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天了，小敏和他已經冷戰三天了。

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他就盡其所能持解釋．用盡所有可以討女孩子喜歡的方法，巧克力、絨毛娃娃、貼心的問候……全部輪番上陣，果然，小敏是特別的，因為她完全不吃這套，反而是愈描愈黑，可真是苦了他。想他洪如日可是洪家的長子兼老么，三千寵愛集於一身，加上在學校又吃得開，何時看過他跟在女生屁股後面頻頻獻殷勤來著？只有這個小敏小姐才有這等的榮幸。

不過，她似乎是不太稀罕。

「我回來了。」洪如日開門嘆了口氣，思索著今天該用何種方式逼小敏和他

說話。

「回來啦！」

「啊……小敏。」在確定四周都沒有人後，洪如日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氣了他三天的小敏開口了?

「你幹嘛一臉感動樣，平常阿姨不是都這樣回答嗎?」章小敏裝傻的說著。

洪如日獃獃地看著章小敏，想猜測出她的磚變為何。

「你別這麼看我，是……天使幫你的。」章小敏被他瞧得紅了臉，隨口亂謅，當使者和天使是同義詞。

「天使？」

「對啊!是她幫你求情……」糟了！怎麼把紅綃給供出來了?章小敏急忙補上一句：「你是看不到她的。」

「是嗎？」

「你別再問了，我不會解釋。」章小敏看不出他的想法，因此先聲奪人。

他到底在想什麼，動也不動的站在那兒，如果他再繼續的追問下去，她可是招架不住啊!

看著他慢慢地走過來，坐在自己的旁邊，章小敏有點不知所措。

「不管她是誰，我不問就是了，只是謝謝她。」洪如日仔細地研究小敏的反應，見她大口的喘息，覺得有趣。

不管天使也好，魔鬼也罷，他衷心的感謝那個告訴小敏事情原委的人，畢竟他已經疲於解釋。

「嗯……對不起。」

看她忐忑不安的樣子，洪如日又興起了捉弄她的念頭。

「你是指哪一件，是昨天拿拖鞋丟我那件呢?還是前天有人打電話找我，你告訴他我叛國被放逐海外?啊!還是大前天有我的挂號信，你告訴郵差先生要他送到太平間去?還是……」

「喂！你有完沒完!反正在這幾天內我如果有任何抹黑你，或是對你有不客氣的舉動，我道歉。對不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們這種『小人』計較。」

章小敏紅著臉行了個大禮。

洪如日可得意了，看在她這份大禮的份上，前幾天所受的委屈也算值得了。

「免禮。」

「換你了。」

「換我？換我什麼？」洪如日愣了愣。

「換你向我道歉啊！」

「道歉？」

「喂！裝傻啊你！前幾天你不分青紅皂白抓了我就給我一頓『粗飽』，這筆帳你想賴啊!」章小敏杏眼圓睜，以為他想耍賴。

洪如日不理會她的質問，只是要她說出那天她獨自一個人所發生的事情。

「也沒什麼就是我想去找你，結果運氣不好遇上了個壞人，他說要帶我去買糖，我就拉他到大飯店去買──我很聽話吧！哈！他真的如我所料的不敢進飯店，跑了！之後我又拜託服務生帶我去找你們，沒想到晚了一步，啊……」

「對不起。」洪如日緊緊地將章小敏擁在懷中，對自己更是責備不已，他根本沒有資格教訓小敏，如果不是自己太不小心，也不會誰小敏深陷危險之中……

「喂！我又沒怪你，你不用太自責，別抱這麼緊啦！」

真是麻煩！要他道個歉，怎麼反倒換她安慰他?又不是他遇上壞人。

章小敏在心中嚷嚷著。冷不防，胸前突然多了條紅線──

「這是幹什麼？」

「給你。」洪如日微笑著。

「給我？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章小敏扁了扁嘴，伸手掬起紅線末端的翠玉仔細地研究其造型──如大拇指指甲般的大小，看似圓形，只是圓玉的四周圈了一圈參差不齊的尖刺，眯起眼，玉的其中一面似乎寫著──

「『如』，怎麼只寫個『如』，是什麼意思?玉佩上不是應該都寫著福啊、壽的。」章小敏獃獃地看著一臉驚訝的洪如日，等著他回答。

「你……識字?」

「啊……」章小敏眨了眨眼。

對喲！五歲的小孩會念ㄅㄆㄇ已經很神勇了，哪可能認識字？我真大意，怎麼順口把它念出來上呢?

