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是這一間吧。

葉天翔確認著病房號碼,用力的推門而入。

從知道他的病房號碼的那一刻起,葉天翔就一刻也坐不住,那種衣冠禽獸,他要是不揪出來,非但對不起江慕予,也對下起社會大眾。

葉天翔粗魯的舉動,讓床上的人明顯的嚇了一跳、

看著凶神惡煞般的葉天翔,躺在床上,臉部包滿了繃帶的男子,囁嚅的問:「你是誰?」

是陳經理嗎?葉大翔的語氣極不客氣,「我是。」

「那你應該還記得昨夜你做的好事吧。」

「昨夜?我昨夜是被小混混打傷,所以我現在才會在這裡埃」

「看樣子,你是還沒認出我的臉來,是吧?」

葉天翔向前走了數步。「你該不會忘了我了吧?嗯?畢竟,你臉上的傷都是我的傑作。你要是還想不起我來的話,我是完全不介意在你的身上多製造幾個傷口。」

「你……」陳箕倫呆愕的指著他,早已失去說話能力了」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他本以為江慕予就算吃了虧,以他的個性也決計不敢說出去的,而眼前這男子……

「想起來了嗎?」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因為,我昨夜還沒打夠。」葉天翔眯起了眼,殺氣濃重得讓原本就心虛的陳箕倫更加害怕。

「你的目的是什麼?錢嗎?如果是錢的話,一切都好商量。」陳箕倫顫抖著聲音說。

「錢?」葉天翔不屑的挑眉。

陳箕倫沒聽出他話中的輕蔑,連忙接道:「是的,不管多少,只要你開口……」

「住口!你以為有了錢,就可以掩蓋你曾經做過的事嗎?」

「我……那是因為酒的關係,我不是蓄意……」

「你若不是早心存那個念頭,又怎麼可能會在酒醉的時候犯下這樣的罪行。你以為一句不是蓄意,一切就可以一筆勾消嗎?你必須為你的所做所為負責。」

說什麼葉天翔都不會讓他像一個沒事人一樣,安靜的在這裡養傷,等養完傷后就回去上班,繼續當他的經理,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我之所以會那麼做是因為我愛他啊!我已經渴望了他許久,我愛他啊!」被揭發的恐懼,讓陳箕倫崩潰了,葉天翔因他的宣言而整個人愣掉了,他沒想過陳箕倫竟會對江慕予懷有感情。

「就算你愛他,這也不能拿來作為借口。」

「我知道是我錯了,我還有妻子和兒女,為了他們,我不能讓這件事公諸於世,下管你要求什麼,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全都答應,只要你別把這件事說出去。」

陳箕倫滿瞼的悔恨。

「若你真的是真心懺悔的話,好好想想該怎麼做吧,受到傷害的人是江慕予,我認錯是沒有用的。」

陳箕倫愣愣的看著他,似乎下敢相信葉天翔真的就這樣放過了他。

「我是放過了你,不過,那是為了你的妻兒,日後,你要是敢再做出同樣的事的話,我可以保證,你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了。」葉天翔冷冷的道,語氣中充滿了濃濃的威脅。

「不會了,我會離開他,離開這裡,因為,我無法再面對他。」陳箕倫苦笑著。

這是一份沒有希望的感情,既然如此,不如斷了吧,只要離開他,也許,他就可以斷了這份不正常的感情。

葉天翔悄然的轉身離開,因為他知道陳箕倫是真的如他所說的一樣,深愛著江慕予。

而他,唯一比陳箕倫幸運的一點是,他未婚,他可以不顧一切的去愛江慕予、然而,江慕予是否願意接受呢?接受這份下被世俗認同的感情?他真的不曉得。

※※※

打開公寓的門,時問已經接近中午了,看房子里安靜的樣子,江慕子該是還沒醒來吧。

他走向江慕予的房間,卻意外的發現江慕予早巳醒來,

「你醒了嗎?身體沒事吧?」葉天翔走上前去。

聽到葉天翔的問話,江慕予渾身一僵,許久,他才以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開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十一點半了。」

雖然奇怪江慕予醒來的第一句話是問時間,但葉天翔還是回答了。

「十一點半了嗎?已經遲到兩個半小時了,我得快點了。」江慕予喃喃自語。

「你還想去上班嗎?」葉天翔錯愕的問?

