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過了晚餐時間，夏華炯還沒有回家，童嬅不免有些失望。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該抱任何期望，但是她就想看看他驚訝的樣子，就算只有一句稱讚也好。

不，只要有一絲絲訝異的表情就好了。

「童嬅，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夏華雯不悅的聲音突然傳來。

童嬅這才猛然想起，自己正在她的房中幫忙按摩雙腳。

「有啊。」

夏華雯審視她一眼，不以為然的搖頭。

「你今天很心不在焉喔！」

「是嗎？」她尷尬的笑著。

「你在想我哥嗎？」夏華雯試探的問。

「才……才沒有。」童嬅立刻漲紅臉，忙低下頭否認。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哥去哪？」她偷偷賊笑著。

「關我什麼事？」說是這麼說，童嬅的耳朵卻不自覺的拉長。

「聽說啊……」夏華雯故意靠近她的耳朵，小聲的說：「他去相親了。」

轟！突然打雷了嗎？她怎麼覺得耳朵嗡嗡的叫個不停，連腦子也呈現一片空白的狀態。

夏華雯繼續說：「對方好像是某財團的千金，聽說長得既美麗又大方，加上有個有錢的老爸，這種女人最無往不利了，你說是不是？」

「是……是啊。」童嬅覺得心好像被人掐了下。

夏華雯仔細觀察她的表情，殘忍的又補了一句，「我想哥跟她一定很相配。」

童嬅忽然感覺胸口一陣悶痛，讓她根本說不出話，只好低頭繼續按摩，想藉此轉移注意力。

「你為什麼不說話？」夏華雯仍不放過她。

「說什麼？」她把自己武裝起來，試圖忽略那股不該有的心痛。

「你真的不在乎嗎？」夏華雯狐疑的盯著她突然變冷的表情，「其實他們也不一定相配……」

「不，」童嬅打斷她，抬起頭擠出一絲笑。「他們一定很相配。」

「你會不會放棄得太快？」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我從來就沒有追求過，何來放棄？」童嬅極力把自己抽出來，試著當一個事不關己的陌生人。

「那你為什麼要改變自己？」夏華雯一語說中核心。「你讓自己變得這麼漂亮，不就是為了……」

「那是曉曉硬把我弄成這樣！」她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沒有！

「誰是曉曉？」

「她是我老家的鄰居，也算是我的好姐妹。」

「她真的好厲害，竟然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夏華雯看著她，忍不住發出讚歎。「你改天可不可以介紹給我認識？」

「好啊！」童嬅苦笑著，沒想到自己在旁人的眼中，只是「腐朽」。

「太好了！」她高興的歡呼一聲。「不過我告訴你喔，哥去相親這件事真的很奇怪，他向來最不喜歡這種事。」

「也許他突然想通了。」

「不，我猜他一定是受到什麼刺激，再不然就是公司快倒了。小說里不是常有這樣的劇情？為了挽救公司，只好來個企業聯姻什麼的。」

「不可能！」童嬅笑她小說看太多了。

「為什麼不可能？」她發出嚴重抗議。

「他不是那種為了挽救事業而賭上自己婚姻的人。」

「你倒是很了解他嘛！」夏華雯曖昧的看她一眼。

童嬅臉一紅，低下頭又不說話。

「這麼看來，他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夏華雯斬釘截鐵，「喂，童嬅，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我哪有！」她否認，心裡卻想著白天發生的事。

難道被他看到了？不，不對，他又對她沒意思。

「真的沒有？」瞧她想得入神，夏華雯更確信一定有事發生。

「沒有！」童嬅拍她一下腿，站了起來。「我要走了。」

「等一下嘛……」夏華雯想叫她回來，卻發現她楞在門口，而門外正站著一個人，就是剛剛話題中的主角——夏華炯。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在這邊聽多久了？

