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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冰冰這回才真的爆笑,一拳頭拔出來伸到半空,想想此人半夜的慘狀,悻悻將拳頭自覺收了回去。

「奇怪,我買的應該是回公司的票,怎麼在上海跳下。不過也幸虧跑來你這兒,要不然現在進去隔離病房了也難說。」

柳鈞說的時候,崔冰冰替他翻包,果然翻出的火車票是回公司的。「你潛意識裡很有我嘛。」

「噯,阿三,你一個人呆上海,有個頭痛熱的時候身邊沒人伺候,怎麼辦。還是回家吧。」

「很快,我會微笑回家。」崔冰冰昨晚至今,第一次眼睛里有了淚意。也是來上海至今,心裡第一次有了一絲軟弱。她原以為自己會排斥這種無恥的軟弱,可真實的她很享受柳鈞的輕憐。只是時間不等人,她很想多陪男友一會兒,卻連給男友做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她必須趕去上班。

柳鈞也非常不舍這一個分離,他雖然還是頭暈腦熱的,卻起身一定要送崔冰冰下樓,不讓她睡眠不足開車,說是要幫她攔計程車。走進電梯里,崔冰冰忽然想起一件事,笑道:「昨晚喂你吃藥,你死活不肯張嘴,我說你爸爸來了,大美女來了,大灰狼來了,你都不理我,牙關咬得死緊,存心跟我作對一樣。結果我騙你說某某打電話來要你必須吃藥,你唰地就把嘴張開了,這效果……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柳鈞不曉得自己燒吐真言,給說了什麼胡話做了什麼混事被崔冰冰抓包了,滿心忐忑,不敢亂猜,只好說一個最保險的,「我媽?」見搖頭,就笑道:「你是不是說『環保來了』?」

「哈,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七寸,留著以後用。我昨天說的是宋總,你還真聽他的。」

「越做企業越覺得這一行不容易,就越服氣宋總。」

崔冰冰一路指點,這家可以吃飯,值得點哪幾個菜,那家最好去做個刮痧,她感覺柳鈞一頓高燒可能與中暑有一定關係。柳鈞將崔冰冰送上計程車,回來懶得動腦筋,崔冰冰說什麼,他照做,吃飽刮痧,脖子一帶慘不忍睹地回家,再猛睡一通,見崔冰冰簡訊說會遲點兒下班,就去附近市買菜。他的燒菜水平,不過是維持溫飽,相比崔冰冰差得遠,還是在德國時候被迫無奈向同事同學學的,風格非常不本土,手頭作料也不齊,唯一不錯的是火候控制,原因似乎與他的專業有點兒搭邊,可以視作熱處理。做菜中途崔冰冰回家,卻不肯進廚房接班,換了居家衣服倚在門邊看,這一天,崔冰冰對兩人的感情心中充滿前所未有的踏實。

兩人這時候才有時間好好地說囫圇話。柳鈞出差做了些什麼,他反正每天早請示晚彙報的電話里都說了,崔冰冰早已知道,崔冰冰想知道的是,經過一下午酣睡恢復,柳鈞總算能正常運行的腦袋有沒有想出彌補措施。她還知道柳鈞此時內外交困,身後是大筆訂單追著,如果延誤就是大筆罰款,可是鑄造車間的環保設備不落實,鑄造環節的生產便無法進行。身邊有管委會主任目光灼灼地扒著錢包,而柳鈞的錢包卻在鑄造車間除塵設備那兒遭遇嚴重水土流失。還有新研中心的基建工程每天張著大嘴要錢。到處都是錢錢錢,要命的錢,崔冰冰恨不得挪用公款幫柳鈞的忙。

「我下午睡後到處打電話給朋友請求幫忙,總算也有一家倒霉企業,手頭壓著一套買家付半拉子定金做出來的鑄造全套,買家卻在約定交付期后一直沒錢支付餘款提貨,賣家急著處理變現,這年頭哪家企業都難。價格不錯,即使加上我那筆肯定要不回來的預付款,還是比我原先的預算低。我剛口頭跟他們約定我要其中的環保設備,明天就直接過去看貨,看著行就當場拉回家。沒辦法啦,時間不等人,不可能再花巨資量身定做,只能……昧良心了。」

