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姐,你又不肯喝葯了。」
只不過是隔了一天的工夫而已,差一點被皇甫毅軒下令殺了的小玫那張笑眯了的臉上已經看不到半絲的懼意,只是見巫束敏又嘟起了嘴不吃藥,她的頭開始又大得可以在大雨中遮蓋身體了。
每次喝葯時間就好像兩個女人在玩拔河似的,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利者。
「小玫,你能不能饒過我一次?」瞪著小玫手中的碗,巫束敏一臉苦相,「就一次就好。」
「不行,如果你不將葯給喝下去的話,說不定大人一個不高興又會下令將我給殺了。」小玫也是苦著一張臉。
「可是我已經沒事了,而且我早就可以下床到處亂跑了,『毅軒』到底想要將我綁在床上多久?」皇甫毅軒的名字巫束敏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可見她對他有多氣憤在心了。
「我也不知道。」小玫搖了搖頭。
「你當然不知道,『但是』如果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的話……」
領悟到她的意思,小玫倏地眼都凸了出來,滿臉的驚駭,「小姐,那可不成,萬一被大人知……」
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巫束敏哀求著小玫,「拜託!小玫,我已經被關在這個房子里也不知道多久了,我想出去走走、我想呼吸一下這房間外頭的新鮮空氣、我想要將腳踩到地上,我……」
「你只要將這碗藥水喝下去,我就帶你出去逛逛。」
聽見這個低沉的嗓音,巫束敏不禁眼睛翻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小玫敢發誓,在那一剎那,她看見巫束敏忙碌翻轉的眼球全都變成了白的。
「毅軒,你又來幹什麼?」這幾個字是很用力。很用力地被丟出巫束敏的口中。
皇甫毅軒嗓音渾厚地笑了起來,走到床邊接過小攻手中的碗,「小玫,你先下去,這兒有我。」
不待小玫的身子走出房門,巫束敏即用眼神挑釁的瞪著他,「有你怎麼樣?你又想來逼我喝藥水了是不是?」她輕哼了聲,「這回我可沒有騙小玫喝藥水,看你還能想出什麼花招來。」
還是只笑了笑,皇甫毅軒將碗遞到她嘴邊,「別鬧了,快點把葯給喝了。」
巫束敏臉微一閃躲,臉上寫滿了威武不能屈的堅定信念,「我身體早幾百年前就好了,你不要再逼我喝藥水了好不好?」
「何大夫說你鞭傷曾傷到內腑,得這幾帖葯全吃完了才行,我答應,這是最後一帖了,喝完就不必再喝了。」皇甫毅軒的聲音是哄勸加誘導。
「我也跟你說,我身體已經完全好了,連這一帖都不必再喝了。」巫束敏咬字清晰地說。
很稀奇地,一向脾氣暴躁透頂的皇甫毅軒竟然只是輕吁了聲,連望著她的眼神都柔得可以滴出水來了。
「聽我的話好不好?只要將這碗藥水喝下去,我就不再逼你喝了。」皇甫毅軒低沉輕飄的嗓音輕柔得足以催眠好幾個小嬰孩了。
可是巫束敏一點兒也不領情,絲毫都不給他一點面子的將臉一別,且更乾脆地輕哼了聲,「打死我,我也不要再喝這苦得要人命的葯汁了。一
她該駭怕、該恐懼、該不安的,但是,巫束敏從小到大沒有什麼贏人的地方,就是腦子比兩個妹妹及一般人都來得機靈,自從昨天毅軒硬是要她將葯給喝下去時,她就已經為自己找到了一帖安心的護身符了。
不知道為了什麼莫名其妙的原因,這個皇甫毅軒對她很禮遇。
巫束敏自己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但她就是很篤定皇甫毅軒不會殺她,因為他若真有心要她死的話,早在他失手鞭傷她時,他就不會找大夫幫她醫傷,也不會強逼她喝下那一碗又一碗苦不堪言的藥水。
所以,她才敢繼續大著膽子駁斥他的話及命令。
皇甫毅軒在試了第二次還是被她給閃開時,他輕嘆了聲,「敏兒,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不要乖乖喝下這碗藥水?」
敏兒?!他不嫌叫得太親近了些嗎?巫束敏故意將身子抖了一下,丟給他一個不敢恭維的神色,一敏兒?!好噁心哦,誰允許你這麼叫的?」