童嬅心慌意亂，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先去工作，你們慢慢聊。」

他沒有說話，只是側身讓她離開，然後才走進去，並把門關上。

「哥，你相親得怎麼樣？」

「還好，你呢？」他摸摸妹妹的頭，寵溺的笑著。「你的腳可以走了嗎？」

「嗯，已經可以走一點點了。」

「你很努力！」

「是啊，所以我可不可以要點獎賞？」她仰著頭可愛的問。

「說吧，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一個大嫂！」

「大嫂？！」夏華炯吃了一驚，不敢相信這個字眼會從妹妹的嘴裡說出。

她以前不是還很堅決，甚至不惜大吵大鬧，為的就是不想他結婚，只希望兄妹兩人相依為命就好。

「嗯！」她用力的點頭，「其實我想多一個大嫂來陪我，好像也不錯。」

「是什麼讓你改變想法？」不過他大概可以猜得出來。

「我不告訴你！」夏華雯對著他調皮的吐舌頭，然後把臉埋在被子下面。

「你不說的話，我要走嘍！」夏華炯等了她幾秒，見她仍沒動靜，便往門口移動。

「哥！」在他關上門前，她突然把頭露出來叫他。「其實……我並不介意童嬅來當我的大嫂。不過前提是，你得追到她才行。」

夏華炯看著她，微微一笑。

「桃樂絲，你得學習對自己的哥哥有信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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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童嬅的改變，夏華炯昨晚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反倒是那個愛看美女的慕離劭，隔天早上一看到送東西過去的她，馬上大驚小怪起來。

「哎呀呀，麻雀變鳳凰。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人家常說，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他話一說完，立刻有杯水從他的頭上往下淋。

「真不好意思，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下。」童嬅把擱在桌上的杯水全往他頭上倒。

「你你你……」還沒「你」完，另一杯水又倒下來。

「抱歉，手又滑了。」她依然面不改色。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慕離劭氣得跳腳。

「咦，你現在才看出來嗎？」童嬅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坐上副總這個位置，是不是有什麼靠山，還是走後門啊？」

