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五分鐘之後，尹晨嵐和穆天陽已經一起坐在公園的鐵躺椅上，一起吃著甜甜圈。

「好吃吧……」尹晨嵐很關切的問。

廢話，君悅飯店的法國名廚Stcven做出來的甜甜圈，怎麼可能不好吃？他可是他穆天陽唯一認可的糕點師父耶。

「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甜甜圈吧？」尹晨嵐傻傻的問。

拜託，這可是他每天晚餐的飯後甜點耶。

「對了，你叫作什麼名字呀？今天你和你的母親都幫了我很大的忙。」尹晨嵐說。

白痴！他就是穆天陽！穆天陽心裡想。

「我叫作……侯明天。」算了，明天再說。

「明天？就是明天喔？」

廢話！難道會是今天？穆天陽沒好氣的想。

「明天我跟你說喔，今天晚上你媽真的好贊喔……」

毫無心機的尹晨嵐，隨即喋喋不休地把她和辜佳成怎麼分手，怎麼被Mechel欺負，又怎麼復仇的經過一一說出來。

「你說，是不是大快人心……」

辜佳成。穆天陽在心裏面暗暗地念著這個名字。他記住了！他一定會修理這爛人。

他甚至，還暗暗地忌妒了這個男人。

「我也……很為你高興。」想了一下，穆天陽對她說。

這是他第一次「為別人高興」。

雖然穆天陽對這些熟悉的甜點已經吃到膩了，可是不知不覺當中，他還是興緻勃勃地塞了五個，仿彿這些甜點真有像尹晨嵐所說的，這麼美味，美味到令人感動。

「那你沒有找到穆天陽會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就看Julia能不能幫我度過難關了。」尹晨嵐落寞地說：「我已經都這麼儘力了耶。」

尹晨嵐從皮包裡面拿出給穆天陽的邀請函。

「要是可以拿給他就好了，這樣Jutia也不會太為難。如果穆天陽能夠出席我們亞訊盟第二分公司的開幕酒會，Julia的年終獎金才會有保障。」

「Julia是誰？」

尹晨嵐又把她和盧佳佳的交情敘述了一遍，連同喝醉那夜，她佔據她高級名床的事情都說了。

「真奇怪，那晚我明明夢見一個很帥的男人，結果醒來就不見了。」尹晨嵐說到這裡，忍不住看了穆天陽一眼。「像你這麼帥。奇怪了，越看越像。」

白痴，就是他。而她，就是他從小酒館裡面贖回來的醉鬼！

穆天陽這下總算豁然開朗，怪不得他一直覺得她眼熟。

天空突然爬過一道閃電，隨即就聽見「轟」的一聲，尹晨嵐應聲倒入穆天陽的懷裡。

在兩個人還來不及面對尷尬的時候，就已經被雷陣雨打到落荒而逃。

穆天陽二話不說，撐起他的亞曼尼外套，為尹晨嵐擋起雨來。

雷一陣一陣地打著，尹晨嵐跟著尖叫聲連連。她最怕打雷了，從小就怕，沒有理由地怕。

「別怕！」穆天陽見狀，下意識地攬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

原來保護一個女人的感覺是這樣的，可以令男人感到無限滿足。而這種滿足，恐怕是連巴別落成的那一刻，也比不上的。

護住尹晨嵐的這一刻，他突然有這種感覺。

穆天陽一向以為他不會也不可能，去保護除了他母親之外的女人。可是，就在不知不覺當中，他已經做了。

好不容易，兩個人跑進一家飯店裡面時，都已經濕透了。

飯店的接待人員一看見兩個落湯雞跑進來，本來心裡犯嘀咕，又得拖一次地板。

可是，等到他們看清楚來者是穆天陽的時候，全都嚇壞了。

這可是他們的老闆哪！「穆……」

「我要房間。」穆天陽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是，是，請跟我來。」接待人員一邊答應著穆天陽的要求，一邊遞來了兩條很大的白色毛毯，讓兩個人包住身體取暖。

尹晨嵐一直打噴嚏，沒有停過。

「哈……啾……」

「給我打電話找沈大夫來。」他又下指令。

「醫生？不用啦！我這只是天氣冷打幾個噴嚏……而且我沒有錢住這種地方，我也沒有錢叫醫生出診。」

尹晨嵐好像當他是空氣一樣，自顧自地低下頭去挖她的零錢包——很好，有三個五十元硬幣加上四個十元硬幣。

穆天陽驚訝地盯著吔看。

難道她以為她得自己出錢，她難道沒把身邊的他放在眼裡嗎？他有一種尊嚴被重重打擊的感覺。

他沒有看過女人在他面前掏過皮夾，更不要說是這麼寒酸的零錢包了。

「你在幹嘛……」穆天陽口氣很不好，因為他的心裡升起了一股氣，可是氣什麼，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反正這女人的行為舉止就是那麼怪異，怪異得令他不爽。