她略帶調侃的話才一說完,皇甫毅軒的臉色就起了變化,「噁心?!勝剛那天這麼叫你時,我看你一點都沒有噁心的感覺嘛,反而好像聽得很習慣似的。」他的表情看不太出來,但聲音有點酸溜溜的。
酸意在皇甫毅軒心知肚明的心裡打轉,但是卻沒傳到腦子突然不靈光的巫束敏心裡,「戚大哥這麼叫過我?」她回憶著這幾天的事,然後才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一『他是叫我敏兒姑娘耶,你自己記錯了啦。」
「敏兒姑娘?!還不是一樣。」見她又一臉不服氣想反駁的樣子,皇甫毅軒聰明地將話題給轉回來,「別爭這個無聊的稱謂了,你到底要不要吃藥?」
怎麼又來了!巫束敏臉一塌,「不要啦。」
「如果你乖乖將葯給喝了,我就送你一個禮物。」皇甫毅軒試圖賄賂她。
禮物?!眼珠子骨碌碌地在打轉,巫束敏丟給皇甫毅軒的眼光充滿了不屑與鄙視。
你當我巫束敏是那麼沒定力的人嗎?又不是幾百年不曾收過什麼禮物,單憑個小小的禮物就想買通我的決心?況且也不知道你會不會事後來個黃牛!
「不要。」眼睛瞪著他,巫束敏一點兒也不領情。
皇甫毅軒知道她不可能那麼輕易的答應,聽到她一口就回絕,他的臉上反而浮上一絲很明顯的詭笑,「很好。」他笑眯眯地說。
他這兩個字沒有讓巫束敏心頭放鬆,反而讓她提高警覺心中更加不安,奇怪,以毅軒的個性來說,他該是這麼容易就放棄的人呀?
巫束敏腦子裡的疑惑尚未整個思考完,就見皇甫毅軒一屁股坐到她半躺著的床上,張嘴喝了一口碗里烏漆抹黑已經失涼的藥水,在她瞪大了眼還來不及研究他這怪異行為的下一步時,他就已經伸手緊緊扣住她的後腦勺,然後臉倏地靠了過來,而且快速地將唇蓋在她微啟開的唇上。
讓巫束敏無處閃躲的將他口中的藥水完全接收,而且直接的吞進肚子里。
「你在幹什麼?」一將口中的藥水盡數吞完了,微嗆咳了幾聲,巫束敏伸手用力的擦著自己的唇,「毅軒,你乘機輕薄我是不是?」她氣呼呼地指控著。
「這怎麼能算是輕薄你呢,既然你不肯乖乖將葯給喝了,我只不過是用我的方法來讓你吃藥而已,怎麼可以說是輕薄呢!」非常難得的,皇甫毅軒臉上竟然掛著一臉的無賴相。
他這副模樣如果被戚勝剛或是熊靖之瞧見了,鐵定會讓他們兩個頓時被嚇成瞎子,因為他們的眼珠子一定都會凸得收不回去了。
「你……」巫束敏一時語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知道自己被人家給占走了很大的一個便宜,也知道該立刻給他一些教訓的,但是一時之間卻啞著口找不出任何話來斥責他,甚至腦子裡都茫然了起來。
該狠狠給他一巴掌的,巫束敏心頭模糊地想著。
「再來喝第二口?」皇甫毅軒作勢又要再喝一口。
迎視著他晶亮剔透的眼神,巫束敏忙低吼了句,「不要。」然後,忙不迭地將碗自他手中搶了過來,見毅軒似乎滿心遺憾的想留住那隻碗的模樣,她立刻不加思索地說:「我自己會喝,不用你多事。」雖然是萬分不願,但是,一見到眼前的暴君臉上那副「你不喝我就要再灌你喝」的威脅表情,她毫無招架的辦法。
在皇甫毅軒帶笑的眼光里,巫束敏第一次主動且快速地將那碗藥水給喝個精光,而且速度之快讓皇甫毅軒凝視著她倉皇臉龐的笑意愈來愈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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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巫束敏一氣將藥水喝光,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將碗遞給已經伸到她眼前的那隻大手,想也沒多想地張口就合住他另一隻手緊跟著送上她唇邊的糖,嘟著臉頰,她語氣含糊地說:「我已經喝完了,你以後不可以再逼我吃藥了。」
「那當然。」皇甫毅軒一臉讚賞地點著頭。
「而且我要離開這裡。」巫束敏進一步地說。
「等你小寐一會兒后,我就帶你出去走走。」皇甫毅軒也爽快地承諾著。
但是聽在巫束敏的耳里卻是半疑半惑的不解,她傻傻地瞪著他,不太確定地又問了句:「你要帶我出去走走?怎麼,你也要離開這裡?」
他要帶她出去走走?!連她自己都還沒有個目標,他打算帶她走到哪裡去?
