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象密糖一般的生活實在過得好快，肖連看日曆的時間都擠不出來，直到領薪水的那天才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月了。

八月的天氣更加炎熱，小貓整天沖著涼水還是渾身汗，看著躺在床上直喊熱的小貓和床腳邊懶懶不動的小旺，肖心裡充滿無力與內疚感。

「……喵喵，好熱吧？對不起，我沒錢添冷氣機……」

同樣一頭大汗的肖早已把風扇打到最高檔，可就連吹在身上的風也是熱的。

「嗚……這個鬼天氣……我快昏了……」

小貓只穿條內褲，四肢攤開，這種姿勢配上一張苦惱的小臉實在令人憐愛，肖的臉都紅了：「……我、我明天找公司借錢……」

「啊？不用了……房東姐姐已經答應了……嘻嘻，明天就解放嘍！」

「……」肖不知為什麼有點生氣：「我們的事跟她沒關係，你幹嗎要她的東西啊？」

小貓一個翻身挪進肖的懷裡，似笑非笑的親了親他：「……嘻嘻，肖在吃醋哦……好高興！」

「唔……我哪有？我是說……我不喜歡……那個……我們應該自己解決……嗚嗚……」

肖臉上又熱了好幾度，嘴裡卻變得結巴起來，小貓樂得連熱都顧不上了，抱住他就來了個結結實實的長吻，汗水交融的熱度簡直就要融化彼此，到最後……除了不斷的喘氣，他們都很難發出別的聲音。

「呼……呼……好……好熱啊……」

「……呼……呼……真、真的咧……可我還是……還是想做……嗚……」

這樣說的當然是精力過剩的小貓，被汗水浸濕的黑髮在額前緊貼，一雙眼睛卻滿是迷濛的情慾，肖只看了這樣的他一眼，身體就不可抑制的興奮起來。

「嗚……怎麼辦呢……肖，我們去洗澡吧……」

小貓終於想到解決的辦法，一把拉起同樣苦惱的肖跑進浴室，打開花灑，淋漓而下的冷水稍稍降低身體的溫度，濕透了一身的兩個人才可以享受烈火般的熱情。

「唔嗯……好舒服……」

小貓微眯著眼的餉足表情實在妖艷，濕淋淋的小臉上透出激情的紅暈，肖即使在一片水花中也口渴得要命，不能夠再多忍一分一秒。

沒讓懷抱里的人說出更多挑逗的話，肖直接用肢體去征服扭動不停的小傢伙，笨拙的愛撫直接而濃烈，小貓很快就發出了撒嬌似的顫音。

「嗯……嗚……啊……」諸如此類，全是拉長了數倍的音調，並不強壯的肖突然變得力大無比，少年纖長的雙腿緊緊纏在他的腰間，彼此最羞恥的地方早已密不可分。肖承受著兩人相加的整個重量，身體的每個細節都互相纏繞，這樣色情的接觸又是那麼自然，肖迷迷糊糊的想起「愛人」的另一種說法。

「另一半……是的呢……他如果不是我曾經丟失的另一半，做著這種行為的我們怎麼會如此契合……如果真的是搞錯了，那就錯到底好了……就算受到懲罰我也不會後悔……因為……因為……」

「啊……嗚……」小貓已經抖個不停的死死抱緊他，微腫的紅唇猛然咬上了他的肩膀。這是高潮來臨的信號，肖也激動得忘記了一切，在幸福的疼痛中迎來了自身的爆發。一陣短暫的失控后意識緩緩回到腦際，兩人疲憊而滿足的眼神再次交接。

「唔嗯……肖……親親我……」

小貓無力的抬起頭，緊閉雙眼伸出舌尖，肖輕輕吮住這個粉紅色的小東西，心裡潮水般的感動隨之起落。

「喵喵……我想……我愛上你了……」

平靜說出這個事實的肖，眼神中不再有一貫的羞澀，小貓微微睜開眼睛看著他，良久才露出白牙粲然一笑：「肖……我好高興呢……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你不準愛上別人哦……」

「嗯……」同樣是平靜又簡短的回答，肖就這麼做出了最重要的承諾，寂靜的空間只持續了幾秒，肖就擔心起某個問題：「喵喵……好晚了，你肚子餓不餓？」

「……啊！是耶！好餓哦，做了這種事情就會特別餓！」

小貓恍然大叫的聲音把肖又急得面紅耳赤：「別叫啊，那個女人會聽到！」

撅起嘴的輕聲抱怨：「我們剛才還比這個聲音大呢……你又不說……」

「我……好好，我不說了，我們去弄吃的……」

一如既往的對話繼續進行著，遇上這樣的情人肖只有認命，唉……果然是個無法無天的妖精，除了乖乖認輸，肖還能說什麼呢？

§§§

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天，肖一下班就急急趕回家，雖然並不希罕那個女人為他們買的東西，但用上以後他也不得不妥協。

