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小鳥在吱吱喳喳的唱歌，微風徐徐的吹拂，今天看起來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忘了昨晚的不愉快，方曉東昨夜幾乎不成眠，好不容易天一亮，他立刻打開門守著林羽思的家門，期待她會忘記昨晚他倆的不愉快。

到現在他才發現，他有多麼期盼每天一早看到她那如花的笑靨。

可他才等了兩分鐘，他便看到那該死的男孩已騎著腳踏車來到林羽思的家門口。

幾乎是同時，她家的門打開了，她身穿一襲輕便的休閑裝，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坐上那男孩的腳踏車後座，與他一起離開。

但當她從他的眼前經過時，他真的可以百分百確定，他看到了她那因哭泣而紅腫的眼。

而眼前她與別的男人離開的情景，則是讓他回想起過去林羽思曾打電話向他告密的事——

小東哥哥……是愛莉！她……要出去約會了，真的，接她的轎車就停在你家門口。

而今，她也如法炮製了！

但，方曉東卻突然發覺，當他看著愛莉從他眼前與別的男人一起離開時，他的心雖然痛，卻還能忍受，可當他眼看林羽思與別的男人一起從他的眼前離開，他的心痛得難以忍受，彷彿他的心就在那瞬間碎了。

直到這時，他才深知這個從小就在他腳邊打轉的小女孩對他的重要性。

天！他不想也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所以，他不得不對自己立誓，「林羽思，你別以為自己能左右我的思緒，就在我的面前拿喬，我是不會吃你這一套的。」

對！他可是個堂堂男子漢，除非她來求他，否則他絕不會主動向她求和，就這麼決定。

接下來的幾個禮拜，方曉東總在夜深人靜時深刻的體認到，沒有她在身邊，他真的是度日如年。

雖然，每次看到她那憔悴的模樣，他就恨不能將她拉進懷裡，好好的吻她、親她、愛她，可他那寧死也不肯妥協的強烈自尊心，卻讓他怎麼也不肯先低頭。

他甚至故意在第二天，當她下午回到家，才走到家門口，他就大聲叫住剛從外面回來的愛莉。

「愛莉，快來幫我擦藥。」他邊呼喚邊拉著愛莉的手，也不問她的意願，便將她拉進他家。

他很確定，他當時真的看到了林羽思小臉上閃過一抹很受傷的神情，但她可知他傷得更重？所以，他就是故意要在她的面前讓她知道，他沒有她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愛莉向來很會看臉色，她立刻知道方曉東與林羽思之間出現問題了。

但她真的很高興他倆產生誤解，她決定要好好的利用。

「好啊——人家正想跟阿國說bye－bye，剛好有時間來照顧你說。」愛莉故意將她豐滿的胸貼緊方曉東，「啊——你的臉怎麼受傷了？我好心疼喔！來，我幫你擦藥……」

林羽思幾乎是用逃的沖回家，並立刻關上門。

雖然知道這就是她和小東哥哥的結局，她卻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親近愛莉姐姐啊！

而她才進家，電話就響起。

「羽思，你還好吧？」是許晉愷，他剛才在送林羽思回家時，也看到方曉東與愛莉親近的模樣，深知林羽思必定又受傷了。

「我很好。」林羽思言簡意賅的說：「謝謝你，阿愷，謝謝你陪我演這場戲。」

是啊！許晉愷早上之所以來接她出門，就是為了讓方曉東知道，她林羽思是真的要放棄他，她真的不會再和他糾纏不清了。

在做了十來年他的「背後靈」，再與他發生親密關係后，他卻開口閉口的叫她滾，她是真的受到很大的傷害。

再加上，她一直認定他的心中始終有愛莉的存在，因此她覺得好累，她再也沒有力氣被他殘忍的傷害了。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明明知道……」許晉愷乘機表白道。

林羽思不說話，因為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的心中一直都只有一個人啊！

一直都只有那個她守了十七年的小東哥哥啊！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她的畢業典禮就到了。

