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幾日後,便是遼王的五十歲壽誕,整個王宮張燈結綵,處處笑語歡盈,熱鬧非凡。
耶律齊攜著趙傾城盛裝出席,兩人氣質相若、光彩照人,站在人群中,彷彿是磁石一樣吸引眾人的目光,甚至開始竊竊私語。
「太子和太子妃真的好般配。」
「只有這樣的太子妃才配得上咱們英明神武的太子。」
「聽說這太子妃來頭不小,不僅僅是大宋公主那麼簡單……」
眾人對趙傾城的評價很高,聽得趙傾城滿心歡喜;她得意的看向耶律齊,而他也正好在看她,目光中閃現難得一見的欣賞和嘉許。
此時,禮儀官在宮門外通報:「西夏太子前來賀壽!」
西夏、大遼與大宋三國交界,每隔若干年,三國必為利益之爭而大起干戈,此刻前來的西夏太子即是耶律齊未來的敵手。
耶律齊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宮門外。
只見宮門處人群分開,出現一位英俊的錦服少年,嘴角含笑,拾階而上;他風度翩翩,舉手投足皆顯王者之風。西夏太子似乎感應到耶律齊迫人的目光,視線掃向了耶律齊。
兩人目光一相遇,彼此審視的意味頓時變得凌厲起來,電光石火間,兩人已經審視完對方,並為之打下評語:死敵!
西夏太子很快地轉回頭,繼續前行,而耶律齊則緊盯著他的背影不放。
西夏太子越走越慢,彷彿是忽然想起什麼,他停住腳步猛地回頭,眼神熱烈的再度掃向耶律齊這邊。
只是這回他的目標不是耶律齊,而是趙傾城!
耶律齊下意識的去看趙傾城的反應,只見她正目光炯炯,若有所思的回視西夏太子。
那一瞬間,耶律齊只覺得熊熊怒火從他體內噴發,他緊緊抓住趙傾城的手,痛得她眉頭緊皺,不得不收回視線,疑惑地看著他。
難道他誤會她心折於西夏太子的風采,所以才在懊惱之中無心抓痛了她?
趙傾城微微一笑,「西夏太子雖風采不凡,但在我眼裡,他卻輸你一大截。」
耶律齊意外的發現,她此番話竟出奇的順耳。
「哦?說來聽聽。」他忍不住孩子氣的問,問完他便又後悔不已。自從認識她,他的行為就越來越脫離常軌了。
耶律齊哀怨地嘆了口氣,他未來會變成什麼德行?
趙傾城絲毫沒有覺察到他的異常,一聽他嘆氣,更加急於安慰他:「論氣勢,他不如你,你就算一語不發的站在那裡,光是眼神就足以讓人窒息;可是他,如果不是刻意和它對視,是無法發覺他有任何威脅性的。若作為臣子,他的氣質尚佳;但做為一國之君,不怒自威才是王道。」
在趙傾城和耶律齊交談的時候,西夏太子停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后,就筆直地朝他們兩人走來;他無視耶律齊的存在,逕自走到趙傾城面前。
「你就是大宋的長樂公主趙傾城吧?」西夏太子看她的目光異常專註,彷彿是幼童遇見心愛的玩具般。
「她是我的太子妃。」他大膽而熱烈的目光讓耶律齊非常不爽,大手立刻纏住趙傾城的纖腰,宣告所有權。
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變化,趙傾城欣喜異常。他在吃醋?老天,他一定是在吃醋!一念至此,她立刻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試圖讓他吃醋的跡象更加明顯,以便讓她進一步證實他對她的愛意。
「傾城早聽聞西夏太子少年英雄,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趙傾城淡淡一笑。
兩面三刀的女人!她究竟是在說一些官場客套話,還是見色心動?耶律齊氣惱地加重手中的力道,痛得趙傾城眉頭緊皺,向他投射幽怨的眼神。
西夏太子本就非常注意她的一舉一動,見此情形,終於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怪異,沉默了一會兒后,他忽然拉住趙傾城的手向她告白:「我沒想到你就是趙傾城,若早知道,我必定參加比武大賽,而你此刻就應該是我的新娘。」
他突兀的舉動惹得耶律齊火冒三丈,接著非常不爽地抬手劈向西夏太子的手腕,讓西夏太子的手不得不離開趙傾城的手背,再度成功維護了他的專屬權利。
