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
第二十六章(1)
王岳峰慢慢在山道上走著,看著滿山遍野的山林,樹葉有的變黃有的變紅,有的黃中透紅。深秋的晚風雖然已有些寒意,但他心中好像揣著一團火,烤的他整個身子熱烘烘的。抗戰最困難的時期將要過去,要加倍努力奮勇殺敵,多打勝仗,堅決把日本侵略者趕出中國去,這是地委和分區長向全區軍民出的戰鬥命令。聽到這些消息他倍受鼓舞,聯想到這二年多的風風雨雨和艱苦的鬥爭,雖然也取得了些成績,勝仗也打了不少,但是與形勢的要求和人民的期望還有很大的差距,付出的代價也是很大的。喬部長的話彷彿又在他的耳邊響起:要抓住當前的有利時機,積極尋找機會,打亂敵人的部署,攪亂敵人的內部,與當地各抗日武裝密切配合,不失時機地打擊敵人,一點一點地消滅敵人。你們的人員雖然少了一點,但是可別小瞧了自己,你們可都是些能鑽到牛魔王肚子里的「孫悟空」啊。要好好總結一下,揮好自己的特長,更加有力地打擊敵人,積極配合主力部隊消滅敵人。是啊,長說的多好啊,是得好好總結一下了。最近一段時間由於隊員特別是自己,感到工作做了不少,勝仗也打了不少,長很滿意,群眾也很歡迎,思想上有些驕傲和麻痹,以至於造成了小柳庄和周圍幾個村莊的重大損失。對於范繼田的叛變給縣委和區委造成的損失,更是無法彌補,先後有七名同志被他出賣遭敵殺害……回到隊里,在傳達分區長指示的同時,要加強政治學習,整頓一下思想,要從自己開始,從思想上、作風上和紀律上好好總結一下,對今後的工作會有好處的。想到這裡他邁開大步急向前走去。
杜子華緊跑幾步才趕上王岳峰,氣喘噓噓地說:「隊長,幹嗎走這麼快?」
王岳峰笑了笑沒說什麼,昂闊步迎著如血的夕陽向駐地走去……
回到駐地,姜文秀、胡青山、宋大海都在這裡,王岳峰邊吃飯邊向他們傳達地委和分區長的指示及當前的抗日形勢,並把自己路上思考的問題和想法說給同志們聽。這些不知苦累、以苦為樂、以苦為榮,把抗日工作視為自己神聖使命的抗日戰士,聽了以後倍受鼓舞。張寶樂抽著煙慢吞吞地說:「這黃大牙的便衣隊老是給我們找麻煩,他們在一些村子的密探我們一時也無法掌握,他們人熟地熟民情也熟,又是鐵杆漢奸,不除掉他真是如鯁在喉,心有不甘。」
姜文秀深情地看了王岳峰一眼說:「寶樂說的對,這個黃大牙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了,是得想個辦法除掉他,斬斷岡田的臂膀,挖掉他的眼睛!」
王岳峰咽下一口飯說:「對於黃大牙和他的便衣隊,分區長也談到過,他人雖然不多,但危害極大,是到了收拾他的時候了。」
宋大海舉著旱煙袋吧嗒吧嗒急抽幾口說:「最近,這傢伙改變了一些行動方式,盡在山跟前的一些村莊活動。」
杜大年一向很少說話,不成熟的想法一般不說出來。他看了一眼宋大海說:「他是怕進山失去自行車的機動性,上次在小柳庄就說明了這一點。再說就他那幾十個人沒有鬼子陪著他是不敢進山的。」
王岳峰吃完飯點上一支煙問姜文秀:「最近大成同志那邊有什麼消息?」
由於幾個人都抽煙,屋子裡的煙氣太大,姜文秀走到門口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自從狼峪的同志設計除掉范繼田后,大成同志與黃大牙的關係就更加緊張了。黃大牙本來就對老李有懷疑,後來范繼田叛變後向黃大牙提供了張占武的隊伍里有**的情報,多虧范繼田不知道具體情況,不然損失就大了。因為敵人沒有確鑿的證據,三浦一郎也不好對大成同志他們下手,他也怕搞不穩妥惹惱了張占武,引起『皇協軍』的混亂,對他們不利。因為鬼子現在兵力確實不夠用,還需要『皇協軍』給他們看家護院。我認為黃大牙的存在不僅對大成同志他們的工作威脅很大,就是對我們當前的工作也是個不小的威脅,儘快除掉他是非常必要的。」
王岳峰沉思了一會兒,抬頭對大家說:「黃大牙在各村安插的坐探,要儘快查清。這次姜書記因為處理范繼田叛變的事沒去開會,地委林書記讓我轉告你們,隨著形勢的展變化,縣委的任務也要有所轉變,把主要精力放在基層政權組織建設上。對遭到敵人破壞的鄉村政權要儘快恢復起來,把人民群眾的心思統一起來,保障部隊兵源和糧食的補充、供應。現在部隊整日行軍打仗,生活非常艱苦,缺糧少葯,傷員得不到及時醫治,戰士常常一天只能吃一頓飯。更為嚴重的是鬼子偽軍對根據地的掃蕩更加頻繁,手段更加兇殘,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婦女,根據地損失很大。長指示我們在靈活打擊敵人、配合根據地反掃蕩的同時,要想辦法搞些糧食和藥品。最近,侵華日軍總司令岡村寧次到了煙台,正在策劃大的軍事行動。