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葳葳，今天不用去幫忙整理資料嗎?」難得母親今天沒有睡到日上三竿，一大早就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不想去。」季葳葳抓過全麥土司，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恨不得咬斷某人的咽喉。

她決定今天蹺班，甚至未來的二十幾天也下去上班了，她要把老闆辭了。

「我看你昨天挺晚回來的，怎麼啦?告訴媽咪，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季家女主人難得一大早心情那麼好，主動要當女兒的心靈導師。

「沒。」拿起紅蘿蔔汁灌了一大口，如果是某人的血，滋味該是多麼鮮美呀!

「怎麼了?不會是告白失敗吧?」

季葳葳幽怨的看了興味昂然的母親一眼。「媽，請你別再問了好不好?」

「好吧!是你要我別問的喔!以後你若是碰到什麼問題，可不要找我出主意。」喝完最後一口果汁，季母起身。「我回工作室了。」

「媽……」季葳葳猶豫地對著母親的背影叫喚。

「怎地?」老狐狸季母在轉身前笑得一臉得意，別過頭看著愛女時，已經是一副關懷女兒的慈母形象了。

「呃……」季葳葳在心裡斟酌用詞。

「慢慢說，媽咪會替你出主意的。」

「算了吧!爸說你一向只會出餿主意。」

「這季辰怎麼可以在女兒面前中傷我呢?太可惡了!哼!好哇~~我決定下個星期不去洛杉磯找他了。」沒想到老公居然背著她，在女兒面前扯她後腿!

「媽……你當初怎麼會知道你未來的另一半就是爸呢?當年爸並沒有給你婚姻的承諾呀!」幸好母親的性格獨立又太隨性，換作是她，肯定熬不過那段日子。

「我也經歷過痛苦的煎熬呀!女兒。」季母笑得很釋懷。「人的一生中，總是要經過選擇的，有的人不選擇，所以一輩於懊悔。我和你爸都是經過了選擇，才能擁有現在的幸福。我很高興當初我選擇跟你爸一起面對他的家族，而他也沒有讓我失望。」

「談感情好像下賭注，不是通賠就是通殺。」要是老媽賭輸了，她和弟弟就不會姓季，而要從母姓了。

「感情不能拿來秤斤論兩，也不是數學公式可以推算的。所以，你要訓練自己有足夠的智慧去告訴自己，這個人是不是你想要的，還是他只是你對愛情的幻想。」

「我不懂。」

「寶貝女兒，好好的想一想，有時太主觀、太死心眼，很容易失去客觀的評估。」

「媽，你覺得暗戀可笑嗎?」

「不會呀!只要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一個人都是好的，不管是單戀或暗戀，還是兩情相悅，都是很美很浪漫的啊!因為你會為了喜歡的那個人而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好，所以，戀愛是讓一個人上進的原動力，不是嗎?」

「不過，我知道有些同學，反而因為談了戀愛成績變差了。」

「那是等級較差的戀愛羅!呵!慢慢來，趁年輕，好好的享受戀愛的感覺。我去工作了。」說完，便走進工作室。

季葳葳迷惑的發了好一陣子呆，才失魂落魄的步上自己的房間，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可一躺平，腦中的畫面就像走馬燈，思潮起伏，怎麼樣也睡不著。

昨晚真是糗斃了!每次丟臉的事總是會被振旭學長看見，難不成她真的跟他無緣?

告白不成，反而讓他誤認為她跟岳沛陽正在交往，真是天地良心呀!

可是，若不是跟岳沛陽交往，那為什麼她被他吻了四次!四次耶!

想起昨夜的吻，季葳葳臉蛋迅速潮紅。

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想像，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吻她呢?他明明知道她喜歡的是振旭學長，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呢?難道她表現出來的厭惡還不夠嗎?

可是，她真的不討厭岳沛陽吻她……每當他吻她時，她心底總有一股奇特的悸動，她喜歡他親吻她的方式，彷彿她是被珍愛的寶貝似的……

好吧!事實擺在眼前，她是個蕩婦，心裡明明愛著振旭學長，可是卻被岳沛陽高明的吻技所誘惑，嗚……

不會吧!她……難不成她已經喜歡上岳沛陽了?她捧起自己滾燙的雙頰，為了自己發現的事實而心慌。

但岳沛陽是個花花公子呀!他壓根不在意她的，若不是振旭學長的關係，他才不會注意到有她這一號人物。花花公子!嗚……喜歡上一個花花公子比暗戀還慘呢!那她往後的日子不是要一天到晚追著他，看他跟第幾號女朋友在一起?