他們三人男的俊、女的俏,而且又都身分尊貴,在此種場合理所當然的會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因此此時他們的互動都被眾人瞧得一清二楚,不少人開始暗自猜測事情的緣由。
西夏太子的輕薄行為讓趙傾城厭惡至極,她倚向耶律齊的懷抱,沉下臉道:「西夏太子,此時說這番話豈非太不合時宜了?」
西夏太子見佳人不悅,趕緊解釋:「你誤會我了,我並非有意輕薄,我只是情難自禁而已。長樂公主,你可知道我已經找了你一年多,只是沒想到等我再遇見你,你居然已經成為遼國的太子妃。」
他倆居然是舊識?耶律齊眉頭皺緊,不悅地猜測他們之間的糾葛。
此時,趙傾城焦慮的聲音響起:「西夏太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從未見過你。」她急於撇清她與西夏太子的關係,生怕耶律齊誤會。
讓他吃點醋是好的,但是如果吃醋吃過了頭,那後果可就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而且此時事情發展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甚至開始擔心西夏太子不懷好意,是故意來攪局的。
「一年前,西夏兵馬向遼借道,因此我在遼國便遇見了你。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在大定府郊外的土河邊,你身穿湖綠色衣裙,騎著白馬,邊走邊吟情詩,你可記得?」西夏太子深情的看著趙傾城,緩緩地敘述。
耶律齊目光閃爍不定的看著趙傾城。她一年前曾經入遼,她來幹什麼?
「的確是有那麼一回事,但那又如何?我的記憶裡面不曾有你。」趙傾城恢復冷靜,淡淡地回答。
她的冷淡並沒有澆滅西夏太子的熱情,他雙眼放光,沉浸在當年的回憶里。「那天,我領兵駐紮在土河邊,夜深人靜之時,我因睡不著就踱步到土河邊,不久你就出現了。一匹白馬,一身湖綠色的衣裙,在銀色的月光下,你美得就像天仙,而最讓我震撼的是,你一邊騎馬一邊吟著情詩的美態……」
耶律齊被西夏太子的描述所吸引,如果易地而處,只怕他也會著迷不已,亦難逃趙傾城織出的情網。
「我偷偷跟在你後面,想找機會和你說話,走了一會兒,你忽然跳下馬,從地上捧起一團雪白的東西,原來那是一隻受傷的小兔;你一邊細心的替它處理傷口,一邊和它交談。你的純潔和童真讓我心動,我便發誓定要娶你為妻,只可惜當我想上前的時候,你的馬兒忽然受驚,載著你狂奔而去,從此我便失去了你的消息。我找了你一年多,卻不料你居然就是長樂公主。若知道你是長樂公主:我又怎麼會不參加比武大賽,又怎麼會讓你成為別人的妻子?」
他這番話不僅讓趙傾城驚訝,就連耶律齊也被深深震撼。他沒想到那時候的她居然如此純真,此時的她卻是如此心狠手辣;這一年多來,她到底受過怎樣的刺激,才會有如此的劇變?想到她可能受到傷害,耶律齊的胸口傳來熟悉的疼痛感。
「幸虧你沒有參加比武大賽,因為自始至終,我一心一意都只想嫁給耶律齊。你可知道我為何一年前會出現在遼國?你可知道我的馬兒受驚后,我又遇見了誰?」趙傾城明眸掃了西夏太子一眼,他沉默的等待她揭曉答案。
趙傾城反手摟住耶律齊的腰,沖著西夏太子笑道:「我來大遼,本來就是想見他一面,而我的馬兒受驚后,也恰好闖進了他的馬隊,你難以想像我當時是多麼歡喜。」
西夏太子聽到她的言語,自知她在委婉闡述她和他之間絕無可能;而耶律齊則陷入往日的回憶,他赫然發現他居然對此事毫無印象。
此時西夏使臣大步流星的走過來,對西夏太子耳語幾句,西夏太子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他深深的凝視趙傾城一眼,接著告辭轉身,迅速地隨使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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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慶典開始,鐘鼓饌玉之後,各國使臣魚貫而入,紛紛呈上各種奇珍異寶前來賀壽,場面之壯觀,氣勢之宏大;見此情形,遼王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攏嘴。
