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黃湯一杯杯下肚,似乎只有灌醉自己才不會有痛苦。
他生命中的女人全都死了,他愛的女人,他恨的女人,他愧疚的女人,一個個都死了,這樣的痛苦折磨真的要糾纏他一輩子嗎?唉!幽怨的嘆息聲傳人他的耳中。
「誰?誰在嘆氣?」他仰頭朝屋內四周問道。
唉!又是一聲,好熟悉的嘆息,多久了?他有多久沒聽到了?「小嬋?是你來了嗎?我知道你終究還是會來的,我一直在等,一直等,等了十六年。
「小嬋,為什麼不出來見我?你恨我是不是?小嬋!」忽遠忽近的女聲,凄涼的嘆息隨風拂過他的臉頰:「自古多情空餘恨--唉!」皋鵬流下淚來:「小嬋,原諒我!我愛你,卻害了你,是我的私心蒙蔽了我的心,原諒我!你在哪裡?求你出來見我一面!小嬋。」
透過窗子,一抹白色的身影由模糊而漸清晰,那是他迫尋一生的愛戀,宛若時光倒轉。
她花容依舊,使他憶起與她一起成長的快樂時光,那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日子。
「小嬋。」他丟下手中的酒杯欲追出去。
白影淡淡褪去,空氣中仍殘留著她的低喃:「求你--救救我女兒,求你--」
「小嬋,別走!「他想抓住她,他的四周仍回蕩著她的聲音。
「請救救我女兒--皋大哥--」皋鵬像驚醒了一般沖入房內取了寶劍,腳步不太穩地往某個方向狂奔。
今晚整棟大宅院不像往常那般戒備森嚴,彷彿冥冥中已安排好,只有他們三人還清醒著。
「放開她!」他大叫:「她是小嬋的女兒,不準傷她。」
管子進勒得更緊:「就因為她是我才要她死,我不能讓她壞了我的事。」
小妍雙臂無力地垂落著,耳內仍能聽到他們兩人的談話。
「我叫你放開她!我不能一錯再錯--放了她!放了她!」他拔劍指向管子進,這是小嬋對他的請求,他一定非幫她做到不可。
「你瘋了,你--啊!你……殺我……」他拋下差一點就斷氣的小妍,摸向自己的背部,血沽滿他的手,他的眼睛張得好大,不信地瞪向皋鵬。
小妍因重獲呼吸,所以不停地用力喘氣,她沒料到皋鵬會救她一命。
「我們早該死了!這是報應,報應,哈……」管子進兩眼一翻,斷氣倒地;皋鵬抱著頭大笑,那是一種得到解放后的笑聲。
「小嬋,你看見了嗎?害死你的兇手已經死了--個了!小嬋,你能原諒我嗎?願意帶我一起走嗎?」他凝視著某個地方,對著它講話,小妍不禁猜想,他真的見到她娘的魂魄了嗎?皋鵬露出滿足的笑容:「謝謝你,小嬋,這樣我就安心了,但願下輩子能再補償這一生欠你的債。」
小妍見到他舉劍朝向自己,她爬起來本能地要阻止他,但在這一瞬間,她似乎感受到母親心裡的思緒--她原諒他了,皋鵬也痛苦地活了十六年,所以,她真心原諒他了。
「等等--」長劍插入他體內,鮮血從傷口噴涌而出,在倒地之時,他仍帶著微笑離開人世。
同一時間,宅院中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雜沓的腳步聲響起。
銀鷹趕到小妍身旁,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問道:「小妍,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沒事吧?」她根本無法回答他,伴著她跌落的身子,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昏昏沉沉地睡著,小妍著實大病一場。
眾人百般思索,仍猜不透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切只得等她清醒過來。
銀鷹守在床邊三天三夜,握著小妍的手呼喚她,他的聲音不斷地飄進她沉睡的內心。
走開!她不想醒來,但願她能一直沉睡下去,這樣她就可以不去做她最不願意做的事,也不再有傷心痛苦。
「堡主,你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請回房休息一下,夫人由我來看顧吧!」宇文騫不忍見他疲憊憔悴的神色。
