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仁愛醫院，急診室中。
顏綺看著手術室外亮起的紅燈，為在裡面的雲浪擔憂。
馭浪看著顏綺的臉龐，用一副不以為然的口氣說道：「你在為你和楊文豪生的孩子擔心是不是？」他內心對那個孩子產生強烈的嫉妒，嫉妒他擁有顏綺的愛！
「是，我為我的兒子擔心。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硬要我跟你走，雲浪也不會發生意外，如果他真有什麼事，那我也不會原諒你。」她從小照顧到大的兒子，此刻正在裡頭和死神搏鬥。顏綺心中不禁默默祈禱著--雲浪，你一定要加油，媽媽就在你的身邊，你一定要好起來！
「你不會放過我？很好，我等著。」如果這意味著她會在他的身邊，那他期待著她恨他。
顏綺悲憤不已地說：「你巴不得希望我的孩子死，是嗎？」
「他是你和楊文豪的孩子，我管他的死活做什麼？他是死是活都不關我的事。」
「你……他只是個孩子，他得罪你了嗎？」為什麼他會這麼仇視雲浪。
「他沒得罪我，可是你不該和楊文豪生個孩子。」
「你……其實……」雲浪不是楊文豪的孩子而是他的，可是她怕將這個秘密說出來，他會奪走她的孩子。
「其實什麼？」
「沒什麼。」
馭浪正想進一步追問，此時醫生從急診室內走出來。
「太太，我們要動手術，但這個孩子的血型很罕見，最好是請他的直系親屬來輸血給他。」
「我輸我的血給我的兒子。」
「你是哪一種血型？」
「O型。」
「抱歉，你的血型並不適合，他的父親在嗎？」
馭浪帥氣地撥了撥他額前頭髮對顏綺說：「小綺，要我幫你通知文豪嗎？」
「你……」
顏綺看著亮著的手術燈，心想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她走到馭浪的身旁，拉著他的袖子道：「馭浪，你一定要救救他。」
「看你這麼著急的模樣，我就幫幫你好了，告訴我他的電話號碼，我幫你撥電話給他。」雖然他不願意做這件事，但他更不希望看顏綺為裡頭那個小東西哭得死去活來。
「不……不是文豪。馭浪，求你救救他。」雲浪是她僅有的，他絕不能發生意外。
馭浪扯了扯嘴角道：「我要怎麼救他？他是你和那個男人的孩子。」這個事實不分日夜時時折磨著他的身心。
顏綺滿是傷痛的雙眼望著他，在這一刻，她無法再隱瞞下去，小浪是她唯一僅有的寶貝。
「你一定要救他。」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在他面前死去，那是他的親骨肉。
馭浪淡漠地說道：「我不是醫生。」縱然孩子是由他的車上滾落至車外發生意外的，但那又干他何事？
顏綺無法再繼續隱瞞，也無法再偽裝。她朝著馭浪大聲地喊道：「他是你的孩子！」他總不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見死不救吧！
「我的孩子--」他現在所聽到的這個是真的嗎？那個小傢伙是他的兒子，難怪……他看他的臉蛋總有股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顏綺加強她話里的說服力說：「他今年六歲，是我們錯誤的那一夜孕育而生的。」對於往事，她的心中有太多感觸纏繞心頭。
聽到她的話，馭浪馬上又顯得怒不可言。「你竟然稱那一夜為錯誤的一夜？可惡的女人！」那麼美好的事，她怎能這樣曲解？
顏綺試著安撫他的怒氣。「你先去輸血，幫我救救孩子，以後有什麼事要跟我算帳，那再說吧！」
「好！這筆帳我們先記著。」他不會讓她好過的，絕不會！
馭浪跟著護士到檢驗室去抽血。
兩人都沉默地在急診室外等待消息。
等待許久，急診室的燈終於暗了，醫生由急診室內走了出來。
「醫生，怎麼樣？我的孩子是不是沒事了？」顏綺著急地衝上前說。
「沒事了，可是我們擔心會有腦震蕩的狀況發生，所以還要住院多觀察幾天。」
「謝謝你，醫生。」
醫生離去，此時馭浪一雙灼灼的鷹目鎖在顏綺的身上。
「為了你的隱瞞，我差一點害死自己的骨肉……」如果知道雲浪是他的孩子，那他呵護他、愛護他都來不及，怎麼會讓他遭遇不該有的危險。
顏綺用解釋的口吻說：「當年我離開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告訴我。你知道那段時間我有多難熬嗎？你從我生命中失蹤，我等於是一無所有。」那種空虛、寂寥的感覺充滿他的心中。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不必再因為我而感到難過，我們分開其實對彼此都好。」她想要過的是和小浪在一起平穩的生活，這樣她就滿足，也就足夠了。她不想對他多說，因為這關係到她對他父親的承諾。
「只要我在這世上一天，我就不會對你放手。小綺，在你的心裡也還是愛我的，對嗎？你是否背叛過我？!」他在乎她，在乎得連心都發疼起來。