「媽咪，我畢業后再過半個月就滿十八了。」林羽思將她思考了許久的想法告訴母親，「那個……阿愷說……他要在我生日的那天，在他家舉行訂婚儀式。」

林母沒接腔，只是直勾勾的看進女兒的眼中，好久她才問出口，「這樣好嗎？一輩子拿阿愷來當擋箭牌？」

「他說他不在乎，也說他會等我……愛上他為止。」這就是許晉愷給她的承諾，她可以很確定，許晉愷是真的愛慘了她，也確實很寵愛她。

「這樣對阿愷公平嗎？」林母試圖提醒道：「你的心會因此而不再對隔壁的他動心嗎？」

女兒追了人家十來年，且在好不容易有點進展后，卻突然踩了煞車，這其中如果沒有內情，她的頭都可以剁下來給女兒當球踢了。

「媽——」林羽思不解的叫起來，奇怪？母親不是一向不欣賞方曉東嗎？

「你要想清楚，像這樣冷戰下去也不是辦法。」林母說完便不再唆，「你得先將你們之間的情況弄清楚。我跟你爸對你的決定是不會有什麼意見的，但重點是，你自己是否已經下定決心？感情的事是一輩子的，千萬別當作兒戲。」

兒戲?!

這不是兒戲，她是為了成全小東哥哥啊！

想到她昨晚對愛莉所說的話，她不禁勇敢的抬頭挺胸，「我已經決定了，我絕不後悔。」

對啊！她記得愛莉聽完她的決定后，嘴都笑得快咧到後腦勺了呢!

昨晚她不小心碰到愛莉，愛莉一把將她拉到小公園裡，對她嚴刑逼供!

「你說清楚，林羽思，你跟小東究竟怎麼了？」愛莉質問道。她不喜歡什麼狀況都摸不清的與方曉東這麼纏在一起，她一向喜歡掌控別人。

所以，她一定要弄清楚方曉東與林羽思之間是不是真的切八段了。

「我退出。」林羽思不顧自己說此話時心痛難捺的感受，只是平視前方，裝作不在意的說：「反正他心裡只有你……我願意成全……」

但是成全她的小東哥哥，而不是成全愛莉姐姐……雖然，結果是一樣的。

真的嗎？愛莉的眼睛一亮，艷麗的俏臉上也顯現出異樣的光彩，「是嗎？是他親口告訴你，說他心裡只有我嗎？」

耶——就說她的魅力凡人無法擋，果然，小東也不例外，她之前還誤以為她對方曉東沒有吸引力了呢！

還好她沒放棄，不然，她就無法維持不敗的紀錄了，嗯——看來她不必再給方曉東好臉色看了！誰教他跟其他男人一樣，拜倒在她的迷你裙下呢！

好！等一下她就去對方曉東頤指氣使，讓他再恢復以往追著她跑的窩囊樣。

愛莉開心得忍不住狂笑起來。

林羽思難受的看著愛莉，她有必要這麼得意嗎？她就不能收起她的驕傲，盡量不表現出來嗎？林羽思終於像是發泄般的告訴愛莉：「不過，並不是小東哥哥不要我，而是我自己決定把他還給你，因為……我就要結婚了……」

愛莉這才詫異的正眼看她，「你？結婚?!你不是很愛小東……」

「不愛了！」林羽思突然崩潰了，她掩面哭泣並大聲的說：「就說我已經……已經不愛他……他根本就是你的……」

邊說她邊往家的方向奔去，此刻她只想好好的回家舔舐傷口。

愛莉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有點不懂林羽思的意思。

「那她到底是愛小東還是不愛?」她喃喃的自問，但想了一會兒，她馬上搖搖頭，「誰理她啊！反正小東又得跟在我的屁股後頭，乖乖的當吃屁蟲就對了。」

方曉東在房內來回踱步，他心神不寧的想著、走著，卻總是不能下定決心。

怎麼做才對呢？

他記得從林羽思一上高中……不！事實上是她才國中畢業，她就死纏著他不放，硬是逼他答應他一定會來參加她的高中畢業典禮，因為，那就代表她長大了。

等她一畢業，她就要來追他。

這是她從上高中以來，一直在他耳邊叨叨絮絮的話。

可今天就是她的畢業典禮了，而她……卻沒來邀請他參加！

這是什麼意思?!