賀壽完畢,歌舞酒宴正式開始,只見幾百桌宴席在殿前蜿蜒排開,眾人紛紛落座,觀看歌舞表演,一時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熱鬧無比。
席間,有印度人吹絲弄竹表演耍蛇妙技,一條花色毒蛇在悠揚的絲竹聲中搖擺起舞,讓人咋舌不已;接下來宋人表演的雜技更是將節目帶入高潮,其中一人表演吞劍,另一人表演吐火,表演吞劍的人更是將一把三尺長的利劍刺入口中,只露出一截短短的劍柄。
遼王訝異的拍掌笑道:「天下竟有這等奇人,實在厲害!」
趙傾城淺笑,「這是假的。劍是用錫製成的,可以折曲自如。」
她話未說完,那人又將利劍拔出,輕輕一折,將劍折為三段。
坐在她身邊的耶律齊目含深意的看著她,「身為一名公王,你所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的太子妃,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她用醉人目光凝視他,「我知道你有一天必會愛我,只是不知道是何時。」
她眼眸中飽含的情意幾乎讓耶律齊滅頂,他動情的伸手碰觸她的臉頰……
正在兩人情意綿綿之際,表演吞劍的人突然伸手入懷,下一刻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短劍。他奮力一揚,短劍去勢如電,直奔遼王的咽喉。
耶律齊瞥見此景,人影一閃也衝上大殿;他一移動,表演雜耍的一群宋人跟著拚命往大殿上奔去。
好在遼王及時伸出雙掌夾住短劍,反手一甩,短劍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直沒入刺客的胸口。
他才是大遼的第二高手!連齊兒的武功都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可惡的宋人,居然妄想在他的壽筵上刺殺他,破壞他興緻的人都該死!
此時,席間眾人才如夢初醒,大殿侍衛與遼國武將紛紛湧上前,與表演雜耍的宋人展開一場搏鬥。
趙傾城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她的國人與遼人奮力廝殺,鮮血幾乎染紅了大殿;宋人雖一一倒下,但他們毫不畏懼,前仆後繼,一波波地企圖靠近遼王。
她是大宋的公主,也是遼國的太子妃,在執意嫁給耶律齊之前,她曾考慮過她和耶律齊必須克服國讎家恨,最終才能生活在一起;而此時此刻的情景,既在她意料之中,卻又遠超乎她的想像!
為何她的國人要刺殺遼王呢?她想叫卻叫不出聲,想阻攔卻不能出手。
當一個大殿侍衛砍下一個女童的手臂,將女童踢倒,準備一刀砍下女童的頭顱時,女童驚恐與絕望的眼神讓趙傾城心痛難當,她身形一閃,本能的躍了過去,抬腿踢飛了大殿侍衛的長刀,從鬼門關前救回女童。
眾侍衛與武將見她是太子妃,怕不小心傷了她,因此都不敢儘力與她搏鬥,而趙傾城武功精妙,不容小覷,一會兒工夫便又救下幾個宋人;眾人只得團團圍住以趙傾城為首的宋人,卻不敢妄自先動手,場面頓時呈現僵持之勢。
趙傾城出手后心知大錯已經鑄成,她此番救人,無疑是向大遼證明她和此次暗殺事件有瓜葛。她暗嘆一聲,愣愣地站在人群當中。
此時,人群外突地傳來一聲怒吼:「趙傾城!」
隨著熟悉的怒喝聲,人牆分開,耶律齊俊美的面容充滿殺氣,他的臉色鐵青,眼神陰鬱的瞪著她。
「我……」趙傾城無奈的低語,臉上露出一個凄苦的笑容。「我是遼國的太子妃,也是大宋的公主,請原諒我的無奈。」
「妄想加害我父王的人都得死!」耶律齊殺機盡現,一拳揮出擊向趙傾城。
多麼諷刺的一幕!國讎與家恨之中她必須抉擇其一,她若選擇耶律齊,必定要與她的國家、她的父王為敵;她若選擇大宋,那麼與耶律齊生死一戰,勢在必行。
她是大宋公主,國家是她與生俱來、無可推卸的責任,她怎能讓她的國人死在眼前?
