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雞儆猴
「記住,在軍中不管你是用什麼樣的方法存活下來,也不管你是否真的殺過敵軍的將領,他們只認人頭。」
西門的話平淡至極,但所表達的意思卻很明顯。也就是說對於敢死士而言,不管你是裝死,還是逃跑,只要能在戰爭的最後一刻存活下來,就是勝利。同樣,敵軍將領的頭也不管是不是你所殺,哪怕你是運氣,正好在亂屍堆中撿到,只要能親手交到自己將領手中,這份功就會記你身上。
但戰爭的殘酷在於,不但要面對敵人的攻擊,還要面對自己人的偷襲。一個敢死士若得到一顆將領的人頭,迎接他的必將是同伴的瘋狂搶奪,沒有自身實力做保障,再好的運氣也是枉然。
「謝西門兄指點。」龍套輕聲道。
「不必謝我,只是看你拿槍的姿勢就知道你是個會使槍的人,雖然我不會用槍,但同為武,我不想你那麼早死。」
龍套聽聞后,肅然起敬,對著西門鄭重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另外,後面的乙房和丙房沒事就別去。那是給宋國百姓俘虜和士兵俘虜的。特別是丙方,雖然是被俘虜的士兵,但個個武功在身,你若惹了他們,怎麼死都不知道。」西門翻過身子,重新躺在草堆上慢慢閉上了眼。
龍套沒有再多說,而是打量起了同屋的其他五位,第一位是名臉上刺著字,身強體壯的壯年,安靜的盤腿坐在靠門處的毛毯上,閉著眼靜休著。
第二位是則名尖嘴猴腮的中年,長著兩撇小鬍子,眼神骨溜溜的轉著,見龍套望來,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大黃牙。
而第三位更有意思,居然是那名先前在分房之前出不滿聲音的胖子,此時鼓著個腮幫,臉色有所好轉,但面對龍套投來的好奇的目光,還是冷冷的回瞪了一眼。
至於第四位,反而沒有任何的出奇之處,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長相普通,面色平靜,唯一能引起龍套注意的是他相較其他人而言,更加的乾淨整潔,雖然衣服是普通的粗布麻衣,但沒有太多的褶皺和骯髒,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穩重之氣。
這最後第五位,龍套僅僅是看上一眼,就能大致猜到他是怎麼會成為囚犯的,因為這人居然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拿著一柄花里花俏的摺扇,儘管扇骨是用精鋼所制,但扇面上卻是由粉色的絹制,絹上寫著一個大大的「花」字。著實有趣。龍套再打量其一身端正的書生裝和眉清目秀的長相,此時雖然顯得些許落魄,但還是頗有風流之感。如果所料不錯的話,定是糟蹋了哪家良家姑娘,被抓進了大牢,淪為這階下囚。
此五人中,看似第一位刺字壯漢最有可能在戰爭中存活下來,但以龍套遠超常人的觀察和分析能力,他還是覺得第四位粗布青年反而會活得更久。因為其他人淪為囚犯的原因龍套都可以根據表面觀察到的推測出一二,唯獨那名粗布青年,龍套難以想象出個所以然來。
有時,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龍套抿下嘴,蜷縮住身子,他感到絲絲涼意。此時,正值深秋,天氣急速轉涼,若衣服不及時添加,極其容易得病。
龍套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裹,從中翻出一件粗布單衣,披在身上,撫摸著槍尖和槍身,內心莫名的不知所措。
「生死難料,前路迷茫。」龍套的腦海中隱現出這麼四個字,長長地嘆了口氣。
漸漸的,龍套感到一絲困意,慢慢的就合上了眼。
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龍套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外面天色漸暗。環顧四周,房間中的其他人都湧出了門外,唯獨西門還躺著,手中握著一小罈子酒,仰頭就是一大口。
看見龍套醒來,就微微笑了下,舉起手中的酒罈,眼神示意龍套是否來點。
龍套搖晃了數下腦袋,意識漸漸清晰,望著西門詢問的眼神,靦腆的笑了笑,搖頭道:「不用了,謝謝。西門兄,外面是怎麼了?」
「沒什麼,晚飯送來了,新來的都這樣!等吵夠了,就自然安靜了。」
「晚飯?」龍套不解道。
「你自己去看看吧。」西門又是仰頭一大口。
龍套爬起身,提著槍,出門一瞧,只見所有的人都圍成一個大圈,吵吵嚷嚷蜂擁在甲一房口,龍套湊近想瞧瞧裡面的情景,可人實在太多,再加上龍套才十餘歲,身子較矮,所以一時半會居然擠不進去。
龍套無奈,正好看見自己同一房中的那名尖嘴猴腮的小鬍子中年也在賊頭賊腦的東看看,西瞧瞧,便走上前打招呼。
「你好,我叫龍套。」
小鬍子中年一瞧,居然是和自己同在甲十房的那名少年,便露出笑意道:「你也來啦,我叫胡妙手,你叫我老胡就好。」
「老胡啊,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龍套疑惑道。
胡妙手舔了下皸裂的舌頭道:「軍中那幫龜孫子送來了晚飯,可你猜,都是什麼?」
「是什麼?」龍套問道。
「媽的,是那幫龜孫子吃剩下來的飯菜渣加點米糠熬成的稀粥。這粥稀的可以啊,一大勺撈起來,那米粒還沒我老胡的手指多。最氣人的是裡面居然還有啃過的骨頭渣,石子和頭。如果我老胡沒猜錯的話,這熬粥的水說不準就是那幫龜孫子的洗澡水。」胡妙手吹鼻子瞪眼的叫罵道。
龍套聽聞后也是一驚,雖然早料到敢死營的伙食肯定很粗劣,但也沒想到居然粗劣到這種程度。
「誰他媽再啰嗦,連粥都沒得喝。」突然,趙務的聲音如震雷般從人圈中炸開。
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但緊接著,一場更吵鬧的叫嚷聲響起。
「敬酒不吃吃罰酒!」趙務一聲喝,便猛虎撲羊般衝進人堆中,鷹爪般的爪子一下就揪住一個叫喊的最響的人,「喀拉」一聲,那人竟然在一爪之下直接被卸掉了兩條胳膊。
周圍的人「嘩」得一聲全部散開,龍套正好瞧進去,便見那名被卸掉手臂的漢子根本無法掙扎出趙務的爪子,痛苦的表情扭曲了整張臉。
接下去的一幕更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見趙務右手爪勢一變,五指成拳,帶著一股兇猛的氣勢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下一拳砸向了那名漢子的嘴巴。頓時,那名牙齒崩飛,顎骨斷裂,舌頭都被硬生生的拉斷。鮮血如小溪般涓涓不停地從嘴中流出,片刻,便染紅了趙務的半邊身子。
「我早說過,如果想在我面前挑釁反抗,我就會讓我的雙手染上你們的血!」趙務的聲音似乎一瞬間加重了秋日的寒意,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渾身汗毛豎起,通體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