「我看你可能也矯情了點兒,別家公司定做的設備當然也是照著國家標準來的,你別嫌不中意啦。」

「這方面你是真不知道,在我們這兒,環保純粹是良心活。我舉個例子,你比如說我們金屬加工業很普遍的一道工序酸洗,現在大多數是用鹽酸,洗后的含氯化物廢水不能直接排到地下水管里,氯離子量,鐵離子也量,ph值也不行,一般生產中就是用石灰來中和,將ph值升到正常淡水水平,將氯離子用氯化鈣形式沉澱下來。可是你學過高中化學得清楚,氯化鈣在水中大多數是以絮狀物沉澱下來,可還是有一小部分溶於水,但就是這一小部分的遊離氯離子,卻過排放標準設定的量。為達到標準,唯有將水處理設備大幅度升級,運用離子膜等高價設施,不僅固定資產投入高,未來運行時候的運行成本也高。可現實是,國內加工業的毛利大多很低,不少企業連挖一個沉澱池扔石灰定期清理淤積物的投入都只能勉強拿出。然後看著我國趕美英訂得極先進的排放標準,能走的只有一條路,反正設備上達不到,可是又不能不做,那麼唯有桌面下運作出一個環評。最後,既然已經將裁判變成兄弟,人在缺乏監督的情況下,還要日常的環保運行投入幹什麼,污水乾脆直進直出。你東邊環保成本這麼不見了,產品在價格戰裡面打得更順溜,我西邊的當然也會跟著學,最後全國一盤棋。當初若是標準訂得稍合國情點兒,執行卻抓得嚴一點兒,環保效果可能反而好。可是這個退一步進一步的道理我也是現在才懂,以前我只知道既然能達到更高的標準,為什麼不高標準嚴要求。」

文科出身,早將理化扔還給老師的崔冰冰偏偏性格爭勝好強,不願被柳鈞笑話文科生,拼著老命聆聽柳鈞講高中就該學過的知識,頭暈目眩之餘,嚴正指出:「你好像偏題了,你在牢騷。」

柳鈞笑嘻嘻道:「得允許我夾帶私貨嘛,不過我剛說的確實是很嚴肅的現狀。我原本花錢自己投入大量設計的特製除塵設備就好像加離子膜的高價水處理器,明天打算去看的那套好比是只有沉澱池和最基礎水化驗間的水處理系統。那兩家被主任盯上的鑄造廠勒緊腰帶還能買得起後者,前者他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買不起。像鑄造車間除塵這種投入,我花五十萬,基本上可以達到除塵85%的效果。再加五十萬,最多效果達到88%,騙騙外行。加到五百萬也就達到98%最多,做得徹底,那就輪到我砸鍋賣鐵也買不起了。這就是做環保的困局。因為產生的灰有粗灰細灰之分,粗灰最容易處理,拿風機打到悶罐子里用離心力析出,加水噴淋就行,出來的煙氣起碼肉眼看著就不黑了。可我們做技術的不怕粗灰,最怕的還是到處亂飛的細灰,我們全知道它的害處,不消滅良心不安。那麼方法就多了,投資運行成本也飛躍式升級,有水幕除塵、各種布袋除塵、還有靜電除塵等,各有優劣,當然混合著用最好。最後最好還要用高高的煙囪將處理后的煙灰送上空氣對流層,進一步稀釋看不見的細灰在空氣中的密度,才算符合標準的處理。原理說難也不難,只要肯花錢投入就行。現在不行啦,我明天只能買蒙蒙外行人的處理設備,要不然做不出產品延誤貨的賠償能讓我前功盡棄,轉眼就成窮光蛋。」

「那不正好讓那管委會主任抓住把柄嗎?」

「看來只能向他投降。做人……你看,什麼氣節,什麼原則,什麼良心,最終全得服從生存。」

這一些,崔冰冰聽得明明白白,她總算回過氣來,「主任會不會因為你前陣子不乖乖進貢,非得走投無路才投降,唆使環保卡你一下?」

「估計他做不到,環保以前收過我一次錢,這回不敢不收第二次。而且我明天買的設備無論如何,憑主任那幾把刷子還是抓不住我把柄的。不過得對他意思意思啦,免得環保夾在中間難做人。」

崔冰冰長喘一口氣,終於放心,「這回稍微多破點兒財,稍微多點兒曲折,看你現在這樣子,應該胸有成竹了。嘿我剛才還擔心死你,原來你全清楚該怎麼做。」可是崔冰冰看柳鈞臉上神色有點兒古怪,又忍不住問:「怎麼,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不說,說出來你得笑我。」

「說嘛,不就是被主任勒索個紅包嗎,混那麼多年誰沒見過送紅包啊,沒見過才讓人笑話呢。說吧說吧,我不笑你,你看你暑氣給刮痧出來,你心裡有悶氣也說出來才好。」

柳鈞還是猶豫了一下,才道:「用趕時間趕合同求生存做借口,看似合情合理,實則工程技術人員的恥辱。」見崔冰冰一把捂住嘴,兩隻眼睛變得彎彎如新月,柳鈞只得無奈地道:「笑吧,我知道你會認為這種話很傻。」