「今天又是假日。」

看江慕予答話的語氣,難不成,他是把一切都忘了嗎?

葉天翔愣愣的看著他掀開棉被起身,然後瞥了他一眼,「請你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葉天翔知道自己不該提醒他曾經發生過的事,畢竟那並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但--江慕予是真的忘了嗎?或者,他只是假裝一切都不曾發生而已?

「你怎麼還沒走。」江慕予皺起了眉。

葉天翔聞言,決定還是先離開他的房間。

在動手準備他們兩人的午餐時,葉天翔始終理不出頭緒,究竟自己該怎麼辦才好,是該放任他遺忘,還是告訴他曾經發生的事。

然而,直到江慕予離開時,葉天翔依然思考不出個所以然來。

※※※

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某一件事……

江慕予視而不見的看著電腦上的畫面,他已經停留在同一行文字至少十分鐘以上了,然而他心中的不安卻始終揮之下去,昨夜他是暍醉了,只是,他對喝醉之後,如何回到公寓的事,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

他的記憶中,很明顯的少了一大段,然而,他卻怎麼樣也回想不起來--甚至,他潛意識裡排斥去回想遺漏的那段記憶。

桌上的電話響起,江慕予回過神,接過電話。

「阿慕,聽說你昨天和陳經理遇到小混混啊,沒事吧?-」電話的那頭,是喬翊關心的問候。

「小混混?」江慕予反問,對此事完全沒有印象。他突然打了一個寒顫,突然不太想去聽喬翊接下來的話。

「怎麼,你記不起來了啊,聽說你昨天喝得爛醉,也難怪你會沒有印象,不過,你倒好,今天還能來上班,聽說陳經理昨夜被扁得很慘啊,縫了好幾針,全身包得跟木乃伊一樣。」

江慕予又打了一個寒顫,他抱住自己,寒意卻自腳底竄上--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你還能來上班就表示沒事了吧。」沒注意到江慕予的異狀,喬翊兀自笑道:「早上請假是因為宿醉嗎?每次要找你出去喝酒你就下要,你要是跟我一起多訓練個幾次,酒就可以當白開水暍了。」

「酒還是別多喝,喝多傷身。」同樣的話,他勸過喬翊不知道幾次了。只是他也知道,當業務的人,有哪個不是得常去交際應酬的,這句話,說了也是白說。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沒事就好啦。改天我再約你出去喝兩杯吧。」

笑著收了線,江慕予重新將注意力拉回被他忽略已久的文件。

「主任,等會兒你要去探望陳經理嗎?」企劃室里的一位小姐問道。

江慕予的心中再度泛起一種冰冷、不舒服的感覺,問話的小姐看到江慕予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連忙問道:「主任,你沒事吧?」

「不,我沒事。」江慕予虛弱的搖了搖頭,然而一股噁心的感覺卻不斷上涌。

為什麼呢?是因為宿醉的關係嗎?

「主任要是不舒服的話,那就改天再去看陳經理好了。」

江慕予突然起身,衝出了辦公室,只留下那名問話的小姐,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有說錯了什麼嗎?」她望著主任奪門而出的背影,無辜的問著鄰座的同事。

「沒啊,是不是主任昨天的宿醉還沒醒埃」另一個同事推測著。

「應該是吧,主任的酒量那麼差,昨天又和上頭那幾個愛喝酒的大頭出去,肯定是被灌酒了吧。」

「我想應該也是。」

附和著,他們均對江慕予消失的方向投以同情的眼神。

※※※

江慕予嘔出了腹中所有的食物,然而胃中的翻絞卻依然未曾停止。

他持續對著馬桶乾嘔著,這真的只是宿醉的關係嗎?如果是的話,那麼他全身竄起的冰冷寒意又是什麼?