是她真的不稀罕他的出現，還是她……真的不在乎他了？

一這麼想，他的心都痛了。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放開她？她又怎麼能不再追著他跑?他……不習慣啊！

或許……他的自尊心並不是那麼的重要，他該先去和她講和？

總是出現在她身邊的那個男孩到底有什麼目的?他沒別的事做嗎？幹嗎老是陪著她，害他連接近她的機會都沒有。

方曉東左思右想，就是無法確定自己該怎麼做？

唉！別想了，他這麼告訴自己，再想下去，她的畢業典禮就要結束，他對她所做的承諾就辦不到了。

主意既定，他倏地沖了出去。

可才一打開門，他就與來到他家找他的愛莉撞個滿懷。

她跌坐在地，「要死了！小東，你是趕著去投胎嗎？」從獲知林羽思已經正式放棄方曉東后，她就決定用以前對待他的態度說話，「沒事長這麼壯，撞得我的頭都痛了。」

方曉東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只是急沖沖的往外奔。

愛莉訝異的發現，他竟沒小心的將她扶起，還棄她於不顧，她氣得當下就發起大小姐脾氣。

「站住！方曉東，你撞了淑女就想跑，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淑女?!在哪裡？」他本來是不想理會愛莉的，但一聽她那頤指氣使的口氣，他就忍不住嘲諷道。

「你——」愛莉氣極了，本想扁得他滿頭胞，卻在看到他那副匆忙的模樣時心裡有數了。

「原來是想去參加某人的畢業典禮啊！」她一副瞭然的說：「可惜喔！」她頓了頓，「可惜那個某人卻半點不領情啊！」

方曉東的臉色一變，轉身就走，不想再聽愛莉難聽的話語。

可他的腳才跨出一步，人霎時僵住了。

因為，他被愛莉接下來的話嚇得渾身直冒冷汗。

「我看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她冷哼道：「人家一畢業就要結婚了，而且新郎還不是你呢！」

她在說什麼?!方曉東的思緒一下子混亂了。

林羽思要嫁人了?!

怎麼可能？她還未成年啊！

她……怎麼可以嫁給別人呢？在他放入真心后，她竟然想嫁給別人？怎麼可以？

「人家今天說不定要跟她的男朋友……哦——不！應該說是她的準新郎一起慶祝畢業，你去湊什麼熱鬧啊？」愛莉冷酷的將話說得很難聽。

方曉東面色冷凝的低下身，目光兇惡的看著仍坐在地上的愛莉，「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愛莉被他的眼光嚇到了！這是那個從小就跟在她屁股後頭的跟屁蟲嗎?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陌生？什麼時候又變得這麼威霸而兇猛？她……好像不太認識他了！

而且，他怎麼能用這麼生疏且無禮的口氣跟她說話？

「我、我哪是胡說？」但她說話的氣勢不自覺的減弱，聲音也變小了，「是她、她自己跟我說的……」

方曉東繼續冷然的凝視著她，久久才由齒縫迸出一句話，「以後你少來煩我！」

說完，他轉身大步往林羽思學校的方向狂奔。

那步伐彷彿、彷彿……如果他跑慢點，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一般。

愛莉怔怔的望著他頭也不回的離去，人都嚇傻了，「怎麼……怎麼會這樣？」

那個從小就哄她、寵她的方曉東去哪了？

莫名的，她竟感到眼眶濕濕的，她……竟流淚了?!

驕傲的愛莉竟然會為了一個無三小路用的方曉東而流淚?!

