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不覺得他的音樂很特別嗎？」說到伍佰你連眼腈都變大了。

「不知道吸毒是什麼感覺，不過聽說那會讓人飄飄欲仙，我覺得那大概就像聽伍佰的歌吧！聽他的歌會讓我的汗毛一根根地被挑起來，隨著音樂的節奏甚至還會搖擺，很自然融了進去，除了從聽覺而來的刺激之外，會暫時失去其他的知覺。」

「哇！聽起來比毒品還要厲害，看來你中毒很深喔。」

「認真的男人最帥，他那一份對音樂的執著也是我喜歡的原因吧！不像其他一些商業化的歌手，雖然他們也唱得很好，但總太匠氣，缺少了那一分從內心中產生出來使人感動的力量。」

「所以聽完伍佰的歌是很累的，不僅不能讓你放鬆，還會一點」你是說伍佰嗎？聽起來像天山老妖。「

「哈！他在演唱會上甩頭髮的樣子還蠻像的。」

你又回到伍佰的歌聲中，因為看到你的寒毛豎了起來，你閉著眼睛，臉上表情隨著音符起伏，認真的表情讓我看見一個很帥的男人。

你把音樂關掉，想了一下說：「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會不知道，難道你不喜歡我？」我氣得站起來。

「不是，我當然喜歡你，但是要我說出具體的形象我說不出來。」

「喔，是啊，我胸部又不大。」

「那是真的。」你失望地說。

「原來你是嫌我的胸部！今天終於說出實話，好吧！趁現在還來得及，你去找胸部大的吧！」我向門口走去。

「等一下，如果我喜歡大胸部一開始也就不會被你吸引，我喜歡的是你的自信，當你在溜冰場上那種從容的自信比伍佰更迷人。」

「可是我有痘痘。」我坐回椅子上。

「你知道為什麼地表上有幾千公尺的高山，海里有幾萬公尺的海溝，可是地球看起來卻是那麼光滑嗎？」

「為什麼？有什麼關係？」

「那是因為和地球的體積一比，它們就變得微不足道了啊！」

「你還嫌我胖啊！」我已經準備要發功了。

「不是，臉上那幾顆痘痘，跟你豐富的內涵、迷人的氣質一比，也變得微不足道了。

「但是我脾氣不好。」我吐了一口氣來散功，但還不死心追問。

「這樣才顯現出你溫柔時候的可愛啊！所以應該說你比其他的女孩子更可愛，像你現在不張牙舞爪地坐著，連周遭的空氣都芳香起來。」

「你是說我平常很兇了？」我故意用溫柔的口氣說著。

「不……是，我喜歡的是你的全部，不只是因為你的形體、不只是因為你說話的口氣、也不只是因為你迷人的電眼，而是和你在—起時能讓我感覺到的氣氛，我們共同創造的那種氣氛。」

聽了你的話之後總是能讓我感覺到平靜，不論我的問題多麼奇怪你都能提出完美的答案。Linda也說這真是一件人類學上值得研究的奇迹，一個詞拙的人居然在短時間內能做出這麼大的轉變，除了天作之合外提不出合理的解釋。

「那你喜歡我什麼？」換你提出問題來轉移我的注意力。

「對啊！你又不高、身材又不好、近視又深、睡覺還會流口水……」我扳起手指頭一項一項數著。

「喂！夠了吧！流口水你也會啊！有沒有一點好的啊！」換你站了起來。

「好吧！我喜歡你專註的樣子，證我有莫名的安全感，尤其當你注視著我的時候，會給我一種受保護的感覺。」

「像這樣嗎？」你坐下來張大眼睛看著我。

「你……你……有……眼屎……」我笑了出來。

「破壞情調！」你用力地揉揉眼。

「誰叫你那麼故意。」

你突然停下來不再說話，我彷彿也感覺到了你說的那種我們在一起時所形成的氣氛，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氣氛。

「其實很奇怪，當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不平凡，連摩托車經過坑洞的感覺都特別輕盈，看到的每個人臉上彷彿都帶著笑意。」