「雖然……可是作為一名私營業主,你的主業是企業的生存,你這樣的想法我覺得有必要剋制。再說,即使你只是一個純粹的科研工作者,你也得考慮考慮科研成本吧。」

「我當然克制,不過是私下對你牢騷。這是我最佩服宋總的地方,他能將心裡的愛好與工作平衡得非常好,不會像我那麼任性。」

「不,我忽然覺得你還是任性的好,有人味兒。成功要緊,人味兒也要緊。我要人味兒。」

柳鈞一笑,雖然事情一波三折,可好歹有不幸中的大幸,萬幸打聽到一套現成的環保設備,不僅工期可以提前,花費也不會預算太多,而且他已經想出解決問題的所有步驟,他也願意妥協,可心裡還真的高興不起來。有一種東西叫做信念,有一些人的心裡將它當作至寶。

不久,崔冰冰終於爭取到微笑回家的機會。她被派遣回老家協助一位資深銀行家設立分行。

年底,錢宏明駕駛一輛簇新的寶馬x5到科技園區騰飛的新研中心找柳鈞商量個事兒。他這回算是衣錦夜行,他是早上匆匆從上海趕來,回來辦一些事兒,再回家卸下行李親親妻女,都來不及喝完一杯熱茶,就摸黑頂著西北風出來找柳鈞。他聽說柳鈞最近索性住在研中心的別墅,他讓柳鈞別出來了,他去看看嘉麗設計的園林究竟怎樣。

夜色中,科技園區的道路寬敞而幽靜,綠化雖未成蔭,可已看得出規模,路上只偶爾有加班加點的工程車輛開過。騰飛研中心也差不多,黑暗中可以看到處處是瘦弱的枝枝椏椏,不過可以想象得出春天來時的茂密。錢宏明循保安的指點將車停到一處線條簡單硬朗的別墅門口,開門便聽見屋裡傳出叮叮咚咚的鋼琴聲,柳鈞顯然在練琴,彈得並不連貫,不過在寧靜的夜裡,不懂樂器的錢宏明聽著也覺得怪有味道。他想讓小碎花也開始學鋼琴。他從小看著柳鈞練習高貴的鋼琴,而那時小學的音樂課老師用的才是手風琴,初中老師用的則是小小的風琴,樂器音質的區別是那麼的不同。錢宏明至今還記得千方百計與柳鈞成為朋友之後,第一次到柳家摸到雪白琴鍵時候的激動。他還記得他轉身去了一家樂器店,在琳琅滿目的樂器中,他見到最便宜也最簡陋的竹笛,可那時,他連竹笛也買不起。回想過往,錢宏明不禁伸手撫摸自己的愛車,久久。

不過很快琴聲停歇,代之以一串小跑聲音,別墅大門裡鑽出穿著毛衣的柳鈞。「讓我看看你的新車。」柳鈞順手摘了錢宏明手中鑰匙,「你進屋裡吧,外面冷,你穿忒少。」

「知道你這大少爺奢侈,家裡暖氣足,我還背大衣幹嘛。」錢宏明沒進去,抱著手臂跺著腳看柳鈞鑽進他的車子。他見到旁邊停一輛黑色奧迪a62.4,他估計這就是柳鈞跟他說的新買的商務用座駕,這車常見,他懶得頂冷風過去細看。「不是說最近公司運作良好嗎,又不是沒錢,為什麼不買一輛你喜歡的性格車。」

「買設備了,打算明年內徹底趕市一機的加工水準。不過他們的量,我還得過兩年才能趕。」

「現在你公司貸款額度有多少了,用足沒有。」

「額度給我加了兩千萬,不過他們現在肯給我開承兌匯票,不佔額度,我現在流動資金一點兒不愁。所以挪用流動資金貸款,自討苦吃一口氣進了好幾套頂級設備,把我們全研中心高興的,每天就掐著日子等設備到港。我可就麻煩嘍,天天算計著錢錢錢,拆東牆補西牆,最頭痛還貸日,有時還得光顧那些典當行籌頭寸。」

「典當行確實是個好東西,我買了這輛x5之後資金緊張,也常跑典當,呵呵,這輛車害死我嘍。我本來想開個典當,把我的資金運轉得更圓順,可惜那牌照不好拿,相比那些拿出牌照的,我在本地的根基還是淺,相當淺,找不到真正出得了大力的。有些時候,再多的錢也未必找得到地方塞,人家不敢收來路不明的錢。」