兩道嚇人的濃眉一縮,皇甫毅軒這才聽懂巫束敏所謂的「離開這裡」是什麼意思。
「離開這裡?!你最好打消離開府里的念頭,沒有我帶著,你不用想著走出大門一步。」語一歇,皇甫毅軒方才還溢在臉上的和氣神色完全收了起來,不給她任何發言的機會,他就微揚著嗓門喝了句,「小玫。」
一直就杵在房門外的小玫聞聲立刻快步奔了進來,第一眼在瞧見了五官都快擠在一起,尤其是眼眉部位擠得更是足以夾死一隊蚊子的皇甫毅軒后,她投向巫束敏的視線是焦慮又擔憂不安。
「大人?」小玫怯怯地開口。
「小玫,吩咐下去,從現在開始,敏兒姑娘沒有我或是威大人陪著……」他頓了一下,「敏兒姑娘除了跟我一起之外,不準任何人放她私自踏出府里半步,違著論斬。」他可不會笨到替戚勝剛製造與巫束敏兩人相處的機會。
猛地抽了一口氣,巫束敏再一次沒有任何的發言機會,小玫就已經憂心忡忡地問:「大人,連戚大人也不行嗎?」
開玩笑!戚勝剛這個條件與他相當的情敵可是輕視不得的。
「對。」皇甫毅軒表情堅決地點了下頭。
「皇甫毅軒,你不能關著我,我又沒有犯什麼罪,我有行動的自由。」巫束敏朝著他大聲抗議著。
「我為什麼不能關著你?」根本不理會她咬牙切齒的強烈抗議,皇甫毅軒站了起來,「別忘了,你現在的身分還是個來路不明的姦細,就憑這一點,你就得乖乖給我待在這裡,還是……」他要笑不笑地揚起唇角,「或許你比較喜歡待在陰森恐怖的大牢里,嗯?」
氣得牙齒左右在移動個不停,巫束敏冒火的雙眼直向他扔著快溢出來的火星。
「你、你……」巫束敏實在是快被自己的笨拙給氣死了,明明滿肚子罵人的話,偏偏全梗在喉嚨怎麼擠都擠不出來,「你這個秦始皇,大暴君。」想了半天,她才忿忿地丟出這兩個不怎麼新鮮的名詞。
「謝謝。」輕快地朝她一笑,見她又要坐得筆直準備破口大罵一番似的,皇甫毅軒便立刻搶了先機開口:「再休息一下吧,一個時辰后我會來接你出去走走。」說完,他趨身向前欲扶她躺下。
一個扭身閃過了他的動作,巫束敏氣呼呼地自鼻孔不斷地噴出大量含火的空氣,「不用你假兮兮地故作關懷,皇甫毅軒,你沒有權軟禁我。」
「是嗎?」皇甫毅軒不再理會她的怒火,只再給了她一個笑就旋過身準備離開,經過小玫身側時,他還不忘記叮嚀著她,「小玫,待會兒記得多幫敏兒加件衣裳,怕稍晚時天氣會變涼。」
「是,大人。」小玫恭敬地欠著身應了句。
「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動,我要離開這裡。」巫束敏朝著他的背影大吼。
「不準,你給我乖乖待在床上。」
巫束敏微顫抖的話從他身後追了過來,而且聽那悉悉索索的聲響,皇甫毅軒猛地又轉過身去,及時見她那雙蔥白般的纖纖玉足正自被子里探了出來,險些地即將沾到地上……
「只要你的腳碰到地,我就再抽你一鞭讓你再在床上躺上個十天半個月。」他冷冷的語調比那兩道黝黑冷森的眼神更讓巫束敏渾身發抖。