「嘿……我隨便亂猜的，沒想到還被我猜中……哈哈……」真爛的回答。

接著便是一片寧靜──兩人各懷鬼胎的想心事。

「這樣吧！一個禮物換一個秘密，你覺得如何?」洪如日首先打破尷尬，提議著。

「我就說嘛！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隨隨便便就有禮物可拿；你說換什麼秘密?」他是在打什麼主意？亂可怕的。

洪如日只是笑著摸摸她的頭，凈顧著說：「你覺得這塊玉像什麼?其實它是個『太陽』。」瞄了眼身邊的小敏，知道她正專註地聽著。「你瞧圓玉外圍的這一圈，它是太陽的光芒，像不像?」

「真的耶！」聽完他的解釋，章小敏像發現新大陸般興奮地翻弄著手中的翠玉，覺得有趣。

看她愛不釋手的模樣，洪如日揚揚眉，眼光深沉的問：「怎麼？它值得嗎？值得你說出你的秘密嗎？」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當然可以，我非常願意。」章小敏毫不考慮地興奮的答應。

嘻！太好了！紅綃猜得真准，聽洪如日的口氣，他似乎真的知道這麼一點。

不過，他也真怪，明明老早就看出我是個「怪胎」小孩，為什麼可以忍到現在才問？在這之前，為什麼還自動幫我掩飾？

算了，不想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怎麼掰呢?真苦惱。

「啊……其實……」章小敏斜眼歪嘴、搖頭晃腦的說：「其實我已經十八歲了。」

這個開場白夠酷吧！

「十八歲?」洪如日狐疑的上下打量她，懷疑這話的真實性有多高。

「喂！你眼睛別亂瞄啦！怪噁心的。」章小敏拿了個抱枕抱在胸前，擋住他的目光。「我說的是我腦子裹的東西。」

「腦漿?」

「是智商。」章小敏快被逼瘋了。「這個……啊……對了！我是個天才小少女，腦子的成長倍數幾乎是生理成長的三、四倍，所以說，雖然我實際上的年齡只有五歲，可是我的腦子已經成長到十八歲的階段……」

這樣說行得通吧?

嘻！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還能當個天才！哈哈！真想不到！章小敏暗自竊喜著。

她的這般話聽得洪如日是昏頭轉向，急著想理出個頭緒。

「你的意思是──只更是一般十八歲的女生做得到的，你都會?像是逛街、買東西、找錢、談戀愛、包括認識字等等……」

章小敏認真想想後點點頭，突然又搖搖頭。

「有一樣我不會。」她低頭看看自己。「憑我現在這樣年紀的身材，我不會生小孩。」

對吧！五歲小女孩月經都還沒來潮，怎麼生小孩?

「砰！」重物摔落聲。

「你沒事吧?誰教你愛現，要坐在椅把上。」章小敏跪在沙發上向前傾身，低頭看著跌在地板上的洪如日。

「連這個你都懂……」洪如日扶著摔痛的半邊屁股爬上沙發。

「我不該懂嗎?」他的這句話可把章小敏給弄胡塗了，這些知識不是老師都有教嗎?

洪如日沒有回答，畢竟這個問題實在太難了，只好改變話題。「就這樣？」

「什麼就這樣?要不然你以為有多精采?」章小敏白了他一眼。心想，我能掰出這樣的故事就已經很佩服我自己了，你還想怎樣？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章小敏想了想，「還活在人間的就只有你一個。」

這樣說沒錯吧！紅梢，另一個小敏她們都知道，可是她們都在靈界啊！

洪如日誤以為小敏所指的是她出車禍死去的媽媽張雅蕙，她媽媽應該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天才，既然是死了，自然是不可能會在人間啰!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小敏的一些超乎常人的反應，就可以解釋了。

洪如日暗自打量著其可信度。

「這下子你該知道我有多可憐了吧！明明都已經十八歲了，還要裝作五歲小孩，夠可悲的了，我真是感嘆命運的捉弄。」章小敏無奈地表示，在一切的事情都搬上檯面推開來說明后，她覺得自己像是解脫了般，完全地鬆懈下來。