「我也是，下雨濺起的水滴都像在跳舞，路邊的狗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

「我們都被馴服了吧！」

「馴服？」

「對啊！狐狸對小王子說：」你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小男孩，和全世界的小男孩沒什麼兩樣；我對你而言也只是一隻狐狸，和全世界上的狐狸並沒有什麼不同，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但如果你馴服了我，那我們就互相需要了，對我來說你是宇宙間獨一無二的，你對我來說也是宇宙間獨一無二的。「

「所以你說我們都被對方馴服了？」

「不是嗎？你對我來說是宇宙間獨一無二的。」

「你也是獨一無二的。」

我的臉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容易漲紅，當你碰觸到我的身體，或是直達我內心的話語，我總是以漲紅的臉來回答你。今天也在你的臉上看到那一片紅……

「我們是在什麼時候互相馴服的？」

「我是看到一個買CD的女孩。」

「我是看到一個說在研究地面溫度對輪子影響的笨蛋！」

你對我說過在那個燥熱的下午，一股神秘的力量把我帶進你的世界，可是溜冰場上交錯的人影中我也只看到那個坐在地上的你。就像正反兩極的磁力，我們一接近便緊緊地互相吸引住，但這股磁力都只對彼此作用嗎？還有其他的磁力嗎？

「可是如果有另一個比我好的女孩出現呢？」

「當小王子看到滿圍的玫瑰時他說：」你們根本什麼也不是，因為你們沒有馴服過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馴服過你們，我的玫瑰是獨一無二的。『知道嗎？你對我也是一樣。而且重要的是，沒人可以有你那種發過脾氣后的溫柔。「

「那如果我不在了呢？」

「……」你沉思了起來。

「如果我是阿蒂蜜絲，當我看見射死的是歐利安，我會一起和他在天上成為兩個永遠相鄰的星座，就像你不曾在海中看見孤獨的魚。」

「可是除了故事書中那對不知名的王子和公主，我們所知道的愛情故事都不完美。」

「之前你不是說過了嗎？愛情美的是它的本身，而不是它給人的遺憾。」

「但是那麼多小說都告訴我們一段又一段的還憾。」

「會寫愛情小說的人都是沒有依靠的人，他們才會有那麼多時間追逐文字間的愛情，而不是真實的去經營，不要被那些無聊的人影響，他們只是在發泄而已。」

「像我們這樣連相處的時間都不夠了是嗎？」

「聰明的學生！」

「厲害的老師！」

你說的沒錯，和你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一眨眼我們都畢業了，你也去為國盡忠，但是為什麼是馬祖那麼遠的地方。你說抽籤的時候為了要留在本島，聽了班長的話在抽籤的右手掌心裡畫下了台灣地圖，但還是抽到馬防部，事後班長看到你畫的地圖，只說了一句：太像馬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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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九日每次讀著你從軍中寫來的信，很難想像你是每天在寢室熄燈之後，躲在棉被中用手電筒微弱的燈光寫信。我知道你渴望接到我的信，在那個每天消耗體力的軍營里，需要我的信來充實精神生活，因為在沒有你的枯燥日子裡，我也同樣每天渴望接到你的信。

我固定在每天早上十點鐘打開信箱，你的信就會躺在那裡，然後在下午五點前寄出我的回信，因為這樣就可以像當兵前每天晚上十點鐘的電話，我們還彼此馴服著。

但是現在不再接到你的信，因為從英國寄出的信我都沒有寫上住址，我計劃二個星期給你寄一次信，然後是一個月，然後是兩個月，然後是四個月，然後……不再寄信……

但是我不能停止書寫，書寫那些想對你說的話，所以我開始寫日記就像打卡上班的公務員，每天這個時候才可以肆無忌憚地想你，也許當你可以再愛別人的時候，你會看到我的日記……

不能停筆的雯

摺完第七百隻紙鶴蓋上日記本在日記本的封面上寫一下：給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