「我要搭計程車回去。」尹晨嵐直接說：「這些錢應該夠……」

胡鬧！穆天陽聽不下去了，也不等尹晨嵐把話說完，也不想對她多費唇舌，他彎下腰，當場就把尹晨嵐扛上了他的肩膀。

「啊……幹嘛……」

尹晨嵐不斷地掙扎、叫鬧、抗議，可是穆天陽壓根兒不想理會她，轉身一個箭步就走。

接待人員緊張地隨後跟著，說道：「308號房間。」

「打電話給沈大夫了沒？」穆天陽發號指令從來不會發第二次，反正沒有聽進去的人就該死。可是他此時似乎有一點亂了腳步。

不理會後頭的人是否有回應，他逕自扛著尹晨嵐回到房間。

一會後，沈大夫來檢查過，便走了，說不會太嚴重。

兩個小時之後，尹晨嵐和著睡袍，躺在床上很安穩地睡去了。

她童稚的臉看起來很滿足也很幸福，還發出微微的酣聲……穆天陽深深地凝視著她。

看著她，他的表情線條忍不住地柔和了起來。

這女人睡覺的樣子還真好看。雖然她並不是絕世美女，但看起來非常地清純。

他看她，本來是正襟危坐地看她，漸漸地變成傾下身子來看她，然後不知不覺中彎下了他的腰，他的臉也越來越貼近她的臉了。

終於，他忍不住親了她的臉頰。

沒醒。

他又親了她的鼻子。

沒醒。

他再親了她的額頭。

想到她從他的派對上幫他打包了晚餐，而這是他這輩子嘗得最滿足的晚餐。

她的一雙巧手和細心，把每一塊易碎的甜點都包藏得這麼好。

這女人或許腦漿是缺了一點，可是卻能帶給人溫暖。

穆天陽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的臉、她的身體。

隔著米白色的睡袍，她的身子節奏平穩地上下起伏著。裡面裹著的，必然是一副誘人的胴體。

他發現他竟是那麼想要她。

突然，尹晨嵐翻了一下身子，側過身去。嘴裡還念念有詞道」「我也不是那麼笨啊……」

穆天陽聽見了，忍不住笑了。

她不但笨，而且呆。呆到她這樣費盡心思地去找什麼穆天陽，不知道人其實原來已經在她的身邊。

穆天陽從尹晨嵐的皮包里找出了那一張邀請函，收起來。

「亞訊盟……」很好，亞訊盟的笨公關是吧？

尹晨嵐又翻了一個身，翻過來的時候因為動作太大，居然就把穆天陽整個人壓了下來，摟進了她的懷裡。

角度不偏不倚，穆天陽雙眼直接接觸到的，是尹晨嵐半露的酥胸。

這個時候，原本還強忍著要作懷不亂的穆天陽，當下發現自己全身一陣發熱。

這是他第一次侵犯女人，也被女人侵犯。

他不記得是在哪裡看過一句話，那句話是這樣說的——女人沒有男人，只會傷心；而男人沒有女人，卻會發狂。

一直沒有對女人動過念頭的穆天陽，過去無法體會這句話的意思，現在，他知道了。他將會為這個女人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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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

盧佳佳在聽完了尹晨嵐前一晚的「尋穆天陽事件」之後，一雙睜得很大的眼珠子差一點掉下來。

「對……對不起。」尹晨嵐自己也覺得很慚愧，連聲對盧佳佳道歉。

她知道她很扯，連找一個人都找不到，而且還浪費了一整個晚上，連隔天進公司都遲到了。

她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經無力回天，而且不能夠再讓盧佳佳左右為難。

而盧佳佳對於這個又笨又蠢的好友兼下屬，是又心疼又生氣。

她雖然表面上對尹晨嵐撂下了這麼狠的話，可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並不打算對尹晨嵐見死不救。