山東軍區長向各部隊下了命令:各分區部隊、地方部隊、各級組織要充分認識當前形勢的嚴重性,積極開展宣傳教育工作,提高幹部戰士的軍政素質,積極主動地打擊敵人,而決不能被敵人所嚇倒。我們泰山區的戰略地位大家是知道的,它是連接膠東、魯西及華北的重要交通線,也是濟南的南大門。我們活動的地區恰好是在津浦鐵路的東西、泰萊公路南北這一廣大地區。這一地區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同時又是日偽統治比較嚴密的地方。正因為如此,我們的主要機關和部隊都未在此駐紮和活動,只有我們和縣大隊等少數武裝在這裡堅持打游擊。特戰隊、游擊隊、縣大隊和民兵的任務都不太一樣,各有側重。由於王書記犧牲,姜書記剛到任工作又脫不開身,因此長讓我代表他們向你們問好,但同時要求你們要儘快把各級政權組織恢復、建立起來,籌集糧食支援根據地的反掃蕩。地委剛得到情報,泰安地下黨通過泰安縣商會會長遲敬齋購買的一批藥品,在運出泰城不久就被漢奸田松良扣押。喬部長說這批葯對我們太重要了,能挽救很多戰士的生命,也能使很多戰士得到及時治療,指示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把這批藥品搶回來。現在由於缺乏藥品我們的傷員有的傷口潰爛不治身亡,沒有麻藥動手術,就用鋸子鋸掉胳膊鋸掉腿。同志們想一想沒有麻藥鋸胳膊鋸腿是個什麼樣的情形,我們的戰友、我們的同志、我們的兄弟遭受多麼大痛苦!所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不管付出多大犧牲也要搞到藥品。八朗鎮搞不到也要從馮山黃山搞,再不行我們就到泰城去搞!」
同志們沉默著。但內心都生騰起一股豪氣,就是犧牲也要把這批藥品搶回來!
姜文秀擦掉臉上的淚對王岳峰說:「籌糧的事你們就不用管了,有我和大海負責,你們專心去搞葯。另外,青山你再想想辦法動用各種關係搞些藥品,我們不能一棵樹上弔死,能搞多少搞多少,先搞一點給分區送去。」
劉青山坐在一塊石頭上,仔細聽著王岳峰的講話,看上去沒有什麼表情,但內心也翻騰著一團火。這個中年漢子不停地抽煙,蓬亂的頭間有一些白,由於抽煙太多不時地咳上幾聲,王培亮犧牲后從區里調到縣裡協助姜文秀工作。他是當地人,對這一帶的情況非常熟悉,天時地利人和三樣他都佔了。他聽完姜文秀的話點了一下頭,右手抹了一下粗硬的鬍子,看了宋大海一眼說:「糧食的問題不是太大。大海你還記得周馬庄的周成法嗎,以前我們和他打過交道。他可是這一帶有名的大財主,光租種他家地的佃戶就有幾十家,年年收租時家門口都排長隊,存糧的倉庫就有十幾個,糧食多得瓮滿囤溢。這個人雖然比較摳門,但總的還是個比較講良心的人,對佃戶也不像馮山的姚鼎銘和黃山的張煥榮那麼苛刻,人送外號『周善人』。他的大兒子在國民黨王耀武的部隊里當營長,對抗日也做了一些事情,這些情況大海最清楚。我們能不能從他身上打些主意,先借些糧食也行啊。」
說到周成法,宋大海當然比誰都了解。從小就給他家扛長活當長工,一干就是十幾年,對他家的角角落落就是閉著眼睛也摸得清。雖然周成法不像其他地主老財那樣狠毒,但是也沒少受他的欺壓。財主就是財主,他不剝削窮人怎麼能成為財主呢。他與其他地主老財不同的是對佃戶和長工比較和善一些罷了。比如年景不好的時候租子可以欠一點,遇到災年借給佃戶一些糧食,長工們有病有災時也能給些照顧。其實這是他的一種手段,為的是讓人們買他個好,更加賣命地給他幹活,他施捨一點財物無形當中他能得到成倍的回報,這正是他比其他地主老財高明的地方,也是他獨具特色的家之道。表面上看他有善心,其實善心只是一種釣餌,在樸實厚道的佃戶長工們心中贏得名聲的同時,也把他們用血汗換來的財富更多地裝進了自己的腰包。宋大海從以往的回顧當中回過來說:「周成法是比別的地主老財有所區別,但是並不比他們善良,骨子裡卻更加陰險,有一定的欺騙性,只不過是手段不同罷了。向他借糧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要讓他痛痛快快地拿出幾個子來並不那麼容易。」
姜文秀倒是很贊成劉青山的意見,畢竟現在是抗戰時期,有良心的中國人還是多數。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王岳峰說:「我看青山說的借糧辦法倒是可行。我想先去試探一下做做工作,實在不行就採取武力借糧的辦法。」
王岳峰看大家一眼說:「就按姜書記說的辦吧。不過我們也不能過於依賴周成法,要多方面想想辦法,更重要的是要把群眾動起來。姜書記,我們分頭行動,籌糧的事就有你們辦理,我們今夜就去八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