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79、

黃錦煜遞了一張紙給郁文斌，接過來看了一眼，似乎是一段列印出來的聊天記錄，大致看了幾眼明白了，這應該是火星公司朴常來和嘉陽公司一個人的聊天記錄。

兩個人的名字一個叫「常來」，一個叫「說不得」。

常來，照推斷自然是火星公司的朴常來；說不得，郁文斌只能猜測是公司內的一名管理人員，從聊天記錄推斷，是一個級別比較高的人員。

整個聊天記錄看起來稀鬆平常，無非聊一些近期市場狀況如何、銷售業績如何之類的，不仔細看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引起郁文斌注意的只有寥寥數語：

常來：感謝你的幫助，否則我的日子很難過。

說不得：你好過了，我們可難過，好在現在事情過去了。

常來：前後補了你們不少資源，你們也應該不虧吧！

說不得：哎！

常來：給您添麻煩，真過意不去，那個你收到了吧！

說不得：謝謝，收到了！

每個字下面都有一個碳素筆標記的黑點，看得出來這份聊天記錄黃錦煜認真地看過，而且重點的這幾句話不止看過一遍。

郁文斌反覆看了幾遍之後，把紙放在桌面上，問：「知道是誰么？」

黃錦煜坐在老闆椅上，眼睛望著窗外，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從黃錦煜的反應來看，事情讓他感到很為難，更多的應該是感到很痛心，而且不大好處理。郁文斌在心裡猜測，或許是萬仲仁？因為為公司創造了不少利潤，背後還有做市長的姐夫和稅務局長姐姐，所以黃錦煜很為難。

即不能容忍蛀蟲的存在，顧及到方方面面的利害關係又不能貿然出手，所以讓黃錦煜為難。想到這些，郁文斌也覺得事情不太好辦，萬仲仁的背景以及對嘉陽體團的利害關係，這不能不考慮進來。

「你先去忙吧，我再想想！」黃錦煜回過了神之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郁文斌拿起文件袋，出了黃錦煜辦公室，一邊想著剛剛的聊天記錄，一邊想著如何去拜訪黃市長，把事情儘快妥當的處理了。

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郁文斌放鬆的靠在椅背上，謀划著該如何去做黃市長的工作，即要達到目的，還要不露聲色的讓黃市長接受這份大禮。憑空掉下來一個出國留學的名額，對於正愁找不到路子的黃市長來說，一定是樂於接受。那張卡里的學費，畢竟不是小數目，說是資助學費，實際上如果只是上學夠幾個學生在美國讀完大學了。

自己當初因為厭倦官場而步入商場，想不到今天還要去行賄昔日的同僚。內心十分不願意這樣做，又不得不去做。真正叫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撥通電話聯繫了黃市長，兩個人電話里互相問候之後，又是一番客套話，最後郁文斌約了黃市長晚上去家裡一起吃飯，確定好了時間掛了電話。

兩個人要談的是公事，但因為懷著私情，郁文斌覺得約在家裡吃便飯會比較好開口，在家裡大家都會比較放鬆，不會像辦公室那樣一板一眼，即使有什麼言語不適的地方也容易迴旋。

提起黃市長，兩個人還是比較有淵源的。深究起來，黃市長在沒有成為市長之前是市委秘書長，在沒有成為市委秘書長之前是郁文斌的下屬，兩人同屬統戰部。那時候黃市長還不似今時這般位高權重，在郁文斌眼裡是一個勤勤懇懇的同事，平時話不多，任勞任怨，是一個很少表違逆自己意見的二把手。

後來不知動用了什麼關係，直接被市裡的領導看中了提拔到市委作秘書長，短短几年竟然升為副市長。按照官場的看法，這個陞官度算是坐著神州飛船上去的。宦海沉浮，箇中滋味不在其位難以體會，明明看起來是在陞官的，其實是降職了。而有些人明明是降職外放了，用不了多久卻又升起來，而且比原來官職更高，權力更大。郁文斌深諳其中，只是對於這個黃市長到底燒對了哪柱香，拜對了哪尊神還是無從知曉。

好在當初郁文斌在位期間對人寬厚仁慈，從來沒做過給下屬穿小鞋一類的事情，對於黃某人也算是多有關照，論起來兩個人也算有著不深不淺的同僚情誼。正是因為以往關係保持不錯，沒有間隙，所以郁文斌對於和黃市長打交道多少有些把握，縱使不是一帆風順，也絕對不會讓自己難堪。