好不容易那噁心的感覺終於離去,江慕予脫力的扶著牆壁,隱約中,他聽到有人走進廁所。

「陳經埋還真是倒楣埃」

「就是說啊,不過,能撿回一條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比起來,江主任倒真是幸運多了。雖然喝得爛醉,卻一點事都沒有。」

「這倒是,陳經理不是送江主任回去嗎?他倒真是幸運啊,今天還像沒事一樣來上班。」

聽著他們的對話,江慕予的記憶像是被什麼觸動了般,開始運轉。

昨夜,他喝醉了后,是陳經理送他一程,然而,陳經理……

額際開始一陣一陣的抽疼,眼前的景物開始扭曲,閃過腦中的是一個又一個無法串連的畫面;陳經理強吻他、脫去他的衣服、束縛住他的雙手、撫摸著他的身體……

臉上的血色像是被抽幹了般,昨夜的回憶如潮水般湧入江慕予腦海,

他突然明白了一個事實--昨夜,他被陳經理強暴了。

腦中一陣暈眩,江慕予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傀儡娃娃般。「碰」的一聲,摔落在地上。

「怎麼了,那是什麼聲音?」

門外傳來驚詫的聲音,和雜亂的腳步聲。

※※※

快六點半了,江慕予到現在還沒回來……

儘管已接近上班的時間,但葉天翔卻一點也沒有去上班的意思。

江慕予今天是加班了嗎?

他是知道江慕予是個工作至上的工作狂,但今天他就是特別的心神不寧,最後,他終於將手伸向話筒,決定打一通電話讓自己安心。

電話接通了,由於是下班時間,沒有總機,葉天翔就隨便碰運氣,亂按了一個分機號碼,很幸運的,電話在響了一會兒后被接起來了。

「你好,可以麻煩幫我接一下企劃室的江主任嗎?」

「江主任嗎?他昏倒了,被送到醫院去了。」

握住電話的手一緊。「可以請你告訴我是哪家醫院嗎?我是他朋友。」

「你稍等一下。」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音樂聲,葉天翔焦急的等候著,僅僅十多秒的時間,對他來說,卻像是一世紀那麼長。

對方終於又回到線上,葉天翔一待他說完,急促的道完謝,便立刻起身,抓起鑰匙衝出門去了。

那時,真的不該讓他出門啊!葉天翔心中充滿了無比的悔恨。

※※※

俏悄推開病房的門,葉天翔輕手輕腳的走近了病床邊。

由於不知道病房的號碼,葉天翔多費了一些時間才找到這裡。

直到看到床上的人影,葉天翔一直懸著的心才稍稍落下。

床上的人沉睡著,絲毫未覺他的到來,在微弱的燈光下,葉天翔依然可以清楚的勾勒出江慕子的優美的輪廓,削尖的臉型,挺直的鼻樑下緊閉的雙唇。

葉天翔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執起江慕予的手,凝視著他的睡顏,彷彿只有碰觸著他,自己才能安心。