「你不敢。」微嘟著嘴,巫束敏吸著鼻子委屈地望著他,但雙腳倒真的是僵在空中不敢放下去。
重重地哼了聲,皇甫毅軒的態度沒有一絲的軟化,「你可以試試看哪。」
嘴巴翹得半天高,氣憤不已地將腳給縮回被子里去,巫束敏嘗試用眼光罵出心中所有的怨意,但對眼神比她更強霸幾百倍的皇甫毅軒來說一點都沒有效,正惱火著,她的眼眸突然注意到距離他一臂遠而已的那扇厚寬的房門。
如果能讓那扇門狠狠地撞上這個討人厭的皇甫毅軒,多多少少能消消心中的火氣,想到這,巫束敏不動聲色地輕念著咒,將貼放在大腿側的指頭微動……
「小心。」
驚呼一聲,小玫瞪大了眼望見房門突然地動了起來,而且就要打到皇甫毅軒的後腦勺了。
就在笑容浮上巫束敏心頭的前一秒鐘,只見皇甫毅軒似乎腦後也長了對眼睛般的,輕輕鬆鬆地伸出長手一擋,那扇彷彿是自己動了起來的房門就那麼恰巧地被他給擋了下來。
皇甫毅軒毫髮無傷,仍像棵大樹般的站在原地。
「這太過分了。」望著法術又失利了,巫束敏低哺地說著,「怎麼可能呢?」
皇甫毅軒瞥了巫束敏一眼,眼神中有著警告。有著斥責還有著更多讓巫束敏有些百思不解的寵愛與溫柔的體諒。
而且,他的口氣又柔了下來。
「小玫,你陪著敏兒休息一會兒,一個時辰后帶她到大廳去。」見巫束敏不服氣似的又待張嘴反對,他眼中不自覺地漾滿了笑意,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馬上緊閉住嘴,「當然,如果敏兒姑娘不想去的話,就讓她繼續躺在床上休息。」沖著她氣急敗壞的神情挑了挑眉眼,縱是她面帶不屑地橫了他一眼,他也絲毫不以為意,且他好整以暇地又補了一句,「小玫,記住!別太勉強敏兒姑娘。」
「是,大人。」對著他又待走出去的背影,小攻大聲地應著。
雖然有些同情巫束敏的處境,但是小玫實在也挺佩服皇甫毅軒制伏她的高超功力。
不管外柔內剛的巫束敏鬧什麼拗脾氣,一碰上皇甫毅軒就全都不管用了,簡直是被他吃得定定的。
「皇甫毅軒,我不要再躺在床……喂,你給我站住。」巫束敏沖著房門的方向低喊著,見皇甫毅軒真的不甩她徑顧著走出去,情急之下,她又挪動了下自己的坐姿,一雙腳又待沾到地板上,「皇甫毅軒,我還沒有跟你說完耶……」
一腳在門外一腳還在門裡,只消聽到床鋪又傳來的聲響,皇甫毅軒就已經猜想得到巫束敏在幹什麼了,「你真想再吃我一鞭?」他轉過頭,以一雙寫滿威嚴的眸子盯著她的動作。
巫束敏心裡想著他只是在唬她,但看見他的口氣認真得不像是在開玩笑,一股熱源猛地衝上了她的眼,生氣地瞪了回去,她不覺地又再度縮回了自己的腳,更將整個身子都窩回床的一角,緊緊將被子給擁在懷裡。
「你幹嘛口氣那麼壞……我……我只不過是想……離開而已。」倏地眼窩一紅,她微吸著鼻,硬咽地說不下去。
這……真的是太、太、太過分了,她無緣無故地竟然會被誤指為姦細進而變成階下囚,為什麼這麼倒霉的事會發生在可憐的她身上?