怎麼可能？

她想抹去眼淚，沒想到淚仿如決堤般，不斷的流淌著……

「小東……」會不會她從此將失去她從來都不以為意，其實卻早已在她的心底生根的他……

原來，她一直是在意他的啊！

是他對她太好，所以她才會因驕寵過度而不將他當作一回事，但她……其實竟是這麼的在意他啊……

「小東……」她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方曉東一直往前跑，他不知道如果此刻停下腳步，他的心是否會因疼痛過度而爆炸。

他只知如果不讓他全身動個不停的話，他絕對會心臟麻痹，因為他已無法承受他剛才接收到的訊息——

她，那個跟在他身後十來年的林羽思，不但不要他了，而且還要嫁做他人婦?!

不能啊——不行……不!他不準啊……

他一直在等她來向他低頭，事實上，只要她來找她，哪怕她還沒張嘴，他就會將她摟進懷裡，告訴她他早就原諒她了。

可她……竟敢不來找她！

他絕不原諒她！絕不——

衝到她的學校，校園裡成群的畢業生正忙著在拍照留念。

他一眼就瞥見林羽思與那個他討厭到了極點的小男人正在請人幫他倆拍照，他氣極的奔過去，一把搶走她走中的照像機，「照屁啊！」

許晉愷受夠了方曉東的無禮，他火大的伸手就想搶回相機，口中也不客氣的怒罵，「你究竟有完沒完？居然來學校里鬧事？信不信我會找同學海扁你……」

「晉愷！」林羽思本來是不打算在訂婚前再和方曉東見面，但乍見他居然趕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她激動得無以復加，「讓我跟他談談。」

她剛好借這個機會和他斷絕邦交。

順便她也要告訴他，她從不後悔跟在他身後那麼多年，那數不盡的歲月將會是她生命中最值得回憶的時光。

許晉愷擔心的說：「可是他……」

「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像是怕許晉愷不放心似的，她接著承諾道：「答應你的事我沒忘，也不會反悔的。」

許晉愷這才像是放心般，他瞪了方曉東一眼，才勉強離開，臨走前他還回頭交代道：「我在你們班上等你。」

看著許晉愷離去的背影，林羽思像是做好決定般，她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假裝很開心的以平常對待方曉東的態度對他說：「小東哥哥，好高興你記得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我好開心。」

看著她的嬌顏上全是假意的微笑，方曉東難受的問：「我連你的真心都看不到了嗎？」

她的小臉立刻微變，「你……」

「我們談談吧！」他拉起她的小手，「生平第一次認真的談談。好嗎？」

他本以為她會開心得喜極而泣，因為，這可是他從認識她以來，首次說要跟她推心置腹的談心事呢！

但她的反應卻讓他當下傻了眼。

她用力的將小手自他掌中掙脫，雙眼湧現淚水，俏麗的容顏也因生氣而變得通紅，大聲的吼叫著，「為什麼？」

他不解的看著她，她是怎麼了？

「為什麼現在你才要談?!」她淚流滿面的說：「為什麼我想談的時候你都不肯談?」

「我們現在談。」他安撫的輕輕將她拉回身畔，「我們一次談個夠，把所有的事都談清楚……」

「不要——」她拚命的搖頭，「一切都太遲了，為什麼我想談的時候你不理我……」

方曉東怔忡的看著她哭得像個淚人兒般，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她指控道：「為什麼在我、在我好不容易做出決定后……你又要來招惹我?為什麼？」「你做了什麼決定？」他的心一凝，語氣也變得僵硬了。

「決定、決定……嫁給別人……」她邊哭邊說。

「你——」方曉東倏地推開她，以一種陌生且受傷的眼神緊盯著她，「這件事是真的?!」

不要啊！他不要她嫁給別的男人。

他無法忍受啊！

「是你逼我的……」她只是哭泣著。

方曉東難過的再看了她一眼，隨即飛奔而去，再也沒回頭。

「都是你——都是你……」她哭著控訴，是他先不要她的，為何他要表現出彷彿是她對不起他的受傷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