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一)

詛咒(一)

梳洗過後,憂兒攜懿瑤小三一同來到御花園。

如小三所言,國師已在沁秋亭端坐,大理石桌上零星擺著兩三個翠玉酒杯,幾碟可口點心。憂兒緩緩登上沁秋亭,看見亭中的國師不禁怔住。白花花的須,似乎暗藏一片海闊天空的眸子澄澈無比,卻也蘊藏無數隱秘,詭異得令人好奇,長長的雪須遮蓋住嘴唇,可仍遮蓋不住嘴邊的淡笑,果真一副迷信於神佛的老人模樣。

只是國師給她的感覺,如此熟悉,宛若此時坐在沁秋亭中等待她的人是師傅地藏王。

「國師安好,本宮來遲,特向國師賠禮。」憂兒定了定神,賠禮地笑道。

「無需無需,皇後娘娘乃浴火鳳凰,萬人之上,理應微臣為皇后而等。」國師捋了捋白鬍子,笑起來。兩人一起坐下。

「即皇後娘娘臉容講,娘娘經是非凡。不過命運如何,老夫不敢說,現今的人都不怎麼相信占卜看相,想必皇後娘娘也不會相信這一套,老夫也不必多說什麼。」

見他心胸廣闊得出乎意料,憂兒愣笑道:「哪裡哪裡,國師太謙虛了。您大可但說無妨,憂兒願聞其詳。」

「那好,皇後娘娘,不如就讓老夫猜猜娘娘此時心中所想吧。」

「洗耳恭聽。」

「娘娘此時心想,老夫很像您相識之人,是否?」

「國師真是神通廣大,若有其他,請繼續說下去。」憂兒愣住,眸子閃過不易察覺的詫然。

「想必皇後娘娘已開始相信老夫這迷信之人……」國師笑笑:「皇後娘娘,老夫在這冒昧地說一句,請您做好心理準備,皇後娘娘你博愛萬千,只是在不久的將來,您愛的愛您的都將離你而去……」

一道寒光閃過憂兒的澄澈的眸子里,她咬緊下唇,彷彿在隱忍怒氣。

「憂兒……」懿瑤小三詫然,看見憂兒蒼白的嘴唇,更是詫然。

「謝過國師提醒,憂兒已早有心理準備。」半晌,憂兒莞爾一笑,似乎已消去怒氣,輕輕頷,道:「憂兒身體有些不適,就此失陪,望請國師見諒。」話剛說完,憂兒已攜懿瑤小三轉身離開。

懿瑤凝視著憂兒單薄的身影,一陣風忽然竄來,阻隔在她們之間。

憂兒,你的人只在眼前,只近在咫尺,但是你的心又在哪裡呢?

離開沁秋亭后,憂兒三人並沒有回宵萱苑,只是在御花園流連。這一路上,三人並無多少話語,小三覺得自己身份低微,自覺不敢先在主人之前話。懿瑤的目光一直鎖在憂兒背影,且她本來就是一個話語不多的人。而憂兒,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前方,似乎在沉思,只是那澄澈的眸子,此時已一片渾濁,彷徨迷惘。

路經梨樹,憂兒斂住腳步,眼瞼微微抬起,目光凝視著那一片銀白,已淡下許多,仿若一個日漸消瘦的白衣女子。被寂寞孤獨侵襲的身軀,便是如此冷清凄苦……若是他朝,她也成了這樣一名孤苦無依的人,即使這世界再如何繁華迷人,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所以,她不要一個人。

什麼愛她的她愛的都會離她而去,這樣的痛洛琳已經受夠了,如今的顏憂兒不會再讓這句話再變成現實,不會!

「皇兄,你不要再喝可不可以?若是這樣,芷軒和你一起想辦法,胭脂是愛你的,你也愛胭脂,你們一定會長相廝守!」

「兩人相愛……呵呵,只有一人,如何長相廝守?」

兩把聲音忽然傳來,引起了三人的注意。憂兒尋聲而望,只見不遠處的覓冬亭有兩個身影,竟是芷軒和止殤!

「是七皇子和皇上!」小三也見到他們兩人,驚呼道。

不知在做何事的芷軒聽到聲音,回過身來,然而目光在三雙目視的他的目光中一下子對中了憂兒的,他猛然一顫,快步走下覓冬亭,朝她們三人走來。

「憂兒,你們為何在此?」

「只是閑來無事,在御花園散步賞花而已呀。生什麼事了呀,你這麼一副焦急模樣?」憂兒咧開嘴,逗道。

芷軒看著她爽朗的笑容,遲疑地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憂兒,然後隱隱嘆息不斷。

「什麼來的啦?」一邊問,憂兒一邊接過信,詳看——止殤,恕胭脂不辭而別。請你記住,胭脂乃真心愛你,只是今生胭脂無緣於你相守至白,你乃九五之尊,乃天下百姓的支柱,請你一定要愛惜自己,胭脂雖是無福之人,但我會作為一名普通百姓,親眼見證你的將來,為了我也好,為了天下百姓也好,請你忘記胭脂吧。——胭脂筆。

「胭脂走了?」憂兒不禁詫然。

「嗯,皇兄今日早上收到這信,便開始以酒忘情……」芷軒嘆息道,憐惜的目光隨著轉移到坐在覓冬亭中的人影,堅挺的脊背已不再,凌亂的青絲,滿是褶皺的衣衫是如此頹然。

此刻,憂兒不禁娥眉輕挑,二話不說便朝覓冬亭走去。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這句話你聽過了吧?」憂兒面無表情地劈手奪過止殤手中的翠玉酒杯,裝得滿滿的酒水晃灑出來。

「顏憂兒,你來這裡做什麼?」已醉得一塌糊塗的止殤眯縫著看她,冷聲道:「把酒杯還我,快滾出我的視線!」

「皇兄……」芷軒道。

「皇上!」憂兒怒聲道:「人走了追便是,你如今在此賣醉算什麼?!你不是常常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高傲得什麼不屑一顧么?!你不是會很兇地捏住我的下頷,告訴我你對我恨之入骨么,那氣勢到哪裡去了?!難道之前在我面前的皇上是假的么?!」

「……」止殤並沒有理會她的話,既然不歸還酒杯,乾脆舉起整個酒壺,一灌而入,更是痛快!

「瑟止殤!」憂兒似乎更怒,奪過他的酒壺一下子把它摔在地上,清脆的響聲這下子可驚醒了止殤:「你是個懦夫!」

「顏憂兒,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這一切還不因為你而起!」他怒吼。

在場所有人不禁怔住。半晌,憂兒先打破了僵局。她顫抖著笑道:「對呀,若不是我霸佔了這皇后之位,你的胭脂才不會離你而去……那好,你如今怪罪於我,我定會幫你把胭脂找回來!」

「……」

「憂兒……你打算怎麼做?」懿瑤好奇地問道。

只見憂兒微微側過臉,肆無忌憚地直視驕陽,杏眼眯起,花顏月貌中滿是不可置疑的堅定和自信。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弄扁舟。」

你我,註定無緣。

若是如此,我便為你取盡天下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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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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