噢!是了，她還得替他幫新舊女朋友編號呢!

房內的對講機響起時，她仍陷入愁緒中，她無意識的接起對講機，「喂」了一聲。

「葳葳，你學長找你，我請他到書房等。」劉媽告訴她。

學長？！她忙不迭起身，衝到二樓書房。

書房門末關，一下樓兩人便打了照面，她愣住了，萬萬沒料到他會上門找她。

☆

「小豬學妹。」

「你來幹嘛?」進了書房，她的眼睛東瞟西瞄的，就是不看他。

一旦了解自己的心意，竟無法如往常般自然的跟他逞口舌之快，她感覺到臉上的熱度，知道自己臉紅了。

「你昨天睡得好嗎?」岳沛陽心事重重的，沒有發覺她的異狀。

「托你的福，昨天失眠一夜，憑弔來不及告白的暗戀。」

「對不起……我沒想到振旭會忘了拿資料，去而復返。」他誠心道歉。

「那又不是你的錯。」她揮揮手，已經認命了。

「我昨天失眠了。」

「你失眠與我何干!」她下意識地回他一句。

「哦……」岳沛陽表情怪怪的。

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他難得禮讓她，讓她先發言。

「我不去你家做事了。」

「嗯。」他點點頭。「那家教--」

「家教，還是請你來幫我那笨弟弟補習吧!至於我，我會去報名補習班的總複習。」

「嗯。」

書房內再度歸於沉靜。

「葳葳……」

她挑挑眉，今天岳沛陽真的很反常，不像從前，總是出言挑釁，點燃戰火。

「你今天怪怪的喔!」她按捺不住，先提出疑問。

「的確。」他苦笑了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

「你到底來做什麼?」他今天整個人陰陽怪氣的。

岳沛陽看了她一眼，神情嚴肅的問她：「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季葳葳愣住了。「我不知道……」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每次見面就吵來吵去的，非斗個你死我活不可?」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季葳葳認真的想了想才說：「一開始我們就不對盤，久而久之，每當見到你，好像不對你發發脾氣就不太習慣……」

「其實，我也有跟你相同的想法。好像不鬧鬧你，心裡就不痛快。」

「你有病哪?這麼愛鬧人!」這是什麼爛理由。

「這樣說來，咱們的梁子結得還真是莫名其妙。」岳沛陽皺著眉頭。

「是莫名其妙。」季葳葳點頭深表贊同。

「那……我們有沒有可能化敵為友?」

「我們是敵人嗎?」季葳葳挑眉反問。

「欸，我們好像連朋友都不是。」他笑得一臉恍惚。「硬要攀親帶故的話，頂多是學長和學妹、家教老師和學生的關係。」

「嗯。」她認同。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言。

「怎麼開始?其實我們是沒有交集的。」她直言。

當初岳沛陽是為了幫她追振旭學長，兩人才開始有交集的，現在，她打算放棄振旭學長了。暗戀總有覺醒的一天，她也該徹底的死心了。

「不能做朋友嗎?」他的口氣顯得急切。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想做你的女朋友，可是我有自知之明，這是不可能的。她忍不住感嘆。