他真的完全死心了,堡主和小妍之間的愛意任誰也看得出,除了退讓、成全,才能讓自己不再執迷不悟、不可自拔。
銀鷹瞅著床上的人兒:「她為什麼還不醒來?大夫也說她燒退丁,並無大礙。」
「可是,她到現在還沒清醒過來,是不是大夫診斷有誤?」
「夫人身子虛、需要多費些時日休養,方能恢復體力,堡主且勿操心,大概不用多久,夫人就會醒了。」
像印證他的話,小妍發出呻吟聲,掩蓋在被褥下的身子蠕動著:「娘……不想……殺他……」
「小妍,你醒來了嗎?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要什麼?」銀鷹將耳朵附在她唇邊,焦急地問道。
她努力了好久才睜開眸子,輕吐出他的名字:「鷹--別恨我--」感謝老天爺讓她活了過來!他忘我地擁住她叫道:「醒了就好,你讓我擔心死了,以後不準再這樣嚇我,聽到沒有?再也不準了!」小妍靠著他的肩,他的多情只有增加她內心的交戰。
或許就如算命的所言,銀鷹註定在半年之內會有殺身之禍。
只是,她從漢想過,他將會死在她手上!「鷹,對不起。」
她拂開他額上的亂髮道。
「你又沒做對不起我的事,若要說有,就是讓我擔心得老了好幾歲,你說該怎麼補償我?」宇文騫識趣地退出房內,屋內的兩人早已四唇相接,渾然忘我地陶醉在情網當中。
「你一直在這裡陪我?」她略為蒼白的小臉因剛才的熱吻而緋紅,「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你是我的愛妻,不對你好,教我對誰好?傻瓜,問這種蠢問題,該罰!」他又吻住她,吻了又吻,彌補這三天來的擔心。
小妍等他移開唇才問出心中想問的事:「鷹,皋將軍和管夫子兩人呢?」
「他們都死了,那晚發生了什麼事?管夫子身上的傷是來自皋鵬的劍,他為何要殺他,然後自殺?」她在他的扶持下坐起身,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鷹,你印象中還記得衛青風這名字嗎?」
「當然記得,他就是十六年前因叛國罪而被我父王下令滿門抄斬的前斧關將軍,他與此事有關?」
小妍抓住被褥的手一緊:「其實,衛青風將軍是被陷害的,他根本沒有叛國,全是皋鵬和管子進設下的陰謀,可憐衛氏一門慘遭橫禍而命喪九泉。」
「你怎麼知道的?」
「我從某個人口中得知的。於是,向管子進求證,他怕我泄漏秘密,所以欲殺我滅口。幸好皋將軍良心發現救了我,但知道自己終究難逃一死,於是便舉劍自刎,這就是當晚的情況。」
銀鷹不僅氣她以身涉險,更氣她隱瞞他這麼重大的事;他是她的夫婿,她相伴一生的伴侶,她怎可瞞他?「你應該告訴我,而不是自己去冒險,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未來的丈夫?萬一你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殺了,你要我怎麼辦?」小妍無言以對。
換作昔日的她,她大可撒撒嬌,平息他的怒火,而現在的她,或許再也不知要如何面對他了。
「我知道你生氣,如果你想解除婚約,我不反對,這樣也許對我們比較好。」
「你休想!」銀鷹氣得想揍她一頓,好不容易盼到她醒來,結果她卻一副事不關己地要跟他解除婚約,他到底哪裡做錯了?「我從來沒這麼生氣過;你好好留在這裡反省,我怕我再留下來,真的會出手打你。」
即使在盛怒中,他還是輕輕關上房門。
「娘,告訴我該怎麼做。愛他?殺他?還是恨他?」她撫摸著短刃上的花紋,「是不是非要殺了她,你們才會安息?皋鵬和管子進都死了,只剩下銀家的後代,他該為他父親犯下的錯負責嗎?娘,我該怎麼辦?求您告訴我,」銀鷹回到房中,遣退來服侍的小廝,悶坐在花廳前。
他敏銳地察覺到小妍變了,不再是他當初在湖裡釣到的那條美人魚;不管她變成何種模樣,他仍然愛她。
只是,她的心思變得令人難以捉摸,就好像他徒勞無功地想抓住空氣一般。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用人伺候。」
他聽見有人輕叩著門,但來人已推門而人。
「連我也不想見嗎?」