柳鈞自打去年底買了兩塊地皮造新工程起,公司的資金運轉便時常在還貸日捉襟見肘,與那些掛著典當大旗的民間資本常有接觸,算是知道些運作的底細,聽錢宏明這麼說,他笑道:「你都已經直接放高利貸了,還想謀取那一塊合法牌照啊。進去吧,外面冷。你回家幾天?這車借我開開。」

「行,三天後我來取還。你覺得開一家房屋中介公司,怎麼樣。」

「你姐?不是說營銷做得挺好的嗎,打算自立門戶?」

「是我想叫我姐跳出來,跟我合作房產中介。我的思路還是希望能用房屋中介公司更好運作我手頭能攪動的資金流,一分錢都不能讓空跑,同時又通過中介公司攪動更大的資金流……」

「不懂,阿三也不在,到上海述職去了,這兒沒人懂你。」

「你們都算是有身份的人,既然已經公然住在一起,為什麼還不去辦一張婚書。」

「不知道,我把婚戒和保證書都遞交給阿三了,她還說我沒誠意。呵呵,是她自己沒時間生孩子,找借口。」

錢宏明搖頭,不曉得究竟是他還是柳鈞更開放點兒。「你別煮咖啡了,我睡眠不良,這個鐘點喝咖啡,晚上得烙餅了。你過來聽我給你演繹加上房地產中介公司這一環后,我打算的資金運作路線。別裝傻,很簡單,你肯定一聽就懂。」

「讓阿三回來跟你談,她也跟我提起過可以問中介公司調頭寸。」

「不,我需要你的意見,你用你的邏輯思考,幫我分析一下這個路徑走不走得通,對,路演,或者推沙盤。」

柳鈞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有崔冰冰這麼好一個內行人,只要等兩天,錢宏明卻不問,非要問道於盲。可是他難以拒絕錢宏明熱切的眼神,只好硬著頭皮坐下來聽天書。

錢宏明敘述問題很有條理,他取資金流動的線路作為提綱,從他的進出口貿易公司如何以自有資金通過銀行及其他金融工具槓桿放大,如何與二手房中介公司相結合,又如何從中介公司獲取客戶預付金,反饋自有資金。期間,柳鈞只能問得出兩個問題,一個是「你怎麼想到的」,另一個是「這一步的風險是什麼」。對於前一個問題,錢宏明往往是得意一笑開場,然後仔細告訴柳鈞他所了解的某些事例,以證明非他異想天開。對於后一個問題,錢宏明也不隱瞞,在柳鈞的追問下,一方面憑事實說話,一方面根據現狀作合理推測,兩人盡量深挖在現實中可能產生的風險,已經風險幾率。因此,等錢宏明將整件事全部說完,已經是深夜零點。錢宏明手頭才剛開封的香煙已經吸掉一半。

「可行嗎?柳鈞,你不需要以一個朋友的身份說話,只需要以一個中立者態度,對一個項目進行評估。」

「是風險,也是機遇……」

「是的,誰都這麼說。我姐害怕,說本身資金實力有限情況下,通過多種渠道如此冒險放大資金量,萬一哪一處關節斷裂,粉身碎骨都還不起。但我告訴她,這麼玩,用的是銀行等金融機構和二手房購買者的資金,我們只是借力者,其實我們賺取的是資金中介費。而我們的自有資金可以逐步抽離,甚至投放至離岸。」

柳鈞心裡本能地反感錢宏英,即使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覺得錢宏明的操作思路對出資者很不負責,他還是擰著錢宏英說話:「這個倒是可以計算出臨界值,我們可以建立一個模型,計算出每一筆房貸量控制在多少限制之內,那麼出現一筆、兩筆、甚至三筆的壞賬時候可以不損傷這條資金通道。不過這個模型……你的先決條件太多,我得明天找我們中心的小柯一起看看怎麼做。掙錢當然需要冒一定風險,尤其是創業的,社會展至今,能不冒少冒風險就賺錢的地方,哪兒還輪得到我們,即使輪到也是薄利。」

錢宏明一把抓住重點,急切地問:「什麼模型,怎麼建立?」

「當然是數學模型咯,誰讓你當初選學科死命抱牢應用科學,我當時怎麼寫信給你沒忘記吧,讓你辛苦點兒讀數學系雙學士,一定要掌握基礎科學,你不肯,非要勤工儉學……」

「你別飽漢不知餓漢飢,我那時候若讀雙學士還哪來飯菜票。」

柳鈞連忙噤聲,那段時間是兩人的大忌諱。他偷瞥錢宏明一眼,見錢宏明果然又左手不自覺地放到唇角,他連忙若無其事地將話岔開,大致解說一下建立模型的思路。錢宏明果然不甚瞭然,但他的眼中再度流露出熱切,他此來,手把手地教會柳鈞,就是等著柳鈞給他一個肯定答覆。「那麼需要我做些什麼。」