「我不愛你，我不想再害你，我只會帶給你不幸。如果你想對自己好，那就忘記我，我不是一個好女人。」她虧欠他大多，她今生還不夠，來生再還。
「小綺，你的話每一字都刺傷我的心，我要你，不管我們兩人在一起的未來會如何，也不管你是否還愛我。」
「馭浪，當年離開你，我已經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現在又遇見你，就讓這一切……順其自然吧！很多事是強求不來的。」那個夢幻的年紀已經離她有點遠，她現在將一切的事看得更淡。
「我不能認同你的想法，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幸福則是需要自己去追求的。」馭浪的雙眼定定地看著她，最後下了一個結論說：「我要娶你！」這是將他倆命運相系在一起的最好方法，也是斷絕她離開他念頭的好法子。
「我不能嫁給你。」她不會，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嫁給他的。
「為什麼？」
「因為……」她媽媽收了他父親的錢，他們兩人是不會有結果的。
在他灼熱的注視下，她將她即將脫口而出的事實隱瞞了下來。
「沒有其他原因，浪，我們不適合。」她不要願意再為他帶來災難，她想要他過的好一些，就離他遠一點。
「不管你願不願意，押著你、綁著你，我都要帶你進結婚禮堂的。小綺，嫁給我讓你感覺如身在地獄般嗎？還是你的心裡另外一個人？」
「是的，我的心裡有另外一個人，你放棄和我結婚的念頭吧！」他們兩人繼續在一起，她帶給他的悲哀和痛苦就不會有結束的一天。
馭浪大步地上前，攫起她的下巴道：「就算你心裡有另外一個男人，我還是要娶你。」
「你為什麼要娶我？」
「你以為我還愛著你嗎？告訴你，我娶你的原因是為了我的兒子，我要讓他在一個正常的家庭環境下成長。」
「馭浪，我不能嫁給你。」
「你不嫁給我，那你就得和我的兒子分開，你要選擇哪一個？」
「你……好狠。」他變了，當年的溫柔在此刻都轉為殘酷。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加重力道地說：「我對你還不夠狠，如果我對你夠狠的話，我應該捏碎你美麗的脖子，為了你隱瞞七年的謊言。」
顏綺意味深長地說：「很多事不是人可以選擇，而是環境逼人作出選擇……」馭浪的身子湊近她，在她的耳旁呵著氣說：「小綺，七年前我對你的愛很深，七年後我對你的愛一樣深，只不過多了一樣……那就是恨。」
「馭浪……」
他狠狠地吻住她的唇，恣意地吸吮，懲罰地啃咬……數日後，雲浪在醫院的情況轉為穩定，此刻他正由母親餵食著午餐。
「叩、叩。」
「請進！」
馭浪帶著個很大的玩偶「皮卡的」來到病房。
「雲浪，這個禮物是送給你的。」他去挑選禮物，售貨小姐推薦皮卡的，因為它是現在小孩的熱門商品。
「媽媽，惡叔叔！」他是很想接過禮物，但又想起惡叔叔如何地欺負媽媽。
「雲浪，你可以收下禮物沒有關係。」顏綺撫摸著兒子的小頭顱，臉上浮現心疼的表情。
「可是……」
「雲浪，我不是惡叔叔，事實上我是--」如果他早一點知道這個事實，那他就不會對他那麼凶了，因為他一直誤以為雲浪是那個男人的孩子。
雲浪困惑的眼神瞟向母親。
顏綺向兒子解釋道：「他是你的父親。」這個守了七年的秘密，已經無法再隱瞞下去。
雲浪撇了撇嘴唇說：「你真的是我爸爸？你好凶哦！」他還記得「爸爸」怎麼將他丟入車后。
馭浪帶著此評的愧疚將兒子抱入懷裡道：「以後爸爸不會再對使這麼凶了。」
「我也想要有個爸爸，爸爸你以後對媽媽好一點好嗎？」雖然這個爸爸很兇，但有爸爸總比沒有好。
馭浪看著他純真的稚顏說：「爸爸以後會對你很好很好的。」雲浪長得跟他小時候很像，他怎麼沒有在第一眼就認出他是自己的孩子？可能是那時被嫉妒蒙蔽住雙眼了吧！
雲浪抬頭看著馭浪問道：「爸爸，你會不會跟我搶媽媽呀！我晚上都跟媽媽起睡。」電視上的大人都睡在一起，小孩則有自己的房間。
「不會！」他是爸爸，當然會多讓他一些。
「那你和媽媽怎麼生弟弟呀！」
馭浪此刻也因雲浪的人小鬼大而目瞪口呆。
雲浪開心地玩起皮卡的。
顏綺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他是標準的電視兒童，很天才的。」
「我的兒子怎麼這麼可愛呀！」那張臉孔、說話的語氣，都很像他小時候。
看著馭浪臉上流露出寵溺的表情，顏綺開始省思自己將他們父子分離七年是否是正確的……到了雲浪可以出院的那一天，馭浪帶著孩子和顏綺回到他的家，去見他的父母。
「媽媽，好大的房子呀！」雲浪看著高大的建築物喊道。
馭浪將兒子高高抱起說：「雲浪，以後你就要住在這裡，高不高興？」
「高興！」
相對於父子倆的喜悅，顏綺不贊同地說：「馭浪，你怎麼沒有問問我的意見。」她根本不想跟他回到他家。
「你的意見就是聽我的。」