於私，她真把她當朋友，一個心地善良的朋友。

於公，尹晨嵐是個既認真又聽話的好下屬，儘管大事沒有幫她完成過一件，可是也幫她完成過不少小事。

這個時候，盧佳佳桌子上的電話響起，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

盧佳佳一聽到迪亞訊的聲音，整個人就緊張了起來。

「大……大陽集團？有，我當然有請人過去遞邀請函。」她故意沒把是找尹晨嵐去的事實說出來，因為她還想保住尹晨嵐。

「回報……是這樣的，」算了，乾脆自己想。「迪董，那個回報是這樣的，昨天正好穆天陽去參加了Channcl的新裝發表會，我們沒有收到邀請函，所以不方便進入叨擾他，就怕他大老闆一時不高興。

你知道，我們做公關的，最重要的是把大老闆搞得高興一點，怎麼可以讓他不高興呢？所以我們的人就在巴別等了一個晚土……」

「結果？」盧佳佳眉頭皺得更緊「我正在聯繫那位員工，十分鐘后給您回覆好嗎？」

冷汗如雨下，盧佳佳掛掉電話之後，她也沒有心緒理尹晨嵐了，她把頭轉回電腦螢幕，一邊接收信件一邊想著下一步。

所以，她也沒有注意到尹晨嵐正在「打包」。

不過，沒有多久，盧佳佳收到了一封E—mail，接著，她就像傻子一樣笑了起來。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盧小姐鈞安：

昨天我在「巴別」的逃生梯上，「撿」到了貴公司的邀請函。關於貴公司所提出的邀約，謹再度向您確認。

望復為祈。

大陽集團秘書長蘇筱真謹志

終於，盧佳佳斜睨了尹晨嵐一眼，看到了她正在收拾打包，便說：「請你停止你愚蠢的動作，這樣很不尊重你的主管耶。」

「我只是不想……」

「你現在還有工作得做。」盧佳佳故作冷靜地對她宣告：「蘇筱真寫信來了，你的邀請函……不知道為什麼到她手上去了！」

「真的嗎？」彷彿從死亡邊緣獲救，尹晨嵐欣喜若狂。「那麼表示穆天陽接受這個邀約了！是不是這樣？」

「思……不過接到是一回事，可是能不能來，願不願意來，又是另一回事……穆天陽這個人可以說是當今全台灣脾氣最大的老闆，要是不對他的利益、不對他的頓，他可是連賞我們一眼也不會。」

「啊……」失望。

這個穆天陽真有那麼難搞喔？

「當然難搞，他的時間每一秒都是鑲鑽的好嗎？」

這個時候，盧佳佳桌上的電話再度響起。

她一接起來，又是一陣必恭必敬的答話。「是……是……」

「結果是這樣的，剛才我已經收到蘇筱真的信了。」盧佳佳這個時候說話也恢復了一點自信。「既然回覆了，表示有極大的可能。是……是……我們會再去致意。不不不……這不是我的本事，都是多虧了我的下屬尹晨嵐。對……對……就是她沒有錯。努力？當然，我們會一直努力的。謝謝迪董。」掛下電話，兩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而在這個城市另一頭，大陽集團的總裁辦公室里，秘書蘇筱真也正在對穆天陽口頭報告著。

報告完畢后，她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夾，說：「總面言之，雖然亞訊盟目前只是一家規模不大的小公司，但是迪亞訊這個人，倒是個被各界看好的明日之星。邀請函上的盧佳佳小姐，則是他們公關部門的經理。至於您要我調查的那位小姐，初步判斷應該不是盧佳佳，可能只是他們部門的一個小員工。關於這一點，我會繼續詢問盧小姐。」

「是下個星期一早上十點鐘吧？」穆天陽問。

「是的，」蘇筱真接著說：「如果您要赴約，那一天早上還有一個小時的空檔。」

「把行程排進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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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的亞訊盟開幕酒會上，只見所有員工都卯足全力招待來賓。

為了爭取各方的投資，亞訊盟為這場慶祝會已經準備了半年。其中最大的爭取對象，當然是最具優勢的大陽集團。

只要大陽集團一點頭，那麼其他的投資，相較來說，也不過只是錦上添花。

而尹晨嵐和盧佳佳尤其緊張。

雖然他們已經接獲蘇筱真的允諾，可是沒有見到穆天陽之前，兩個人的努力都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而已。