打從一開始車禍、代替還魂、變成五歲小孩的模樣……她都是一個人，雖然紅綃不時的出現，給予安慰，可是，她還是得一個人去面對這個世界和所有的人，加上自己又不是挺會說謊的，這些無形的壓力真是壓得她喘不過氣，如今「人間」多了個可以說真話的人，她真的很高興。

「也許這就是你的目的，紅綃。」章小敏喃喃自語。

此刻，她才真正了解，說是要找洪如日幫她掩飾，其實，紅綃是怕她被無形的壓力壓到「抓狂」，所以乾脆找個理由幫她找個可以說話的伴。

「在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洪如日消化完她所說的「秘密」后，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向身邊的人兒。

這小妮子腦子裹不知道在想什麼?看著她靈動的眸子，嘴角禽著些許慧黠的笑意，讓他無法將自己的眸光自她身上移開……

「沒有，我只是在想……有個好朋友在身邊真好。」

「我嗎？真高興你這麼說。」

「你少臭美了，我又不是說你。」真不害臊。

「我想也是。」

他頗有自知之明的表情，倒是惹得章小敏咧嘴一笑。

「喂！你會幫我保守秘密吧！像我這樣『不平凡』的小孩是值不少錢的，如果不小心被人發現，抓去賣的話……我看你以後只能到研究所去探望我，看我被人剖腦開膛的，可憐喔！」話鋒一轉，「我可是因為相信你才會告訴你的，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洪如日自然是明白她這麼說無非是想讓他動了側隱之心。

「怕我會把你賣了？」

「你會嗎?」她反問。

洪如日倒是笑而不正面回答。

「這個秘密好像是我用東西換來的吧!我好像不欠你什麼。」說完，他便拉拉戴在章小敏頸上的項鏈，暗示著她幫忙與否主權在他。

章小敏愣了幾秒，打量著他，是玩笑?還是認真?．

「你這是威脅我？哈！真不巧，我剛好是吃軟不吃硬，大不了還給你就是了，了不起啊！」她伸手欲扯下項鏈，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想趁火打劫?門都沒有。

「咯，還你。」

真沒想到她竟然當真？

「我又沒說不幫你」洪如日出聲阻止她。

他這一出聲，章小敏心中便有了個譜。

「你也沒說要幫我，不是嗎?我可是不喜歡佔人便宜，拿去。」她硬將翠玉項鏈塞給洪如日，還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

接過翠玉項鏈，洪如日呆看了她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又幫她戴上，在章小敏掙扎前道：「怕了你了！這是無條件送你的，戴著吧！」

他此話一出口，可說是正中章小敏的下懷。

「這可是你說的，不可以反悔喔！」

洪如日這才看出她晶亮的坪子里閃爍著淘氣的光彩，便知道自己著了她的道。

「戴著，真是傷腦筋！你放心，如果我真的有心要害你，老早就把你賣給政府，讓科學家去解剖你了，還會留你在這兒捉弄我，和我大小聲?」

嘻！他還不笨嘛！

「送我?真的?」

他點點頭。

「好。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章小敏扳扳手指，「我核算核算……這塊翠玉是你無條件送我的，可不是我用秘密換來的喔！這麼說來，我已經告訴了你我人生最大的秘密，公平點，你也應該說個有關你的秘密來和我交換，這樣我才不吃虧，所以，換你欠我一個秘密。」

一連串不合理的解釋，經她這麼一說，似乎變得理所當然一般。

「你也太會算了吧！」洪如日敲敲她的腦袋不理會她，起身走向廚房。「媽呢？怎麼搞的，晚飯也沒煮。」

「喔！阿姨因為叔叔失信不帶她去加拿大二度蜜月，改去紐約開會，所以她一氣之下就帶著她所有的卡去香港shopping，她說沒把那些卡刷爆，她的氣是不會消的，飯桌上有存摺和印章，客廳的沙發上有我，阿姨說都交給你保管，大概一、兩個星期後才會回來。」

「又來了！」洪如日發出不平的抗議聲。

老是這樣，他的父母就不能正常些嗎?只要是意見一不合，就各奔東西，留下他一個人自生自滅，他們以為自己還是單身貴族啊！

現在更是誇張，竟然把一個五歲的小孩單獨留在家裡！

「剛剛只有你一個人在家，沒發生什麼事吧？」

「會有什麼事？喂！你怎麼把話題給轉開了？欠我的秘密什麼時候還？」章小敏伸手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

其貫，她也不是這麼斤斤計較的人，只是覺得讓他欠個什麼，對自己似乎比較有利。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論調?