馭浪抱著孩子走人家門，顏綺也只好跟著他，但內心一直為即將面對他的父母而感到忐忑不安。
「爸、媽。」
「這個孩子是--」
馭浪牽著孩子的手來到雙親的面前，對他們解釋道：「爸、媽，這是我和顏綺的孩子。」
「雲浪，叫爺爺、奶奶。」顏綺在一旁說道。
「爺爺、奶奶。」
宋裕嚴板著臉看著男孩。
小男孩俊俏的臉龐就和馭浪當年如出一轍，宋裕嚴一向嚴肅的臉龐也不禁放鬆下來。
「爺爺，你怎麼沒有鬍子呀？」
「為什麼我該有鬍子？」
「因為電視上的爺爺都有鬍子。」
「為了你，爺爺願意開始留鬍子。」這小男孩真可愛，就跟馭浪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看著孩子和爸媽相處得很和樂的模樣，馭浪開口說道：「爸、媽，我要和顏綺結婚。」這就是他帶顏綺回來的目的，他要娶她。
他的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他。
宋裕嚴率先反對說：「孩子是我們宋家的，當然要讓他認祖歸宗，但你不一定要娶她呀！」
「爸爸，我不會娶別的女人，我只要她。」
「即使爸爸反對你們結婚，你仍是要娶她嗎？」這孩子他從以前就勸阻不了他，現在仍無法阻止嗎？
「是的！」他要娶顏綺是因為愛她，也是因為恨她。
「爸爸要你放棄所有的家產呢？這樣你也還要娶她？」兒子長大，不聽他的話，但他仍極力想扭轉兒子的心意。
「我仍是不改變--我要娶顏綺。」
「爸爸老了，既然你們都有了孩子，爸爸也就不反對你們結婚了。」他擔心兒子到三十歲，都無法讓他抱孫子，現在他也不管門當戶對，只要讓兒子過的快樂，以及他們有孫子抱，這些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很多想法，他的兒子不改變，他只好改變，門當戶對仍是很重要的，但既然這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也只好勉強接受。
「媽媽，你的意思呢？」他想得到母親的同意。
「你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媽媽還管得動你嗎？」她寵孩子寵溺到大，現在又怎會不遵從他的意願呢？
「謝謝爸媽，婚禮我想訂在後天。」
「馭浪，這麼快？有很多細節都還沒有處理好呢！比如說賓客的人數，婚禮如何盛大舉辦呀！」
「媽媽，那些都不會比我想把顏綺變成我的新娘的企圖心來得強烈，婚禮不用太盛大，隆重就好。」
「兒子，我們了解你的心情，好吧！儘快就是了。」
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顏綺，打破沉默對宋裕嚴說：「伯父，如果你不願意我嫁給馭浪，那就請拒絕我們的婚事吧！」
馭浪的雙手扳過她的身子慍怒地說：「這是我們兩人的事情，難道你到了這一刻還不願意嫁給我嗎？」他氣她，氣她一再地想逃離他的身邊。
看著兒子近乎抓狂的表情，宋裕嚴知道他不能再沉默了。
「馭浪，你們當年會分開，都是父親的錯誤。」他埋藏這個秘密已經七年，現在說出來，他心頭的一顆大石總算放了下來。
「爸爸，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裕嚴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馭浪聽了后激動地大喊：「你無權決定我的人生！」
「兒子，爸爸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你好。」
「你如果為我好，就不該拆散我和顏綺。」這七年來，讓他忍受相思椎心之痛的人竟是他父親！
「馭浪，爸爸……這些年看著你這麼難過，爸爸的心裡也不好受。」
看著他們父子爭吵，顏綺開口勸道：「馭浪，你別怪你父親，就算當年他沒有阻止我們在一起，我還是可能會離開你的。」
「為什麼？」
「我覺得我們都還太小，要面對的事很多，如果這麼早就綁住你，我擔心會影響你的發展，我不想成為你人生的絆腳石。馭浪，你該感覺到幸福和快樂的，因為在你身旁的這些人，都在為你著想。」
「這麼說來，你是愛我的，你和文豪只是在演一齣戲給我看。」看來他是誤會她了。
馭浪得到她的答覆，橫身將她抱起，直接住樓上走去。「你要彌補我很多、很多的蜜月之夜。」沒想到他對她的怨慰是誤會一場，他要她好好彌補他。
馭浪和顏綺住樓上走去，此時在樓下的雲浪開口道：「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們要去製造弟弟是不是？」
兩老聽到他這麼說，不禁都笑開了。
笑語聲洋溢在屋內，彷彿沖淡了過去的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