時間一分一秒逼近……

終於，在早上十點整的時候，蘇筱真出現了。眼尖的迪亞訊第一眼立刻就認出她來。

他快步走上前去，向蘇筱真友善地伸出手來，說：「蘇小姐，好久不見了。」

蘇筱真一看見迪亞訊，先是一臉驚愕，但她很快地就把自己唐突的表情收起來。

她也向迪亞訊伸出了手。「幸會。」

兩個人之所以見面仍有一點化學反應，是因為他們在大學時代是情侶檔。

從前是有過一些風風雨雨，可是，也都過去了。

「穆先生人呢？」迪亞訊問起了他最在意的事情。

「應該就快到了。」

因為前一個簽約行程被耽擱了，所以穆天陽勢必會遲到。於是他先請司機送蘇筱真過來，以表現出他的誠意。

而同時，尹晨嵐在樓下晃來晃去。

她的心裡很焦慮，這個「年終獎金」如果不來，她頂多也只能撐過過年。

煩哪！這個穆天陽還真會折騰人。

突然，她遠遠地看見一個熟人向她的方向走來。尹晨嵐看見他，內心實在有說不出的高興。

她立刻衝上前去，「喂，侯明天！你怎麼會經過這裡？真是巧啊，我們公司今天也有宴會喔．」

他知道，一點都不巧，因為他是「專程」來的。

看見了她，不知道為什麼，穆天陽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他很久沒有因為看見了一個人而笑過了。

他真想念這個小妮子，從第一眼開始，到第三次見面，他覺得尹晨嵐越來越漂亮。她的臉上，總掛著一股憨憨的神氣。

不待穆天陽回應，尹晨嵐就抓起他的手，要拉他上樓。

「太好了，我可以帶你上去吃甜點。我已經打聽過了，今天我們老闆請的大廚，和那天你媽派對上的糕點師父可是同一個人呢！」

「是嗎？」穆天陽微笑。

「走走走，你幫了我那麼多，我一定要好好請你多吃幾個甜甜圈。」尹晨嵐高興地說著。

當電梯門在十樓「當」的一聲打開之後，尹晨嵐拉著穆天陽的手的畫面，立刻引來全場的注意。

儘管當時全場的人，都正專註的聽著迪亞訊的發言，可是當第一個人發現穆天陽的蹤影時，在場的所有人，就一個接著一個轉過頭來看。

尹晨嵐當下一愣。

因為每個人看她的表情都很驚慌。

她也不過是帶一個朋友進來吃吃點心，有那麼嚴重嗎？

那些看過穆天陽的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他們兩個人，不過，盧佳佳沒有看過，所以，率先衝上來的是盧佳佳。

「我叫你在樓下迎接穆天陽，你上來做什麼？」盧佳佳生氣地責怪尹晨嵐。「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只能靠他吃飯嗎？」

尹晨嵐忙解釋道：「我在樓下遇見那天幫我進巴別的朋友，所以帶他進來吃吃喝喝。我等下就下樓去，你別生氣嘛！」

「要是平常的時候我就算了，可是你知不知道，穆天陽隨時都會到的，萬一他現在已經在樓下了呢？」

「不會啦！」尹晨嵐神經很大條地雙手一攤，說：「像他那種糟老頭，動作一定很慢很慢，不會那麼早到的。」

糟老頭？穆天陽站在尹晨嵐身後，聽到這句話，臉色大變，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他今年也不過三十五，算糟老頭？

「他有那麼老嗎？」穆天陽冷冷地問道。「難道你見過他？」

尹晨嵐說：「我當然是沒有見過他，可是我聽說他脾氣很大、架子很大、既冷酷又心理不正常……簡直和糟老頭的個性沒有兩樣呢！」

是誰說的？誰這麼不要命……什麼脾氣很大、架子很大、既冷酷又心理不正常？「誰說的？」穆天陽的語氣更冷了。

「他今年才三十五好不好？」盧佳佳很生氣的說：「你已經夠笨了，還不作一點功課，連自己要去交涉的人都沒有研究好，難怪你混到要被炒魷魚。」

「啊？三十五？」尹晨嵐這才知道。她搔搔頭表示不好意思。「好啦，我現在去就是了。」

盧佳佳把雙手交疊在胸前，對於尹晨嵐，她只能搖頭嘆息。

「那我先介紹我朋友給你認識嘛！他叫作侯明天，是個好人。」

在她眼中誰不是好人？盧佳佳對於尹晨嵐對人的評價一向不放在心上。她斜睨了這個男人一眼。

「好了，我會招呼他的，你現在趕快給我下去。」盧佳佳催促著。

「等等嘛，你知道嗎？他也是個大人物喔！」尹晨嵐好像在說一個重大的秘密一般，非常興奮。

「什麼大人物？」盧佳佳才不信尹晨嵐會走什麼狗屎運，遇到什麼所謂的「大人物」。

「他媽是葉錦華，葉錦華耶！」尹晨嵐高興的公布答案。「就是那個時尚女神啊！我們都很崇拜的那個女人！」

聞言，盧佳佳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