「你起來做什麼?為什麼不待在床上休息?」他語氣雖嚴厲,眼神卻是柔情萬千、關懷憐惜。
小妍深深地凝視他,這是她深愛的男人,她從不後悔愛上了他。
「我想見你。」
銀鷹拉拉她肩上的披風:「想見我差人來說一聲就好,你病剛好,萬一吹了風又著涼怎麼辦?」
「因為你在生我的氣,我怕你不理我。」
他因她重視自己的情緒而心喜不已:「就是太關心你才會生氣!不過,我早就不氣了。來,我陪你回房去。」
她站立不動:「鷹,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只要你開口,我做得到的一定幫你。」
小妍披風內的小手緊握著短刃:「不論我做了什麼事,請你不要恨我,我愛你,這是我的肺腑之言,儘管……發生太多……改變不了的事實……我依然愛你……」她哭得泣不成聲,銀鷹卻半句也設弄懂,他攬近她,輕拍她的背脊:「我們之間何來的恨呢?好了,別哭了,我答應你,只要你別哭--你--小妍!」銀鷹伸手按住左腹,倒退一步,血浸濕了他銀白色的長袍,速度快得驚人,他胸口急促地喘息著。
「為什麼?!小妍,為什麼?!」他失聲地叫道。
小妍雙手握緊手中的短刃,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她唇邊卻綻起一朵微笑:「痛苦很快就結束了,鷹。我曾經說過,倘若你死了,我也不會苟活在人世,我會永遠伴在你身邊,再也不分開了。」
她倒轉刀尖,直直地朝向自己的小腹。
銀鷹駭然狂叫:「不!」他捉住她的手腕,用盡所有可以使出的力量來制止她:「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
「堡主?!」宇文騫聽見喊叫,所以破門而入,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怎麼會這樣?有刺客闖人嗎?」
「是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宇文騫,快殺了我!」
「不干她的事,不干她的事……」由於失血過多,他再也支持不住地倒地昏了過去。
「來人啊!快請大夫。駱非,把夫人關入牢里,等堡主救活了再說。」
小妍望著銀鷹滿身是血地被抬上床,抑不住地放聲痛哭。
一天了,透過牢中的一扇小窗,天色由暗而明。
他死了嗎?她現在的心情已平靜多了,卻仍只想著銀鷹究竟是生是死。
「哐啷!」有人打開了鎖,鐵門隨即開啟,是宇文騫,他臉色沉重僵硬,小妍一顆心揪緊。
「他死了,是不是?」
「幸好堡主有功夫底子,才能熬過你那一刀。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愛他,不是嗎?」
「我能見見他嗎?」字文騫狠下心拒絕她的要求,在此刻,他的職責是保護銀鷹的安全。
「在沒有得到真相以前,我不能讓你見他。」
小妍立在牆角,陰影籠罩著她的全身。
「你要真相是嗎?好,我告訴你,因為我是十六年前被銀鷹的父親下令滿門抄斬的衛家遺孤,衛青風的女兒!現在,你總該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他了吧?他是殺我爹娘的仇人之於!我不該愛上他,更不該嫁給他,你懂了嗎?」這的確是他料想不到的真相:「你確定嗎?這實在太讓人意外了。」
「你以為我願意相信?不然,管子進為何想趕盡殺絕?他就是怕我揭發他和皋鵬當年犯下的罪,所以處心積慮要殺我。」
「那要怪也要怪他們,這跟堡主完全無關,你怎能把過錯歸在他身上?這是不公平的!」
「我爹娘無辜受害就公平嗎?身為堡主,不將事情調查個水落石出,就隨便定下罪名,難道這就應該嗎?」
宇文騫可以體會她的不平,但他必須說句公道話:「十六年前堡主不過才十歲左右,他該為此事負責任嗎?小妍,他愛你,你忍心嗎?」
「我不忍心,所以,我會陪他一起死!一切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誰也不欠誰了。」
「你這是何苦呢?」他無奈地問道。