強忍著氣,但一口悶氣梗在胸口,不住地在那兒上上下下地起伏著,巫束敏的眼眶愈來愈酸熱了。
沒有半絲的行動自由,她哪有什麼法子去找尋家人呢?
低聲嘆了聲,連皇甫毅軒自己都沒發覺到他那顆憤怒的心,倏然軟下來的速度比飛箭的速度還要快上千倍,眼見巫束敏委屈地將身子縮回被子里的憐人動作,他腳下一個遲疑,轉了個方向幾個大步就走回她的床前,沒讓她有閃躲機會的就快速地坐在床鋪上,將她困在床的一角與他的身體之間。
而且一把就將她來不及縮回去的手給環在手中。
「敏兒,你身體才剛復元,有什麼事等過幾天我們再談好不好?」沉著聲音說完,他驀然伸手輕觸著她白皙嫩滑的臉頰,「瞧,你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一點都看不見紅意……」他的聲音慢慢的消失了,那雙大手停在她微啟的唇片上,然後緩慢地來回輕撫著。
「連唇片都還不見一些血色。」他心疼地說。
有些呆怔、有些茫然,巫束敏漾著水波的眼神被那雙掩不住憐惜的黑眸給覆蓋淹沒,沒有一絲可供逃閃的縫隙。
就在快被他那盈滿了柔情的凝眸注視給整個網住時,巫束敏猛地搖晃了下昏眩的腦袋,總算拉回一丁點的神智,「我發誓我會好好照顧我自己的,只要你讓我離開……」她小聲得一個字一個字說著。
像是憐惜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的眸中似的,皇甫毅軒倏地站了起來。「你休想。」冷冷地拋下一旬,踏著不知又打哪兒來的怒氣重步,他冷著一張臉,像陣風般的越過小玫嚇了一跳的身子,走了出去。
熱氣及酸意同時又侵襲上巫束敏的胸口,房裡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小姐,你怎麼啦?」見巫柬敏怔忡地坐著,小玫趨步向前,瞧見她淚眼朦朧,不覺有些同情地低嘆了聲,「小姐,你別難過嘛,皇甫大人的口氣雖然是凶了點,但是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好人?!就算這輩子讓他積了十足十的陰德,他下輩子恐怕也當不成好人。」賭氣地怒哼一聲,巫束敏沒好氣地反諷著。
「皇甫大人會對你凶、不讓你離開也是因為關心你嘛。」小玫一臉的了解神情,「連祥仁叔都說除了熊少爺跟戚大人,他不曾見過皇甫大人對哪個人像對小姐那麼的關心。」她還有些羨慕似的補了一句,「尤其是對女孩子。」
巫束敏靜默半晌后,突然出聲,微嚇了小玫一跳,「我不要他對我關心,我只要他放我走就好了。」她輕聲地說。
「其實住在府里也不錯啊,每個人都很好、很和氣,一點都不像外頭傳說的那麼恐怖兮兮。」小玫有些打抱不平地說,「尤其是他們都將皇甫大人形容得那麼令人恐懼,真是太過分了。」
驚訝地抬起眼,巫束敏被小攻的話給引出注意力來了,「小玫,你忘記他上次說要將凌遲處死的事了?」她提醒著小玫。
聞言,小玫竟然笑了起來,「戚大人說皇甫大人只是跟我開玩笑的,用意是要讓小姐心軟乖乖地喝葯。」
這一聽,巫束敏愣住了,但馬上又氣了起來,「這個奸詐的秦始皇,竟然敢唬我,害我還傻傻地跟他在談條件。」
聽到巫束敏又在責罵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小玫忍不住地又再度為皇甫毅軒辯護:
「皇甫大人也是因為關……」
「關心我。」垂頭喪氣地幫小玫接話下去,巫束敏悶悶地掀開被子。
「小姐,你要做什麼?」一見到她移動腳,小玫睜得眼睛都快爆掉了,「皇甫大人吩咐過你不能下床。」
「是嗎?」嘿嘿地乾笑兩聲,巫束敏還是將一雙細皮嫩肉的腳板給整個踩在涼涼的地板上。
見巫束敏非但不理會她的勸告反又站了起身,小玫覺得她自己快暈過去了。
「小姐……」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巫束敏身後,表情哀凄的又叫了聲。
巫束敏根本不理會她,就這樣光著一雙腳丫子照走她的路。
「小姐……」
巫束敏沒有回頭。
「小姐?」小攻的聲音聽得出來快哭了。
突然想到了什麼,巫束敏一個旋身走回床鋪,在小玫還來不及松下悶在胸口的那口氣,只見她快速地將遺忘在床角下的鞋子穿上,在小玫虎視耽耽的眼光下,她又走向房門。
