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惠雯！你怎麼了！惠雯！你怎麼了……不要嚇我……」Linda慌張的聲音充斥著我的耳朵。

「我的……胸口好痛……」我痛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你忍耐一下，我找人幫忙……」Linda的身影在朦朧的視線中遠去……

朦朧中隱隱約約聽到有幾個人在對話，是藍鳥和Linda還有一個陌生的聲音……

「她之前有發過病嗎？」

「沒有啊！這兩年都很正常啊！」

「藍鳥，你有聽說過嗎？」

「沒有啊？也沒聽阿鴻說過。」

「這是一種奇怪的病，通常在病人發病後才會發現，心臟會有一個小洞慢慢擴大，最後奪去心跳的能力。」

「怎麼會這樣？！」

「這種病通常有遺傳的機率，病人的家長應該清楚，他們在嗎？」

「惠雯沒有兄弟姐妹，母親很早就去世了，他爸爸目前在英國工作，還沒聯絡。」

「你們最好趕快通知病人的爸爸，因為一旦發病最多只剩兩年的生命。」

「啊！什麼！」

「最好趕快通知阿鴻，也許他有惠雯爸爸的聯絡方式。」

「你快去呀！」Linda催促著。

「……等……—……下……」我努力從喉嚨擠出幾個字。

「惠雯醒了！」Linda跑過來握著我的手。

「我想坐起來。」我並沒有感覺到來自肉體的痛苦，但卻有一種感覺，悶悶的，來自心中……

「可以嗎？」藍鳥向醫生詢問。

「醒過來就沒事了，不過要小心下次病發，你們最好趕快通知病人家屬。」醫生過來看看我身上的管線之後走出病房。

「慢一點。」Linda把枕頭塞到背後讓**著。

「藍鳥，不要通知阿鴻，他在軍中也很辛苦。」

「可是你生病了應該讓他知道啊！」藍鳥氣急地說。

「你們先聽我說一個故事。」

Linda拉住藍鳥，似乎女人之間有共通的頻道，Linda從我的眼睛中讀出了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我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準備說出深藏心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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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對男女非常相愛，他們在許了生生世世相守的約定后結婚了，婚後也如同婚前一樣相愛，也很快地就懷孕。就在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有一天女人突然昏倒了，送到醫院之後醫生說她得了一種怪病，只剩兩年的生命了，但是如果想要生下孩子，可能會在生產的過程中失去生命。

女人想了很久，決定把小孩生下來，因為她覺得如果失去小孩，過不久男人也會失去她，那男人就什麼都沒有了，她要把小孩生下來陪伴男人……代替她繼續陪伴男人。

男人堅決反對她把小孩生下來，因為醫生說小孩也會有十分之一的機會遺傳到這種怪病，如果要選擇，他寧願好好的陪女人走完剩下的日子。

女人跟男人說，這是我們兩個共同的小孩，你忍心殺死他嗎？也許是老天爺憐憫我們的愛，在我將要喪失生命的同時也給了我新的生命，這是老天爺的恩賜，我們不能拒絕，也不應該拒絕。

男人在淚水中不斷懇求女人改變她的決定，但女人心意已決，男人只好接受，因為對女人的愛讓他屈服了。

在生產室外男人焦急地等待，他還期待一絲絲奇迹出現，但就在嬰兒哭聲傳來的同時，醫生也宣布了女人的死訊，男人抱著女嬰，不斷叫著女人的名字，男人哭了，哭了很久，最後哭瞎了一隻眼睛。

十八年後，當女嬰長大成人，從男人的口中知道這段故事，她非常氣憤，氣男人居然讓女人就這樣孤獨地走了，她不能原諒他，於是離開他自己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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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把故事說完，像是把二十幾年前的那一幕重新演了一遍，藍鳥抱著不斷抽噎的Linda，眼中的眼淚也往下掉。

「惠雯，那個女嬰就是你對不對？」Linda擦去眼淚問我。

「沒錯，在發病的時候，我突然領悟到我爸爸的心情，以前會怪他讓媽媽一個人走掉，現在我知道他是因為太愛我媽媽了，他知道即使留下了我媽媽，她也不會快樂，他寧願讓她帶著希望走掉。」

「你爸爸很偉大，獨自承受了所有的痛苦。」藍鳥紅著眼說。

「他從此失去丁愛人的能力，而我卻狠心拋下他。」

「你爸爸現在怎麼樣？」

前幾年，公司派他去英國，我們在那兒住了一陣子，我知道***事後，就一個人回台灣了。「

「你應該去找他。」

「對、我決定回英國了。」

「那阿鴻怎麼辦？」

「我決定不告訴他，不想讓他承受像我爸爸那樣的痛苦。」

「可是這樣對他公平嗎？他應該有知道事實的權利。」

「知道了也於事無補，就讓他快樂一點。」

「你要獨自承受？」

藍鳥驚訝地問我。

「惠雯，不要，這樣你太可憐了。」Linda拚命對我搖著頭。

「一個人痛苦總比兩個人痛苦好，在下一次發病前，我決定和他分手。」

「阿鴻不可能會答應的！」

藍鳥激動地說。

「我先出國去，時間和空間會沖淡一切的，趁他現在當兵我會慢慢和他疏離，日子一久，我會消失在他的世界，他的心裡也不會有負擔，不會像我爸爸永遠失去再愛人的能力。」

「惠雯……」

Linda又哭成一團了。

「藍鳥，你是阿鴻最好的朋友，一定要幫我！」

「我……我不能保證一定守得住秘密，但是我會儘力。」藍鳥玻著眉頭說。

「你們不只是幫我，也是在幫阿鴻。」

「惠雯……」

Linda哭得更厲害了。

「你馬上要走了嗎？」

「不行，這樣阿鴻會起疑心，我先跟他說我想到英國去留學，到了英國之後再慢慢斷掉跟他的聯絡。」

「但是，惠雯你一定要跟我們聯絡，讓我們知道你過得怎麼樣。」

「沒問題，但是你們一定要跟我一起完成這一齣戲喔！」

我的口吻很輕鬆，因為我也不想在你們的生命中造成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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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病，它專門奪走戀人們的最愛，像邪惡的撒旦，不過我告訴自己，這是它最後一次出現了，它將在我的生命中結束它的惡行，我不容許它再傷害別人，尤其是我最愛的你，我將帶著它永遠沉睡在地底，用對你的愛鎮壓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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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日回到英國，發現爸爸頭上的白頭髮變得好多，眼角也開始下垂，才短短的幾年，好像老了十幾歲。告訴爸爸我也發病了，從爸爸用墨鏡擋住的寂寞眼神中，流下了二十幾年來不曾再出現的眼淚……似乎帶著紅色……

我抱著他一直說：爸！

我知道錯了！我終於知道你是多麼深愛媽媽，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爸爸溫柔地撫摸我的頭髮，就像二十幾年來那麼地輕柔，那麼地讓我感到溫暖。

他從喉嚨的深處發出聲音，那個帶著無限追思的聲音說：孩子！你辛苦了，沒想到二十幾年前的那個悲劇竟然延續到你的身上，都是我的錯……

爸爸緊緊地抱著我，那個擁抱給了我力量，給了我終止這個可怕悲劇的力量，也給了我離開你的力量……

不覺得孤單的雯

摺完第八百隻紙鶴蓋上日記本眼中的淚從第一隻紙鶴就沒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