小妍倦極地坐在泥地上,倚著石牆,經過這一連串的事件,她真的好累,她再也承受不了了。
「我想睡一下,你可以走了。」
不再理他,她閉上眼睛,睡神很快地便征服了疲憊的她。
她似乎才睡下沒多久,就被鎖鏈的碰撞聲吵醒,她揉揉眼睛坐起來,一見又是宇文騫,便問道:「我可以見他了嗎?」宇文騫不答,退至一邊,讓身後的人進來。
銀鷹深情的雙眸定在她身上,話是朝宇文騫說的:「你下去吧!我要單獨跟她談談。」
「是,堡主。」
他退出鐵門外,留下兩人獨處。
小妍咬住唇,睜著晶瑩的淚眼回視他,他半敞的衣襟內綁著白色繃帶,每跨一步,左手都按在左腹的位置,像在隱忍著疼痛。
那一刀雖未致命,但刀鋒的銳利卻不可小觀。
「你……你該休息。」
她咽下淚水,希望自己的語氣不要流露出太多關懷。
「宇文騫告訴我所有的事了。害你受苦了,我代替我父親向你陪罪。」
他按著傷口,緩緩跪下來。
他這番舉動使她崩潰了,積壓的情感爆發出來,她捶打著他:「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為什麼你不殺了我?為什麼……」
銀鷹一手摟住她的肩頭,眼眶也一片濕潤:「小妍,只要能消除你對我的恨,即使叫我再被你刺一刀,我也會心甘情願地接受。」
「不,我再也下不了手了!放了我,讓我走吧!那麼,所有的恩怨就都結束了,讓我走!」
他堅定地回絕:「我做不到!我說過你是我的人,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允許你離開我。」
「你留著我做什麼?我不能當作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地嫁給你啊!」她推著他的胸膛,卻因此牽動他的傷口:見他因痛楚而瑟縮,她輕撫他的左腹,「很痛是不是?回房去躺著,否則,傷口很難癒合。」
「不要!」他孩子氣地低吼。
「你別任性,傷口沒處理好會發炎的;到時候,不用我動手,你也活不成了。」
「除非你答應不離開我。」
誰說撒嬌是女人的專利,男人--旦用了這招,可也是威力無窮的。
小妍真想就這樣推開他,讓他去疼死算了!不知她前輩子是欠了他多少債,這輩子害她得受那麼多苦。
她氣他如此簡單就吃定她:「你耍賴!你故意教人家左右為難,都不知道人家心裡有多難受,你……沒良心……」說著說著,眼淚又迅速聚集成梅。
「是我耍賴,是我不對,全都怪我!別哭,你一哭我就心疼,你打我好了!打重一點廠他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捶。」
她對他真是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你只要讓我走就好了,這是最好的辦法。」
「想都別想,我是賴定你了。」
「你……幹什麼嘛!你起來啦!」小妍白費力氣地叫嚷著。
銀鷹竟然枕著她的大腿,環著她的腰肢,大刺刺地席地而睡,完全不理會她的叫聲。
「鷹,你起來啦!要睡回房去睡,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嘛!喂!喂!」她氣急敗壞地嬌嚷,實在拿他投辦法。
「別吵,我需要休息,你的大腿好舒服喔!」他臉皮超厚地讚美著。
「銀--鷹--」他居然在這時候還不放棄趁機吃豆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話雖難聽,但用在他身上倒也挺貼切的。
五天後,銀鷹的傷勢大好,他帶著小妍,身後跟著字文騫和駱非,四個人來到山谷中。
「我先進去,你們在外面等一下。」
她了解老金是衛家的忠僕,他絕不會諒解她的。
銀鷹不願她單獨去面對一切責難:「我陪你進去,他要殺要剮由我來承擔。」
「鷹,你答應過要聽我的,不是嗎?」她氣惱地反問,他只好同童。
進了木屋,小妍在父母的牌位前找到老金;老金像是早知道她會來,背對著她上了一炷香。
「老金--」小妍有些愧疚地喚著他。
「小姐下不了手,是不是?」老金怨懟的口氣十分明顯,「來向老爺夫人上炷香吧!」
他把香遞給她:「在老爺夫人靈前,小姐,你怎能忘記他們是怎麼死的?怎麼能?」