此刻,小玫真的想抓塊豆腐心一橫撞上去,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小姐!」她已經微泣著了。
頹喪地將雙肩一垂,巫束敏停下了腳,轉了個身面對著快粘在她身上的小玫,滿臉的無奈,「小玫,你總不希望我尿在床上吧?」
發紅的眼倏地更紅了,小玫那張大又猛地聚閉的嘴唇努力抿了又抿,但終究是無法控制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那明顯如釋重負的模樣,連心情不佳的巫束敏看了都忍不住在唇角浮上了一朵微笑。
不過,是又苦又酸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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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交代完事情,待摒退了侍從及屬下,整個空曠的林子里頓時只留他們兩個人時,皇甫毅軒這才發覺到巫束敏異常不尋常的靜默。
驚訝讚歎的眸干瞪得老大,巫束敏視線的焦點早就全都投注在停棲在皇甫毅軒手臂上的那隻猛鷹上頭。
「毅軒,它叫什麼名字?」她一臉感興趣的表情。
見她目不轉睛地瞧著黑老大,皇甫毅軒謹慎地將手中的鷹移遠了些,「黑老大。」
「黑老大!」像是全世界只剩下她及猛鷹似的,巫束敏的注意力已經讓皇甫毅軒不太舒服的移向猛鷹了,而且還像想催眠它似的輕唉著它的名字,「乖乖,到我這裡來,乖。」她將手臂伸向皇甫毅軒的方向。
黑老大的一雙鷹眼動也不動地望著她。
好半晌的靜默中,見巫束敏仍不死心的向黑老大低哺著,皇甫毅軒有些打圓場地說;「黑老大一向就不喜歡陌生人,連勝剛它都不怎麼讓他親近……」瞬間,他的話停滯在空氣中。
因為黑老大突然動了一下,就只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它略為展翅就飛到巫束敏沒什麼準備的肩上。
就像往常停駐在他肩上時一樣,體型壯碩的猛鷹挺立在巫束敏肩上。
只是畢竟兩個人的身材差了一大截,以往當猛鷹停在皇甫毅軒雄偉的肩膀上時,皇甫毅軒還是站得筆直的很,但是這會兒巫束敏的左肩被它這麼一壓,整個人的肩膀就像個不平衡的天秤般,一高一低。
「敏兒,小心點。」皇甫憂心地叫了出聲。
得意的沖著皇甫毅軒驚訝的眼神一笑,「它喜歡我。」巫束敏高興地說。
皇甫毅軒可沒有多高興,見黑老大仍停駐在巫束敏的肩頭,他全身的神經都綳得死緊,深怕它一個突然失常地會傷了她,「小心些,黑老大的爪子可利得很呢,你肩上沒有墊個什麼東西……」
抬起頭來沖著他一笑,巫束敏突然說:
「我要它。」
「什麼?」愣了一秒,皇甫毅軒抬高了聲音。
黑老大沒有被他的聲音嚇到,反倒是巫束敏微露了一下身子,使得黑老大略拍了拍翅膀,才又再棲回她的肩頭。
「真是的,沒事不要突然提高嗓子好不好。」輕拍著猛鷹的身體,巫束敏嬌嗔地說,「你嚇到我了,害我也嚇到黑老大。」
「對不起。」皇甫毅軒不經心地說,哪還有心管會不會嚇到黑老大,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敏兒,你剛剛是開玩笑的吧?」
假假地堆上幾聲笑,但是又倏地讓它們自空氣中消失,巫束敏張著一雙決心堅定的眼瞪著他。
「當然不是!」她斬釘截鐵的兩個字就將皇甫毅軒的不安推到了更深的谷底,「你看,它站在我肩上有多麼的相稱哪,自從……」巫束敏突然眨了眨眼,偷偷地吐著小舌頭。
好險,差一點泄露了自己的身分,笨笨地就說出自己那隻還留在島上的黑貓。
可是皇甫毅軒卻盯住了她的話尾,「自從什麼?」
「沒什麼啦!毅軒,你就將黑老大送給我嘛,我一定會好好疼它。」巫束敏撒著嬌。
「敏兒,黑老大是猛禽,他的野性並沒有完全被我給馴服,它若突然一個凶性大發,我怕……」皇甫毅軒一臉憂心地說。
「我不會傷害他的。」巫束敏還搞不清楚皇甫毅軒擔心的對象,「毅軒,你放心啦,我對動物一向很善良的,不會動不動就欺負它們。」她保證著。
眼睛一瞪,皇甫毅軒有些沮喪地瞪著她,發現到心中佳人凝神注目的焦點根本就不是他,他不禁更加沮喪。
可悲呀!真是人不如鷹哪!