更何況黃錦煜在省里已經走了關係，需要黃市長做的無非是行個方便，並沒有特別為難的地方。真正到了實際執行的時候不違反大的政策原則，說幾句順風話，應該是有的商量。黃市長望子成龍，自己這邊為他的愛子留學準備好了一切，可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東風就是他黃某人的一句話。不擔責任、不承擔風險，這買賣無論如何都是划得來的。

郁文斌坐在座位上替黃市長反覆盤算了這次交易，最後覺得事情成功率還是挺高的。

8o、

王宇達在深圳度過了一個輕鬆的周末，禮拜一早早起來趕車，下了火車又馬不停蹄的趕往公司，總算沒有遲到。

到了辦公室第一件事情就是收郵件，登6eRp系統查看上周出貨的最終數字，看到銷量匯總那裡寫著31k的數字，又把出貨明細仔細看了一遍，各個區域出貨的數字基本上和上周電話會議中肖克強分配的銷售任務相符，內心裡對肖克強對市場狀況洞若觀火十分佩服。

上周剛剛壓過貨，客戶不可能過了周末之後又下訂單，所以周一十分清閑，王宇達繼續在QQ上挑逗范小雨。一會誇范小雨身材好，一會又說范小雨是知識女性的代表，把個范小雨哄的開心不已。王宇達想象著網路那邊的范小雨開懷大笑的樣子，應該是花枝亂顫，尤其是那高聳的胸脯，此刻一定也會隨著情緒的變化而波濤洶湧。

只能偷偷的想一想，不能親眼看到，讓王宇達覺得味如嚼蠟，越想越覺得范小雨身上的的知性美是其他女人所不具備的，一定要把這個漂亮的女人弄上手。

一個上午幾乎都在想著如何收服范小雨、應該用那些策略、什麼時候請吃飯、去那裡喝酒然後該怎麼辦，沒事情做的時候王宇達把心思都花在泡妞上面，如果范小雨知道文質彬彬、對人謙遜禮貌的王宇達內心一直覬覦她的美色，虎視眈眈，怕不嚇個半死。

范小雨是一個漂亮而又高傲的女人么？王宇達在心裡問自己。

一頭瀑布似的長垂過肩頭，長長的柳葉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鼻樑倔強的高挺著，配合著淡淡唇膏下的櫻桃小嘴，似乎精心雕琢過的面孔充滿青春的氣息。

牙齒潔白整齊，尤其笑起來抿著嘴的時候，雙唇微微張起，讓人不由得內心衝動。

很多人都是五官中的某一個器官長得比較周正，每個器官都長得漂亮的很少，五官都長得漂亮而又彷彿經過藝術大師規劃般的搭配在一起，猶如鳳毛麟角。

用苛求一點的話來說，可遇而不可求。

就是這樣一副美人坯子，被王宇達遇上了，雖然自覺形象英武，一表人才。在范小雨的面前，仍然會有自慚形穢的感覺，和范小雨面對面聊天時候隱隱覺得有些自卑。

曾經有一個牛人說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用一句文縐縐的話說：古人誠不欺我也！

一段時間來的王宇達，就是每天想著范小雨，心裡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但是實際上什麼也沒幹。就是這樣偷不到，但是仍然每天都沉浸在幸福中。

懶洋洋的拿起電話，心裡還想著溫柔鄉，和幾個區域經理通過電話，大致了解了外面市場情況。無非是市場慘淡、渠道壓力較大，上周出的貨基本都壓在代理商倉庫等等。王宇達聽區域經理說的市場情況，感覺銷售壓力依然很大，如果代理商壓倉的貨走不動，這周的銷售進度還是個難題，搔搔頭皮，無可奈何的撥通了王大鵬的電話。

「大鵬，辛苦啦！」電話一接通，王宇達趕緊慰問王大鵬。

「客氣了，老大！」王大鵬的語氣有些誠惶誠恐，說完之後嘿嘿一笑。

「渠道銷售進度怎麼樣？」王宇達趕緊很想知道銷售狀況。

「進度基本正常，只是這個月壓力有點大，多少有些庫存，後天客戶應該還會提貨，這周爭取再走5k，然後最後一周走個7－8k，月底壓一壓，任務也就七七八八了。」王大鵬邊說邊盤算著進度分配，把情況告訴王宇達。