「真的連朋友也做不成嗎?」他的語氣有掩不住的失望。

「老實說，我真的不習慣你突然變成這樣，你今天真的怪怪的。」她還是習慣看到輕佻又弔兒郎當的岳沛陽。「還有事嗎?」

「還有件事我想對你說--」

他頓了一頓，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應該說，向你聲明才對。」

「聲明？！」難道她的苦難還不夠嗎?「你要向我聲明什麼?」

他跨前一大步，來到她面前，令她不得不抬頭仰望他，他碩大的身軀幾乎把她整個人籠罩在他的陰影下，瞬間，書房內的氣流亂了，她感到呼吸不順，喉嚨乾渴，連胃部

也隱隱抽搐著。

「我知道你是為了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討厭我。」他如鷹的利眼盯得她焦躁不安。

「對呀對呀!我討厭你，識趣的就趕快給我滾吧!」她想用言語激怒他、氣走他。

如果他再不離她遠點，她會像色情狂一樣狂吻他的，從他身上輻射出來的熱量，快讓她窒息了。

「很抱歉，這一點我做不到。」

「你到底想怎樣?」她不自覺的吞咽口水，濕潤乾涸的喉嚨。

「對不起，我可能愛到你了。」

「嗄?」她當場傻眼。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要正式跟你交往。」

說完，他輕輕扣住她的下巴，給她一個淺嘗即止的吻。

季葳葳被嚇呆了，半天發不出聲音。

「我說完了，再見。」岳沛陽見她沒回應，認命的轉身打開房門準備離去。

砰!一本書朝岳沛陽身上砸去。幸好他眼明手快，伸手一擋，避開書本的痛擊。

「葳葳，你這種動不動就丟書的習慣要改一改。」他甩甩手，整條手臂都麻了。

「你……你怎麼可以!」她氣得發抖，眼淚撲簌簌直流。

「葳葳……」他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你怎麼可以一大早跑到人家家裡，告訴人家你喜歡人家，也不想想人家的反應，然後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我沒有要一走了之呀!」他被季葳葳一連串的「人家、人家」轟炸得眼冒金星。

「你真的好過分!太過分了!」

「對不起……」他手一伸，將她攬在懷裡。

「你以為說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你怎麼不問問我想不想被你愛上呢?」她抽抽噎噎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噓……不哭不哭……」他輕拍她的背，像拍撫嬰兒一樣安撫她。

「嗚……岳沛陽，我討厭你!」

「是是是，討厭我、討厭我。」他不敢忤逆正在發飆的女人。

「嗚……我不喜歡你!」她粉拳捶在他厚實的胸膛。

「好好好!不喜歡我……」他皺著眉頭，吞下慘叫，認命當沙包。

「嗚……」

「別哭了好不好?眼睛都哭腫了。」他心疼的捧起她的臉蛋。

「遺下都是你害的!人家連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你看，我也是耶!」他指著自己的熊貓眼。

兩人互望著對方好幾秒--

「噗……你的黑眼圈真的好好笑喔!」季葳葳破涕而笑。

岳沛陽也跟著笑開了。

第一次，兩人居然可以不用劍拔弩張，開懷暢笑。

笑著笑著，兩人都喘不過氣，岳沛陽坐倒在地，讓季葳葳坐在他的大腿上。

「彆氣了?」他抬起她的下巴，深邃的黑眸鎖住她的雙瞳。

她羞澀地靠在他胸膛，不讓他看見浮腫的眼睛。

「可以告訴我你的決定嗎?」

「什麼決定?」她裝傻。

「跟我交往。」是肯定句，也是宣示。

「我不知道……」季葳葳口是心非。

「既然你不答應，那我只好忍痛離去。」說完，真的作勢起身。

「好嘛!我答應就是了。」季葳葳連忙扯住他，埋怨道：「哪有叫人家馬上答應的嘛!好歹也給人家一點時間考慮考慮，這樣人家多沒行情啊!」

岳沛陽哈哈大笑，忍不住調侃她。「又是『少女的矜持』？！」

她忍不住賞他一個大白眼。「對啦!」

岳沛陽聞言又是笑得不能自己，一時情動，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里。

「噢!葳葳，你真是寶貝!」自從遇到她之後，他的生命真是充滿驚奇和歡笑。

「哼!你的意思是我愛要寶是吧!」季葳葳狠狠的掐了他手臂一把，痛得他哀哀叫。

他俯下頭，情不自禁地親吻她腫脹的眼皮，如雨點般，細細的吻遍她的臉。

季葳葳無法動彈，任由岳沛陽吻得她渾身乏力，腦子完全無法思考，她想叫停，可是身體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般，緊緊地與岳沛陽的身軀密密貼合……

「嗯哼!」未闔上的書房門口傳來一聲做作的咳嗽聲，打斷渾然忘我的激情鴛鴦。

「媽!」季葳葳嚇得從岳沛陽大腿上爬起。

「季媽媽好。」岳沛陽彷彿習以為常，仍坐在原地跟季母打招呼。

「沒事沒事，我只是剛好路過。」季母彎腰撿起被丟在門邊的書籍。「葳葳，請你下次要丟書時，不要丟到我的藏書好嗎?」

「對不起。」季葳葳迅速走到門口，從母親手上接過書皮有些脫落的書。

「大部頭書丟起來雖然比較有殺傷力，但是，一個不小心也會砸得人頭破血流喔!」

「季媽媽，不會有下次了。」岳沛陽保證。

「那……你們繼續。」季母煞有介事的把書房門關上。

兩人四目相對，交換了許多無言的訊息。

「幸好不是被我老爸當場抓包。」季葳葳伸了伸舌頭，一臉頑皮。

門外飄來季母戲謔的笑聲。「葳葳，記住你的承諾喲!」

「什麼承諾?」岳沛陽小聲地向她詢問。

卻換來季葳葳掐脖子伺候。

「啊--救命呀!謀殺姦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