衝進家門的肖照例先得到一個熱辣的親吻，直吻得暈頭轉向加呼吸困難才堪堪滿足。小貓亮晶晶的大眼閃動著興奮的火花，對他大聲說出一句沒有料到的話：「肖！生日快樂！」

「咦？」肖驚奇又尷尬的想了一想：「嗯……好像是，我都不記得了呢……你怎麼知道？」

「嘻嘻，我偷看了肖的身份證哦……八月十五號嘛……我有禮物給你！」

「呵呵，是什麼？」

肖抱著小貓坐上他們的二手沙發，現在再熱的天也不怕了。

「嗯……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就知道了！肖一定會高興的！」

小貓急躁的語氣讓肖快樂到眉開眼笑，什麼禮物倒無所謂——肖已經很久很久沒人為他慶祝生日了，就算愛人的禮物只是剛才的那個吻也非比尋常。

「來嘛……快起來，我們馬上就去！」

下了樓只走過一個轉角，小貓就拉著他到了目的地。

放眼四周都是自己並不擅長的計算機，一大群小孩子在裡面坐得密密麻麻。肖覺得有點窘，小貓卻已經找了一台坐上去熟練的操作起來。

「肖！你來看！」

小貓打開了幾個漂亮的頁面，肖紅著臉湊眼過去，頁面上醒目的大字讓他呆住了——

「人氣作家肖遙最新力作……『小貓的魔法書』……」

「……這、這是什麼……」

肖一副傻到極點的表情令小貓「噗哧」笑出了聲：「嘻嘻……這個人氣作家，叫肖遙的就是你啊……你在網路上很有名的！」

「我怎麼不知道……我都不會……」

肖看著高高興興的小貓，好像明白了什麼：「喵喵，是你……你……」

「嘻嘻，對啊……你原來在紙上記的小故事也都很多人喜歡呢！你看……」

小貓不斷的動著滑鼠，簡單又精美的頁面一張張打開，肖慢慢看到了自己這段時間所有的文字，包括那些他曾經扔進垃圾筒的失敗之作。每一個故事下面都有很多人留言，那些陌生的人們，留下了無數鼓勵與稱讚。

「肖……他們都跟我一樣喜歡你的作品，你沒有過時呢，真的……」

小貓微笑著打開一個新頁面，好像是信箱之類的，那些值得感謝的讀者們寄來了大量的信件。

一封封看下去，肖漸漸有種想哭的衝動，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肯定這樣推崇，這種感動與稿酬無關，只跟內心接軌，他的小貓……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存在。

「……喵喵……我……」

「嘻嘻……肖喜不喜歡這個禮物……還有，等一下哦！」

小貓再次打開的信件是來自一個出版社，曾經熟悉卻已久違的言辭出現在顯示屏上——他還沒寫完的長篇小說已經被確認採用。儘管隨信的合約上條件並不優越，仍然可以抵上肖好幾個月的薪水，這意味著……自己已經重新回到以稿酬為生的日子裡。

「對不起……錢不是很多，不過他們回復得很快，嘻嘻……他們催你趕快寫完呢！肖……你是最好的作家！嗯……合約你自己簽，我已經幫你口頭回復了一次，到時候有樣書給你，還有美美的插圖哦……」

小貓興奮的說個不停，旁邊正在遊戲中拼殺的小孩不滿的看著他們，肖不好意思的拉拉小貓：「喵喵……聲音小點……」

「我真的好高興哦！昨天收到信我就想告訴你，不過還是等了一下下，嘻嘻……」

「小點聲啦！這裡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地盤！」

身邊突然響起的咆哮終於把小貓拉了回來，肖對那個孩子笑得是一臉尷尬。

「……」小貓伸了伸舌頭，無奈的把聲音壓低，臉上的笑容一點也沒被影響到：「肖，我好開心……你呢？」

「我也開心。喵喵……你真是……真是……」

「嘻嘻，我真是太好了對不對？我昨天晚上高興得睡不著，又不想提前告訴你，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嗚……」