「毅軒,我發誓,我真的不會欺負黑老大。」差一點,巫束敏就將手舉高貼在耳上了,不過她也已經將手給貼在心房上了。
「我是擔心黑老大會對你怎麼樣。」皇甫毅軒有些光火地說,他擔心的是她,她還以為他擔心的是黑老大?!
「我?!別逗了,黑老大還能對我怎麼樣?大不了就只是被它給啄塊肉而已。」巫束敏還不知死活地開著玩笑。
「刷」地一下,巫束敏光只是說說而已,皇甫毅軒的臉色就已變成了透明的水晶色。
「早知道就不帶黑老大出來了,哪裡知道敏兒竟然會對它看上眼!」他在心裡嘀咕著埋怨自己。
但是巫束敏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只是兩眼移不開黑老大的盡逗耍著它,嗓音嗲柔地纏著皇甫毅軒,「好啦,將黑老大送給我嘛。」
連跟他撒嬌使嗔也不願意施捨個小小的眼光過來?這簡直是太瞧不起人了。
「不準。」皇甫毅軒不假思索地說。
巫束敏終於對他有反應了!聽到他的連聲拒絕,她的頭倏地抬了起來,「我都已經保證不會虐待它了,你還不相信?」
「敏兒,別要黑老大好不好?」皇甫毅軒的頭都大了,巫束敏看起來是吃了一大堆鋼鐵般的下定決心了,這真是會大傷腦筋了,他可是領教過當巫束敏堅持著一件事時,她的耐力與恆心有多麼的大。
「你可以選擇別的東西,例如……」
「可是人家只喜歡黑老大而已。」一肚子的委屈爬上了巫柬敏的臉上,她神色黯了下來,原本撫在黑老大身上的纖纖玉手也滑了下來,「況且上回強逼我吃藥時,你自己也說過送我一禮物的,結果我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喜歡的,你又反悔了。」她自低垂著的眼角偷瞄著他。
「你不是不要嗎?」皇甫毅軒的口氣充滿了促狹。
臉微紅了下,巫柬敏一揚臉,給了他一個「你管我」的笑,「我現在要了。」
「可是……」
斜了他一眼,巫束敏以退為進地輕哼一聲,「早知道自己那麼小氣不想送禮物給我,就不要答應人家答應得那麼順口嘛,現在我真的跟你討禮物了,又那麼捨不得,拖拖拉拉的。」
果然,皇甫毅軒的表情改變了,「不是我捨不得將黑老大送給你,只是,黑老大是只猛禽……」他一臉的難色。
「捨不得就是捨不得,你就老實說出來嗎,也不用扯出那麼滑稽的理由,黑老大明明就那麼乖順,怎麼可能是只猛禽?」說著,巫束敏還煞有其事的微偏過頭望著黑老大,「對不對?黑老大?」
黑老大好像真的聽得懂她的問話似的,竟然也張嘴輕嘯了聲。
「你看,連黑老大都知道我一定會對它很好。」巫束敏邀功似的繼續遊說著皇甫毅軒,「毅軒,黑老大都不反對了,你還有什麼理由?」
聽見她那麼荒謬的反駁,皇甫毅軒很想笑,但是見黑老大還真的是能聽得懂他們兩人對話似的也偏著腦袋,睜著一雙黑透了的鷹眼望著他,再回到巫束敏那一臉的渴望與祈求,長嘆一聲,他微搖著頭。