「你搞定了，月底回來我好好安排你！」王宇達聽了之後心裡很振奮，特意把安排兩個字拖著長音。

王大鵬心領神會的笑著，保證一定完成任務。

「大鵬，其他區域很困難，為什麼你走的挺順，他們那麼困難，是什麼原因呢？」王宇達一想到其他區域的銷售狀況，擔憂的問王大鵬。

電話那邊的王大鵬聽了王宇達的話之後，陷入了沉默，好半天沒說話。王宇達以為掉線了，可是那邊電話里的噪音還聽得很清楚，餵了好幾聲之後，聽到王大鵬應了一聲。王宇達對王大鵬的反應有些奇怪，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老大，有些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但是你提起來了我不能當作沒聽到。」王大鵬一反常態，語氣有些低沉。

王宇達心裡很奇怪，剛剛還**洋溢的王大鵬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變了這麼多，什麼事情讓王大鵬語氣這麼沉重，聽話里的意思應該和自己有關係，可是自己剛剛過來沒幾天，連北京都還沒去過，華北能有什麼事情和自己有關係呢？聽王大鵬的意思，這個事情不但和自己有關係，而且還應該是背著自己的事情，語氣低沉說明多半不是什麼好事情，一下子一頭霧水，心裡越的好奇，強忍住好奇心，語氣平靜地說：「什麼事情啊？」

「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老大！」王大鵬很為難的語氣，沉吟了一會，應該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其他幾個區域，上周是不是都說渠道不暢，銷售有壓力，整體進度都遲滯於我們的月度計劃？」

王宇達聽了之後，心裡非常吃驚，不是因為王大鵬說的話，而是因為王大鵬的話似乎印證了自己一直有些懷疑的事情，難道真的被自己猜中了？

調整了一下心態，用好奇的語氣問：「你怎麼知道其他區域的情況，平時你們是不是經常通電話，互相了解彼此的銷售情況啊？」

「你還不知道啊！」王大鵬好像有些心急，覺得王宇達被蒙蔽了，有些撥開烏雲的感覺，急切地說：「那些都是人為造成的，根本不是市場原因。」

聽完這句話，王宇達明白了，自己一直只是猜測，現在王大鵬的一句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人為的，說的是誰？王宇達不用細想，就知道這裡面肯定少不了李曉寧，至於是李曉寧一個人還是幾個區域經理那就不知道了。如果是一個人，情況還不算糟糕，如果是幾個區域經理聯合起來對抗自己，那自己的這個位置就要搖搖欲墜了。

心裏面有些著急，嘴上依然是平靜的口氣：「什麼人為的啊？怎麼回事呢？」

王大鵬聽到王宇達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口氣，似乎真的有些著急了，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的說了出來，把李曉寧如何聯繫其他幾個區域經理，又是怎麼讓其他人控制出貨量，從頭到尾說的清清楚楚。最後說了他如何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本來幾個區域經理打算按照李曉寧說的，控制出貨數量。上周五肖克強主持的電話會議，把所有人一頓痛批，而且李曉寧被批的尤為厲害，所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們可以集體對抗王宇達，但是他們不敢敷衍肖克強，所以周末壓貨大家都是拚了全力的。

禮拜一大家都通過eRp看到銷售數字了，李曉寧也是按照肖克強規劃的任務完成了。這一下幾個人意見就大了，都說幸虧沒有聽李曉寧的，現在他自己都按照計劃完成任務了，如果大家按照他說的人為控制，最後他在肖克強面前買了個好，別人倒跟著吃了瓜落了。也正是因為這個事情，讓幾個人對李曉寧有了意見，上午王大鵬在和東北區趙悅聊天的時候，知道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正猶豫要不要把事情告訴王宇達的時候，王宇達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心裡有些替王宇達抱不平，另外也有些藏不住事，忍不住全都說給王宇達聽。

原來是這樣，王宇達聽了之後心裡大吃一驚。幸虧肖克強上周五主持了電話會議，要不然自己現在可能已經坐在火山口上了。雖然李曉寧對自己的態度一直比較冷淡，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在背後玩這麼一手，心裡有些害怕，也有些惱火。

過了這一關，看我如何收拾你！

不管心裡怎麼想，嘴上不能表露出來，還是不急不惱的語氣，呵呵一笑，說，「你這是說笑話呢吧，咋能呢？」

「真的！」王大鵬語氣堅定的讓人不容置疑，轉而又有些泄氣的說：「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都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