聲音又再高起來的小貓不得了的引發了眾怒：「小點聲啦！」

「……喵喵，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

「嗚……嗯，肖我們回家，他們都是傻瓜蛋，什麼都不懂啦……」

——唰！四周眼光齊齊聚集在某處焦點上，肖流著冷汗拉起小貓跑出了這家網吧……

***

「呼……呼……慢點啊，跑這麼快……熱死了！」

「呼……呼……我怕別人追上來啊！」

「嘻嘻……沒事啦，他們才不捨得扔下手上的遊戲來追我們咧……」

小貓壞笑著的臉紅撲撲的，讓肖好想在大街上親吻他，但肖畢竟是個有理智的成年人，所以……肖一直把小貓拉到沒幾個人走過的轉角處才飛速的親了一口，這一口下去，連小貓都呆住了，好半天才抬起一張紅臉看看周圍。

「嗚……肖不怕別人看見了？」

「呵呵……看見就看見，我們又沒有做壞事。」

「對啊！哈哈……我們沒有做壞事，只是做了愛做的事嘛……」

「……呵呵，走了啦！你不說很熱嗎，我們去吃飯，我那天領的薪水還沒花太多。」

「萬歲！去吃大餐嘍！」

「呵呵，好好，我帶喵喵去吃一次日本菜好不好？」

「不要……我不喜歡啦！我只要吃快餐就好了，嗯……麥當勞！」

肖很想說……不用喵喵替他省錢，不過一看小貓笑得那麼滿足的臉，所有話反成了多餘……就算再怎麼捨得，喵喵也會不捨得吧？他的小貓……是世界上最好的愛人。

吃飽喝足的兩個傢伙帶著一個小小的蛋糕手挽手走回家，一路上笑笑鬧鬧花去不少時間。色彩斑斕的路燈下，彼此快樂的臉是那麼鮮明，肖覺得自己好像只有十八歲。

上樓的時候又花了幾分鐘時間接吻，他們已經不再介意被房東聽到，其實房東姐姐雖然有點討厭，但實際上很善良……肖今天心情格外好的這樣想。

直到了家門口，兩個人還在低聲的說著情話，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卿卿我我：「哥！是不是你？」

「哇……」沉醉在戀情中的肖嚇了一跳，但還是沒有放開情人的小手，壞掉的燈讓他看不清蹲在門邊的人，憑聲音倒蠻像自己幾年沒見過的弟弟。

「小偉？你是小偉？」

肖意外的驚喜著拉起了小弟：「你怎麼有空來看我？爸媽他們還好吧？」

「……我今年放假沒回家，他們應該還好吧……哥，我找你有點事情……」

「哦……快跟我們進來！」

肖激動的打開門把弟弟讓進來，小旺飛撲而上的身影把肖偉嚇得不輕，小貓笑著抱起狗狗打開了房間里的燈，肖偉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只狗，怪嚇人的……」

「呵呵……它一見生人就興奮，沒事的。」

小貓一邊審視眼前的男孩一邊自然的搭話，舉止完全像個大人，平常的古怪調皮倒是看不出來，肖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偉……」肖想到了小弟來找他的理由，心裡滿是親情帶來的感動……果然是血濃於水，難得弟弟記得他的生日，坐那麼遠車來專程看他。

「哥……你手上有沒有錢？不需要太多……」

「……你缺錢花？缺多少？」

肖的心冷了一點點，但還是帶著笑容問小弟。

「……是這樣啦，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現在的女朋友，已經答應她一起出去玩……哥你也知道，爸媽手上都沒什麼錢給我……」

肖偉的表情有點苦惱：「如果食言的話，我會很沒面子，她以後說不定就不理我了……」

「這樣啊……你要多少？」

「嗯……加上開學的學費，買衣服，住宿費……大概兩萬塊左右吧……」

「……」肖只能閉嘴，剛交了兩個月房租的薪水，眼下自己還養著兩人一狗，小弟的要求對於以前的他不算什麼，現在卻實在太難。

「哥，你不幫我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找誰了……你手上應該還有錢的，原來那些稿費應該有剩，就算不給爸媽他們也要留點給我啊！」

「我……你等到明天再走，我去想點辦法……」

肖儘管很為難，心裡也有點不舒服，但這畢竟是他唯一的弟弟，就算要借也沒辦法的事，天知道他是最不情願借錢的人。

「想什麼辦法！肖！他明明在欺負你！」

一直沒出聲的小貓突然大聲叫了一句，把一旁的肖偉也惹怒了：「……你是誰？我們兩兄弟的事跟你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你欺負他就跟我有關係！」

劈里啪啦的語速聽起來就是吵架，肖頭大的去勸：「喵喵……我自己解決，這是我家裡的事情……」

「肖你說什麼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不記得你生日，只記得找你要錢耶，這樣你也不生氣？」