「我一定是瘋了,竟然會被你給說服了。」
「哇——」
忍不住地歡呼一聲,巫束敏連半絲想對皇甫毅軒道謝的念頭或舉止都來不及觸發進而行動,她的身體就倏地被身後一個突如其來的力道給推得向前撲跌幾步,而黑老大也被她這個莫名其妙的顛簸步伐給弄得長嘯一聲,展翅揚長盤旋在空中。
若非皇甫毅軒眼明手快地將她扶住,巫束敏鐵定就會將心中對他的感謝給親到泥地上去了。
巫束敏忿忿地回身望去,但鬼影子都沒有,只有皇甫毅軒那匹與他相倚相隨,卻在跟她自第一眼相視開始,便跟她相見兩相厭的馬兒狂神。
狂神輕蔑的眼光與隨便誰的腳趾頭都聽得出來的嘲笑嘶啼聲,擺明了剛剛就是它擺她的道。
「你太過分了。」待站直身子后,巫束敏等不及就將自己的身體自皇甫毅軒有力的臂膀中抽離,忍不住地伸手就指著狂神的鼻子。「陷害人也不是這種陷害法,其是太小人了,一點都不光明磊落。」她的聲音有著不服氣。
她的話及行動讓皇甫毅軒在心裡偷笑,「敏兒,別傻了,它只是匹馬而已。」他強壓著笑意哄勸著。
皇甫毅軒怎麼可以幫它辯護呢?明明是那匹馬的錯嘛!巫束敏生氣地想。
「是呀,它只是匹馬『而已』,不過是匹壞心肝的馬。」聽見皇甫毅軒竟然還偏心地護著他的馬,讓巫束敏莫名其妙的打心底感到不舒服,氣得連漂亮的五官都皺成一團。
不會騎馬也不是她的錯,以前還在島上時雖然不時興騎掃帚了,但也沒見幾個人騎馬啊,所以,她不會騎也沒什麼奇怪的呀!
只不過不幸的是,她第一次被皇甫毅軒抱坐在它的身上時,不小心踢了它一腳,但這也不是她存心的,只是狂神似乎就已經打定主意要恨她一輩子了。
「彆氣啦,會氣壞身子的。」皇甫毅軒手伸過來想拉她過去。
但是巫束敏還在氣頭上,身子閃過他的手,兩眼忿忿地瞪著狂神,「我可是警告你,你別太過分哦,小心我會報仇的。」
但狂神根本風都不甩她的指控,將馬臉一別,驕傲地用它的尾巴拍了拍「馬屁」,慢慢自巫束敏因為被輕視而開始泛紅的眼前走過。
這太過分了,她,堂堂一個女巫家族的長女,竟然會被一匹自大的馬兒輕視?!
經過她身邊時,狂神還故意微揚起了驕傲的馬鼻子。
「這太過分了,它這是給我的下馬威嘛。」巫束敏低喃著,見狂神走到皇甫毅軒身邊,卻倏然輕嘶一聲,表情一整,用鼻子輕推著他的手臂,而且馬屁股還故作不經意地將盡顧著生氣而沒有防備的巫束敏給推到一邊。
讓它自己的身子隔在兩個人中間,將那種吃了醋后的反擊行為表現得淋漓盡致。
望進皇甫毅軒眼底那抹不以為意的好笑,一股強而有力的火氣衝上了巫束敏的眼睛里,「很好,你想跟我玩陰的。」她磨著牙、眯著眼,射向狂神後腦勺的視線是令人生畏的迎戰光芒。
「我會讓你後悔今天欺負我的舉動。」巫束敏像是發誓般的咬著牙說。
不但是那匹馬,連皇甫毅軒都倏地覺得氣溫驀然低了好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