「你說什麼？」慕離劭正要發作，卻見她拿著杯子往外走。「你要去哪兒？」

「添水。」她頭也不回。

慕離劭雖然氣惱，卻也拿她沒轍，只好先抽幾張紙巾來擦臉。

「真倒霉，她心情不好關我什麼事？竟然拿我出氣。」

「你怎麼知道她的心情不好？」一直在旁邊默不吭聲的夏華炯這時候才開口。

「廢話！」他哼了哼，神氣的說：「女人那一點心思，我會看不出來嗎？我可是情場老手，沒有一個女人可以逃過我的手掌心。」

「那你知道她為什麼心情不好嗎？」

「這還用說？一定是為了你昨晚突然去相親的事。」

「不見得吧！」他看向門口，神色莫測高深。

「不然還會有什麼原因？」

「也許她是為了別的事情在煩，好比說……」前男友！「好比說什麼？說話就說話，幹麼突然停下來？」慕離劭奇怪的看著他。

「沒什麼。」夏華炯突然起身走向門口。

「喂，你要去哪？」

「上廁所。」

「可是你不是剛剛才去上過？」慕離劭在後面叫嚷，可惜根本沒人理他。走出辦公室的夏華炯一路來到茶水間外，聽到裡頭有說話的聲音。

「對不起……」人事部金主任滿懷歉意的向童嬅賠罪。

「金主任，道歉可不是用嘴巴說說就算了。」

「是，我知道。可是……」

「這樣好了，我聽說你的人脈很廣，可不可以幫我找一間套房？」

「你想租房子？」

「嗯……」聽到這兒，夏華炯終於忍不住現身。

「為什麼？」真糟糕，昨天他情緒一時失控答應相親，難道引起負作用？

「呃……」突然看到他出現，童嬅著實楞了下。「因為你的右手已經好了，加上楊阿姨也快回來，所以我想我也該離開。對了，你之前幫我這麼多忙，我好像還沒跟你說聲謝謝。」

「你不需要離開！」難道她就這麼想投奔那個混蛋的懷抱？

「可是我沒有理由留下來。」早在腳傷好的時候，她就該離開。要不是後來因為他的右手骨折，然後是楊阿姨去環遊世界，她被迫照顧桃樂絲，離開的時間才會一再拖延。

「你當然有……」夏華炯頓了下，想起先前告白的下場。「桃樂絲她很喜歡你！」我也是。他在心裡默默加上這句。

一抹失落快速滑過心頭，童嬅暗笑自己到底還在期望什麼。

「我也喜歡她，有空我會回去看她。」

夏華炯暗暗握緊拳頭，臉上仍維持平常的笑。

「看樣子你已經決走了。」

「是啊！」她努力擠出笑。

對，沒錯，這樣是最好的決定。

「那麼金主任，你就幫她找一間環境單純、住起來又舒服的套房。」他雖不打算阻止她，但是她的行蹤卻必須在他的掌控下。

「對了，租金不能太高。」童嬅趕緊補上這句。

金主任猶疑的看向夏華炯，見他點頭，才回答，「是！」

不過他不太懂，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感覺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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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童嬅接到白曉曉的電話來到這間咖啡館時，她並沒有想到會看見另外一個人。

「嬅嬅，她是雪兒，江雪兒。雪兒，她就是你男友的前女友，童嬅。」白曉曉替她們兩個介紹。

但這種氣氛、這種場面，實在是很尷尬。

她們雙雙互看了好久，最後才由江雪兒率先打破沉默。

「我是不是看過你？」

「沒有。」童嬅想也沒想就否認。

或許，她是怕把夏華炯牽扯進來，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是嗎？」江雪兒尷尬的一笑，又沉默下來。

童嬅看著她，發現她比印象中憔悴許多。

雖然那時候並沒有仔細看，但是可以感覺得出，她是那種天真活潑開朗，好像沒有煩惱的人，跟現在差好多。

「曉曉，我要你調查的事情怎麼樣？」童嬅問。

她不知道曉曉為什麼把江雪兒帶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張志濱的確是為了復仇才接近江雪兒……」

「曉曉！」童嬅連忙制止好友的口無遮攔，擔心的看向江雪兒。

「別擔心，她早就知道了。」白曉曉也看向江雪兒，「而且是她要求要跟你見面，所以我才帶她來。」

「為什麼不先跟我說？」害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我是想反正都要說，不如讓當事人來說，這樣不是比較清楚？」白曉曉的粗神經真是叫人受不了。

