弦則是在醉仙城中未揭發自己的身份,華斬情心中一直感念二人。心知武天瑤若不使毒,南宮弦還有些勝算,而雲不住雖有風不停、卓驚鴻相助,卻難勝卓寒。
白煞見華斬情對風雲門的雲不住分外關切,挑眉問道:「怎麼?少主這麼快便忘了那個人,又傾心於雲二當家了?」
華斬情橫了白煞一眼,道:「都說不要叫我少主啦!雲不住於我有恩,我怕卓寒傷了她。我對霆軒哥哥,一輩子也不會變的,不需你來擔憂。」
白煞神色一黯,澀聲道:「柳霆軒,你幾世休來如此的福氣……」
華斬情秀眉輕鎖,問道:「你剛才在嘟囔些什麼呀?前面都亂成一團了,你怎麼不去幫忙?」
白煞傲然審視場中的戰況,道:「七宿還應付得來,我要保你周全。」
華斬情正欲說些什麼,卻見雲不住已落下風,險象環生,顧不得許多,飛身而起,抽出腰間軟劍,衝上前去解圍。
白煞只見白影一閃,趕忙搶步跟上,並向卓寒喊道:「青龍,莫傷了她!」
青龍壇主初見這清麗脫俗的少女衝出,微微一愣,接下劍招,又聽到白虎壇主白煞的叮囑,心中更是詫異,疑道:「你是?」
華斬情與雲不住對視了一眼,道:「卓壇主,他們是我朋友,莫傷了他們,徒惹恩怨。」
白煞上前,長臂一揮,分開纏鬥雙方,站在華斬情身邊,道:「青龍,停手,作壁上觀罷。」
卓寒點點頭,冰冷依舊的問道:「她是何人?」
華斬情昂首道:「華斬情,曾經跟你交過手的華虎是也。」
卓寒得到答案,未顯何情緒波動,只再度細細打量了華斬情一番,便默然回歸青龍隊列前。
風不停、雲不住、卓驚鴻三人則驚詫不淺。
風不停衝口而出,道:「想不到華賢弟變作華妹子后,這般,這般……」
「這般清麗動人。」雲不住接過風不停無法形容的稱讚,拱手道:「多謝華姑娘相助之恩。」
華斬情搖搖頭道:「雲二當家多禮了,你在飄柳山莊為我仗義執言,我才要向你謝恩呢。只是事到如今,要如何收場?」
卓驚鴻憤然道:「自是要向你們討還日月山莊的血債!」
這一句話彷彿觸動了華斬情心中壓抑已久的委屈與怒火,幾近聲嘶力竭的聲音喊道:「我娘親與外公都葬身日月山莊,這血債要向誰討還?我過了十餘年無父無母的孤苦日子,要向誰討還?唯一疼我愛我的霆軒哥哥為了向柳蒼問明當年日月山莊被滅門的真相,從此音訊全無,我又要向誰討還?!」
卓驚鴻一愣,看著盈然欲泣的華斬情,不知如何回應,「華,華師妹,你,我……」
白煞看著華斬情眼中嵌著的淚水,莫名的心痛,將其護在身後,道:「卓少俠,您的一聲『華師妹』是何用意?是肯定我家少主是無辜的嗎?」
「我……」卓驚鴻不禁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