「二月三十日。」他用含糊不清的語調說著。

「你當我是傻蛋啊！二月哪來的三十日，真是侮辱我的智商，喂！你快來看，這部電影好有意思，不知道男主角叫什麼?」章小敏轉頭要問待在飯廳的洪如日，「你知不知道那個男……哇！你在吃什麼？」

她這凄厲的叫聲，嚇得洪如日以為自己犯下什麼滔天大罪。

「我看飯桌上只有一盤炒飯，才會以為你已經吃了，媽也真是的，怎麼只留一盤，你是不是沒吃晚飯?等待兒我再帶你出去吃……」

「啊……我吃過啦！阿姨有買漢堡給我吃。」

「那就好。」

「好什麼?不是啦！哎喲！這個不能吃。」章小敏二話不說的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阻止他。「這盤飯是我炒的。」

她在說哪國話？這飯是她炒的？

「不是吧？」

縱使她再怎麼聰明，知道如何做料理，可是在廚房的瓦斯爐、鍋、鏟、調味料……等，全都放在比她高一個頭的廚柜上，怎麼可能?

如果真是她做的，房子早被她給燒了！

「什麼不會?你是瞧不起我?我告訴你，首先，我先把蛋和要用的調味料攪和後放在一邊，然後去盛飯，也放在旁邊，接著再去搬三張椅子擺在瓦斯爐前，爬上椅了……我幹嘛跟你說這些?真是禁不起人家的刺激……」她雙手叉腰的站在飯桌邊的另一張椅子上。「反正這飯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小敏……」他叫道。

怎麼回事?這小鬼又在玩什麼把戲，莫名其妙的把炒飯搶了過去，又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不敢直視他，有些古怪。

「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然我就要把你的炒飯吃光。」他警告著。

這個人真是不知好歹。

「好啊！你吃呀！」章小敏把飯盤推回他的面前。

「……」

老天！這還有人敢吃嗎?她的臉上分明是寫著──想死就吃呀！

冷不防，章小敏丟了顆定時炸彈──

「我下了瀉藥。」

「什麼?」他有沒有聽錯?

「瀉藥啊！我在炒飯里加了瀉藥！」

「瀉藥……」洪如日看看面前的炒飯，又看看身邊的小敏──不會吧?

章小敏決定讓他死的明白些，開口解釋：「這盤炒飯是我在還沒決定要原諒你之前用來替自己討回被『海扁』之冤炒的，那時候我真的是氣極了，不對你報復的話我一定不會原諒我自己，所以就想到這個法子……」

最毒婦人心這句話真是有道理，而且還是老少適用，不論年紀。就連五歲小女孩也不能得罪。

「老天！我吃了半盤的瀉藥？」洪如日此時已經感覺到藥效在體內作怪。

「這還是我能想到最輕的復仇方法。」章小敏喃喃低語。

是啊！這個方法和她所寫的那張完全殺人手冊比較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嘛！

「我不行了！」

一個起身，洪如日舉步維艱的開始朝他的目的地前進。

「喂！你是不是要到廁所去，我跟你說……」

「閉嘴！你給我乖乖的待在原地，要不然小心你的屁股。」

這小鬼真的是要給她好好的再教育，下瀉藥？！真虧她想得出來。

喔！該死！我的肚子……

「這可是你說的，要我待在原地，哪也不準去?」她問道。

「對！待在原地。砰！」

撂下了這句話后，洪如日大力的關上廁所的門，「用力」去也。

在確定他坐上馬桶后，章小敏才露出掩飾已久的奸笑──

「不聽就算了，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光是下瀉藥有什麼意思，我連廁所里所有的衛生紙統統都搬到阿姨的房間去了，你就不要叫我幫你拿……」

「張小敏……」前方廁所方位傳來預期的怒吼聲。

「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