柳鈞不容置疑地道:「只要你剛才已經提供給我的方法和數據正確,你接下來只需要等。我會給你一份多種變數下的投資模型,供你選擇。」

錢宏明彷彿從柳鈞的口氣中聽出肯定,「你平時公司的借貸投資展是不是也建立類似模型?」

「當然,否則難道拍腦袋決策?」柳鈞倨傲地別有所指地又補充一句,「我們總需要有些汲取知識力量的舉動,以區別於其他人吧。我們絕不做無端的擔憂和拒絕。那個,日常我們稱作瞎――操――心。」柳鈞彷彿見到錢宏英無言以對,皺眉啞然,他心裡有種反擊得逞的痛快。

「柳鈞,先給我一個變數下的答案,國家經濟平穩展,稍有波瀾,企業展也相對平穩,債務有借有還。最多,有一筆五百萬的欠款無法收回。」

「那還猶豫什麼?以你目前的個人資產,都已足夠對付五百萬的壞賬。」柳鈞想到這區區五百萬壞賬估計,肯定是錢宏英的小手筆,錢宏明哪兒問得出這等數字。他下意識地就給了一個最快的答覆。

錢宏明終於自內心地笑了,「除了做數學模型,我做不到,其他,我想得與你一樣。」

柳鈞見錢宏明終於鬆弛了神色,他也鬆一口氣,「你別抬舉我了,我才知道多少,你知道多少,你是業內人,我是門外漢。你這幾年做得真好,眼光准,落點准,下手快,我拍馬難及,啊,你是拐彎抹角來告訴我竅門的吧。」

錢宏明聽了哈哈大笑,「怎麼會,怎麼會,不跟你說一聲,我是六神無主啊,這下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了,明天跟我姐好好談。柳鈞,你以後有閑錢,拿來我幫你操作,你絕對可以放心,我現在經驗充足啊。」

錢宏明走後,柳鈞百思不得其解,不清楚錢宏明問道於盲幹什麼,後面更是不真誠,他都還沒給出數學模型呢,錢宏明已經說能睡著覺了,客氣得太假。柳鈞只好不去想,依言於第二天找小柯一起建了一個複雜模型,看來看去,除了出現大崩潰,或者忽然一眾欠債人聯合起來賴賬,一般應該不會有太大差池。柳鈞將結果告訴錢宏明,錢宏明說,看來就這麼定了,他已經說服他姐,今天就開始籌辦房產中介公司,戰決,

柳鈞將錢宏明的寶馬x5開了幾天,愛不釋手,可終究還是得還。他駕車進城去,路過加油站,毫不猶豫拐進去將本來就沒見底的油箱加到滿箱。出來加油站才覺得是不是刻意了點兒。露過豪門飯店,已經改頭換面成門庭幽深的會所,柳鈞記得申華東提起這家會所新開,需要刷卡進入,非會員不得入內。顯然已非宋總姐夫的天下,好像是一家港資背景的公司在經營。

柳鈞直奔錢宏明家。錢家客廳立式空調打得很暖和,小碎花已經大得滿地亂蹦,看見柳鈞大有不認識的樣子,柳鈞才想起今年一年忙碌,似乎記憶中沒有嘉麗請他幫忙的印象。再一想嘉麗父母已經搬遷過來,當然不便再麻煩他做事。一家人都樂呵呵的,除了小碎花又見長大,錢宏明與嘉麗都沒什麼變化,甚至連胖瘦都沒有明顯變化,嘉麗依然話不多,態度雲淡風清,但是很真誠,連小碎花的寶貝零食都拿出來招呼柳鈞。

從錢家客廳大窗看出去,不遠處是楊巡那家金碧輝煌的五星級賓館,眼下已經試營業。柳鈞知道楊邐這一年為了引入國際知名酒店集團進駐,率團成了空中飛人,不過回報豐厚,眼下夜色中酒店熠熠生輝的Logo,估計全世界百分之百的空中飛人都認識。毫無疑問,酒店開幕,使楊巡的身份更上台階。即便楊巡一臉年輕,可在他出現的場合,誰也不敢再拿他當個體戶。這個市裡喊「楊巡」的人已經屈指可數,「楊總」則是完全取代「楊巡」,成了「楊巡」的代名詞。

柳鈞看著夜色中酒店皇冠般璀璨的屋頂五味雜陳,雖然楊邐送了他一張VIp卡,卡號名列前茅,可他決定不會去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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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的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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