「嗚……」江慕予突然出聲,原本安靜的身子也扭動了起來。

「江慕予……」葉天翔焦急著喚著他的名字。

「不……別靠近我!」緊閉著雙眼,江慕予蒼白的臉上布滿了冰冷的汗水,揪緊的眉心,像是被某種揮之不去的夢魘糾纏著。

「江慕予,你醒醒!」葉天翔搖晃著他的身子,試圖將他拉出可怕的夢境。

「放開,別碰我、別碰我……」

微弱的聲音中,掩不去的是濃濃的恐懼。

「江慕予,是我啊,我是葉天翔,你睜開眼睛埃」葉天翔心疼的喊,像是要將他整個人揉進身體般,將江慕予擁進懷中。

江慕予的掙扎漸漸微弱,葉天翔以為江慕予失去了意識,卻仍捨不得就此放開,生怕他再度受到夢魘的侵襲。

直到--

「你……可以放開我了。」

葉天翔的懷中傳來江慕予的聲音。

葉天翔的雙臂像是被什麼燙著般,連忙縮回。

「你醒了礙…」

他吶吶的說著,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舉動,畢竟一個男人會這樣抱著另一個男人是很奇怪的事,雖然他喜歡江慕予,但江慕予並不知情。

「我怎麼了?」

江慕予緩緩看著四周,茫然的表情,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裡,更不了解為什麼葉天翔會擁著他。

「你……在公司里昏倒了。」

葉天翔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照實說了。

他的話觸動了江慕予的記憶,昨夜那醜惡的回憶慢慢流回江慕予腦海,像是慢速播放的電影,一幕幕都那麼的緩慢清楚,身邊的一切都淡去了,只有那個男人的撫摸、吮吻,濕熱噁心的觸感像是深深的烙印在肌膚上--怎麼洗也洗不去。

身體彷彿墜入了無底的冰窖,牙齒咬破了下唇,流下了血液,江慕予用力的抱緊了自己,將身體縮成一團,指甲深深的掐入手臂中,恨不得能將這骯髒的身體徹底毀壞。

「你在做什麼!不要這樣傷害自己!」葉天翔察覺他自殘的舉動,連忙拉開他的手。

但葉天翔的聲音傳達不到江慕予耳中,他只有感覺到皮膚上揮之下去的噁心觸感,讓他狂亂的想毀滅自己。

「別這樣,江慕予!」

為了不讓江慕予再傷害自己,葉天翔只能將江慕予再度擁入懷中,以自己的身體阻擋江慕予自殘的舉動。

「慕予,記得我昨夜說的話嗎?不管你發生了什麼事,對我而言,你還是原來的江慕予。那個人無法傷害你、改變你,你還是你自己,始終不曾改變過埃」

葉天翔的體溫,隨著他溫柔的低喃,一點一滴的滲進江慕予冰冷的身體,滲進了心裡、滲進了他狂亂的思緒。

感覺著懷中的人停止了動作,葉天翔輕輕的放開懷中的人,心疼的望著他唇上的斑斑血跡。

但江慕予卻迴避著葉天翔的視線,是葉天翔將他自狂亂中帶回來,然而,他卻害怕凝視著如此骯髒自己的葉天翔,他不能忍受當葉天翔看著他時,看到的是被強暴后的自己。

「你平靜一點了嗎?」

葉天翔關心的聲音傳來。

「我沒事。」

話中仍有掩飾不了的顫抖,江慕予厭惡起如此虛弱的自己。

「你還是多休息一下吧……我去叫醫生……」

「不用了。」江慕予打斷了葉天翔的話。「我沒事,我要去辦出院手續。」他想逃離這裡、逃離葉天翔的視線,他的眼神,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覺得難堪。

他掀開被單,卻被葉天翔給壓回床上。

「別再逞強了,你的身體還那麼虛弱,怎麼能下床!」葉天翔氣他不懂得珍惜自己。

「放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江慕予咬牙道。「你不過是個房客,這根本不關你的事。」

葉天翔苦澀的笑了。

「同情?我對你的感情要是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我要走了,你若想留下,請自便。」

江慕予不理會自言自語的他,逕自起身,穿上鞋子,不顧依然虛弱的身體,固執的一步一步走向房門,離開這裡。

看著江慕予裹在寬大的綠色病袍下,更顯瘦弱的身影,卻倔強的挺直了背脊,葉天翔知道,自己決不能就這樣讓江慕予離開。

為什麼他總是什麼事都藏在心裡?為什麼他總是將他的關心摒棄在他的心門外下!他再也不要這樣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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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設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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