「我沒忘,我時時刻刻都記在心底!老金,我用娘的短刃殺過他了,我確實做到了。」
「只是,他並沒死,不是嗎?那為什麼不再殺他第二次?他是衛家的仇人,你不能心軟!」
「他不是,他只不過碰巧是他父親的兒子,跟爹娘的死無關!」
老金痛心地望著她:「小姐,老奴等了十六年,等到的竟然是這種結局,為了一個男人,小姐可以不顧衛家十五口冤魂的冤屈,這教老奴怎麼去地下見老爺夫人啊!」
「我……我……」
「沒關係,我來幫老爺夫人報仇,就是拼了我這一小妍攔住他:「老金,你聽我說--」
「就讓他替他們報仇吧!小妍,我不會閃躲的。」
銀鷹在她身後出現,心胸坦然地面對老金,「老金,我佩服你忍辱負重地等了十六年,如果殺了我可以使衛將軍夫婦瞑目的話,我絕對不會反抗的。」
「你明知道小姐會護著你,你才敢這麼說,要怪就怪你那是非不明的父親好了。」
「是先父一時的疏忽才釀成了這不可挽回的錯誤,他若地下有知,也會為此內疚。但是,你殺了我就算替他們報仇了嗎?他們真的樂意見到這種結局嗎?」老金的表情變得很茫然。
他殺了銀鷹,痛苦的則是小姐,她愛得太深太重,難道這是老天爺安排好的嗎?要他來償還他父親的罪?銀鷹在牌位前雙膝一跪,虔誠地道:「衛將軍、衛夫人,若你們在天有靈,請你們允許將你們的女兒小妍嫁給我,我銀鷹將終此一生愛她!使她幸福快樂,若有違誓言,願遭天打雷劈!」
小妍也在他身旁跪下:「爹、娘,女兒沒有忘記爹娘的生育之恩,也未忘記衛家的仇恨;真正的兇手已經死了,爹娘可以安息了。我可以保證,銀鷹對我很好,很疼、很寵愛女兒,女兒現在很幸福,希望爹娘能原諒他,成全女兒。」
老金「砰」一聲跪了下來:「老爺、夫人,老奴該怎麼做?殺了那姓銀的,小姐會痛苦一輩子;不殺他,又對不起老爺、夫人,老奴該怎麼做才好呢?」
「老金,冤有頭,債有主,娘能在最後一刻原諒皋鵬,我相信爹娘同樣也會原諒銀鷹。你殺了他也是於事無補,現在最重要的是洗刷爹叛國的罪名,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衛青風不是叛國賊,這樣,他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小姐,老奴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啁廣他用力捶著大腿,氣造化弄人,氣老天無眼!姓銀的,我要你在老爺夫人的靈前發下重誓,這輩子若負了小姐,必遭五雷轟頂,而我老金就是死,也會化作厲鬼來找你算賬!」
銀鷹牽著小妍的手一同面向牌位:「我銀鷹對天發誓,終我一生愛她、惜她,不只這一世,但願生生世世都結為夫妻,若有食言,必遭天譴!」
「好,你們走吧!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
小妍不忍丟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老金,你也跟我們回鷹堡去吧!」
「我什麼地方也不會去,老奴要留下來陪老爺夫人,等老奴百日之時,小姐再來接老爺夫人的牌位吧!你們快走吧。」
兩人再跪拜一番才離開木屋,回程途中又到墳前祭拜,小妍此時才有一種離家的愁緒,感傷地流著淚。
「等過一陣子,老金心情好些時,我再派人來重修墓地,你以後也可以隨時回來掃墓,這樣做好不好?」
她感激地說道:「謝謝你,爹娘-定會很感謝你的。」
他擰擰她哭紅的鼻頭,笑道:「跟我需要那麼客氣嗎?再一個月我都要變成你的丈夫了,以後你要開開心心的,我不喜歡你掉眼淚的樣子,快恢復你原來的面貌。」
「你不喜歡女人楚楚可憐的嗎?」
「你從頭到尾哪一點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啊?所以,還是省省吧!哎喲!你想謀殺親夫啊!哎喲!救命啊!殺人了……救命呀!」只見山坡上兩個追逐的人影一前一後地奔跑著,陰霾電在笑聲中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