「……」

「你是我大哥什麼人？」

「我是他的愛人！男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肖偉頓時僵住，好半天以後才回過神看向大哥：「哥、哥……這不是真的吧？他說……說……」

肖的臉在三秒之內變得血紅，但還是輕輕的點了頭，不管怎麼樣，家裡人始終要知道，要罵要打都無所謂了。

看著這樣的大哥，肖偉卻只「啊」了一聲：「……哦，沒什麼，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哥，我明天再來找你，你得幫我啊！」

肖不可置信的抬眼看著弟弟，那張已經陌生的臉上沒有一點點憤怒生氣，這就是他的弟弟、他的親生弟弟……肖的頭又重重的垂了下去：「……我知道了，你明天來找我吧……」

「嘭！」靜夜裡發出的聲響並不是很大，然而肖眼前的場面劍拔弩張——他的小貓把他的弟弟很結實的揍了一拳，然後兩個人混亂的扭打在一起。

「混蛋！我看見你就想打……唔……」

「神經病！滾開……噁心死了……啊……」

「嘭、嘭……」

肖壓下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跑上去阻止，卻讓自己變成了被左右夾攻的那一個，短短几秒鐘時間裡身上中了好幾下，他終於失卻理智的大叫起來：「住手！都給我住手！滾！」

這個「滾」不知道是對誰說，肖已經渾身都在發抖，淚水沒有流出來是因為他太久沒有哭過，這個夜晚他的心情經歷了太強檔的起伏。

「……」三個人都短暫的沉默了，最先有所反應的是臉上腫了好幾塊的小貓：「你好……肖，你趕我走……就為你的這種弟弟……」

沒說完的話再也說不出，小貓跳起來就往屋外跑掉，肖來不及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因為肖偉也站了起來，還對他狠狠的說了一句話：「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肖還是沒能開口，弟弟就向著小貓消失的方向走掉，偌大的房間只剩他一個人頹然坐倒。

地板上是和小貓一起買的蛋糕，小旺正怯怯咬上他的褲腳，小貓……小貓才是最無辜的那個，為他而生氣卻還被他吼……

回過神來的肖一躍而起，對著大門就追了出去，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發過脾氣，第一次就是最愛自己的人……太混蛋了，肖青柏，你簡直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

迷濛的夜色里肖從街的這邊找到那邊，彷徨無助中不知認錯了多少擦身而過的少年……他們都不是小貓，都不是那個比自己還愛著自己的人，儘管他們都有著相似的輪廓或體形。

別的少年又怎麼會喜歡自己？年輕的、漂亮的少年……他們有青春有未來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老土的大叔，只有他的小貓才把他放在心坎里……

一邊找人一邊咒罵著自己的肖，來回找了好幾次都一無所獲，如果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自己活著寫著還有什麼意義？

從前沒有愛情，肖過得很平靜，但擁有之後才發現，原來愛這個東西已經不可失去……就算只是一分鐘、一小時，所受的煎熬也像輪迴了一場宿命。神啊……如果您聽得見，請替我跟他說「對不起」，只要他回來，我寧願從初遇的那晚重新開始珍惜……

路邊的樹影下，一個人形的物體蹲著一動沒動，認錯了太多人的肖只敢遠遠觀望，看了好久，那個人影似乎抖了兩下，肖懷著一線希望走了過去。

「混蛋……嗚……壞蛋……笨蛋……該死的……嗚……」

邊哭邊罵的聲音讓肖的心臟因驚喜、憐惜和內疚而痙攣，他俯下身子蹲在了這個人的對面：「對……他是混蛋！他該死！」

「嗚……滾開啦……你該死……嗚……還差不多啦……」

「喵喵……你真想要我死的話……我就去死好不好？」

「……肖？」

滿面淚痕的小臉一瞬間染上驚喜，可馬上就變了表情：「你找我幹什麼……嗚……」

「我不找你找誰？……喵喵，我們回家吧。」

「……」少年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嘴還是撅得高高的：「嗚……這麼久，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只是沒找到你……怎麼可能不要你？來……我們回去。」

肖站起來對他伸出雙臂，溫柔的臉色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小貓獃獃看了一會兒，還是選擇投進了他的懷抱：「……嗯，我們回家。肖……你不準再趕我走了……」

「我只是昏了頭，不是趕你走……臉上痛不痛？看你弄的……」

「嗚……好痛……身上也很痛……」

「下次別跟人打架了，知道嗎？」

「……嗯，可我忍不住嘛……他太可惡了！」

「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弟弟啊，算了，好嗎？」

「……嗯……反正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