童嬅不滿的瞪她一眼，然後才問江雪兒，「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她苦澀的笑著。

「那你怎麼還願意跟他在一起？」童嬅覺得要是自己就做不到。

明知道那個男人是在利用自己的感情，她沒拿槍斃了他就算不錯。

「因為我愛他！」江雪兒低下頭，小聲的補充，「我們是青梅竹馬。」

「原來我才是第三者！」童嬅自嘲。

江雪兒聽了，頭卻垂得更低，咬著下唇全身緊繃。

「你怎麼了？」童嬅看出她的不對勁。

「我……」江雪兒的肩膀忽然劇烈的上下起伏，接著抬起頭橫過桌子握住她的手。「也許你會覺得我很自私，可是我想請你把志濱讓給我。」

「即使你知道他可能不愛你？」她試著把話說得委婉，但殺傷力還是有的。

只見江雪兒身子一顫，頭馬上又垂下來。

「是！」這一聲倒是堅決。

「辦不到！」童嬅忽然把手抽回來。

江雪兒盈滿淚水的大眼立刻對上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真叫人鼻酸。

「你憑什麼要我讓你？他愛的人又不是你，你們勉強在一起不會快樂！」她很絕情的說。

「可是我愛他啊！」江雪兒面容凄楚。

「笨蛋！你該不會以為愛可以改變一切吧？單向的愛不會讓你快樂，只會讓你變成悲劇的女主角，你懂不懂？」童嬅繼續嘲弄。

「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志濱！」她捂著耳朵，痛苦的搖頭。

「你沒藥救了。」童嬅雙手盤胸，刻意把臉撇開不看她。

「你真的不能……」江雪兒猶帶期望。

「不能！」童嬅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轉圜。

「那……好吧，我祝你們幸福！」她匆匆丟下這句，便捂著臉快速離開。

一旁的白曉曉見狀，忍不住驚呼一聲。

「哇！嬅嬅，你什麼時候變這麼狠？」

「是他們先惹我的！」童嬅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白曉曉緊跟著又問：「你真的打算跟張志濱複合？」

「那怎麼可能？」她嗤哼一聲。

「可是你剛剛……」

「剛剛怎樣？她害我失戀，我不能罵她嗎？」

「死鴨子嘴硬。」白曉曉知道她是為了江雪兒好才那麼說。

「你少管我！」童嬅口氣很沖，連聲再見都沒說就離開了。

她好笑的搖搖頭，拿著賬單正準備結賬時，手機忽然響了。

「喂？你是誰……哦，你就是那個醫院男啊！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什麼，上次童嬅跟你藉手機，就是那時候留下的號碼？你還真有心呢……對，我們是好姐妹……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結束通話之後，她嘿嘿笑了幾聲。

這下子，媒人禮肯定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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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離夏家的這一天終於到來，童嬅原以為自己可以擺脫一切，重新開始過自己的新生活。

但是……

「嬅嬅，這床好硬喔。」夏華雯正霸佔著她的新床。

「哎呀，電視這麼小，怎麼看呢？」剛旅行回來的楊阿姨四處打量著她的新家。

「童小姐，請問清潔劑在哪？」打掃中的佟管家突然停下來問她，見她在發獃，便自己轉身出去買。

「房間還滿意嗎？」夏華炯則是站在她的旁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童嬅不可置信的看著一屋子的人，跟她原先所想的完全不同。

「很抱歉，是楊阿姨非要過來看看。」他的笑容帶點詭譎。

「是啊、是啊！」楊阿姨緊接著幫腔，「你一個女孩子住外面太危險了，叫我怎麼放心？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大屋子不住，非要來窩這間小的，真的有比較舒服嗎？」

「楊阿姨……」童嬅話才起個頭就被打斷。

「照我看，你跟阿炯還是早點結婚好。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去你家提親？」楊阿姨又在自作主張了。

「楊阿姨，你真的誤會了。」她根本不敢看另一個當事人的臉。

天哪！他會怎麼想？

「哎唷，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害羞啊？」楊阿姨的自以為是經常讓人臉冒三條黑線。

「我沒有害羞，我……」童嬅解釋到一半，原本躺在床上的夏華雯忽然坐起來問：「哥，我可不可以住在這裡？」

搞什麼？她是不是弄錯屋子的主人？

「你得先問問童嬅。」看樣子，夏華炯可能是唯一弄清楚的人。

「桃樂絲，這裡並不適合你住。」童嬅試著跟她講理，「因為這裡太小了，你可能會覺得不舒服。」

「不會啊，我覺得這裡很棒耶！」夏華雯故意跟她唱反調。

「不，你不會喜歡的，你只要住一晚就知道。」童嬅急得口不擇言。

「好啊，那我就住下來了！」她歡呼著躺下來。

童嬅暗自哀嚎。真是自掘墳墓啊！

「那我也住看看好了。」楊阿姨緊接著說。

不會吧？她的神經登時綳到最高點。

「那……」夏華炯也開口。

「你也要住下來？」童嬅搶先一步問。

「不，我是說我該走了。怎麼？難道你希望我住下來？」夏華炯這一說，立刻讓她的臉燒得火紅。

「開什麼玩笑！」她背對著他，連連暗罵自己笨。

看樣子，她得自己另覓新的住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