她是遼國的太子妃,耶律齊是她一生最大的夢想,她又怎能和他動手?
趙傾城神情木然地站立在原地,雙目緊閉,等待耶律齊致命的一拳。
只聽見砰的一聲,耶律齊那一掌並沒有打在她身上;她張開眼睛,卻發現身邊的盤龍柱被打裂,耶律齊的手指骨節處一片瘀青。
趙傾城心痛得忍不住用小手輕輕包住他的拳頭,她的溫柔與情意讓耶律齊心頭一震,害怕她會影響他的理智,反射性地甩開她的手。
「該死的,你為什麼不躲?你為什麼是宋人?」耶律齊暴怒狂吼。
他不忍傷她!這個念頭讓趙傾城心中充滿了甜蜜,雖然兩人的未來悲喜難定,但只要她明白他的心意,就足夠讓她快樂很久了。
如果她不是大宋公主、他不是遼國太子,那該有多好,他們就可以簡單的戀愛,擁有簡單的幸福。
「只可惜我不僅是宋人,我還是大宋公主,同你一樣,家國責任與生俱來。」趙傾城幽幽一嘆。
「不錯,我再問你一次,你是否護定了這幾個宋狗?」耶律齊刻意忽略她眼中的黯淡,目中殺氣再現。
趙傾城默不作聲,用沉默表明她的態度。
「該死,是你逼我殺你的!」耶律齊被她惹惱,狂怒的大吼。
「你不能殺我,殺我就等於殺了你父王。」趙傾城害怕他有所行動,猛地退後兩步,情急之下,忍不住拿遼王的性命相威脅。
她實在不甘心就這麼死去,如果他倆已相愛,那為何還要生死相搏?為何不能攜手笑看風雲,共看夕陽無限好?
她一語既出,四座皆驚,遼王更面色不善的冷聲道:「好大的口氣!」
他早就聽聞長樂公主的聰明睿智,因此在宋遼聯煙的事情上,他並非太過於反對;他期待耶律齊的魅力能讓趙傾城轉而對大遼死心塌地,一身本事都奉獻給大遼。
然而此時趙傾城的表現讓他非常失望,在遼國太子妃和大宋公主這兩個角色中,她更傾向於扮演大宋公主——一個有二心的太子妃對遼國來說是一個隱患,他已經有心要慢慢除去她。
「父王,您武功蓋世,這幾個宋人武功又如此不濟,明知道不可能成功,他們為何還會執意前來刺殺您呢?他們會這樣做,必定是有備而來。您看,他們現在哪裡像是失手的模樣?」趙傾城侃侃而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如果傾城沒有料錯,剛才父王雙手夾住的匕首必定被抹上奇毒!傾城精通醫理,願為父王療毒。」
遼王聞言臉色劇變,遼后則著急的宣召御醫,一場歡樂的慶典於是被迫草草結束。
不久御醫證實了趙傾城的猜想,遼王的確已身中一種罕見的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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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傾城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與她相處的每一刻都緊張刺激、提心弔膽,上一刻還快樂如飛翔於九霄雲外,下一刻卻痛苦如墮入十八層地獄。他的心被她緊緊揪住,是不是他已不由自主地開始淪陷?
為了愛情,她可以捨棄生命;為了救她的國人,她竟也可捨棄愛情?如果她真的如此仁道善良,為何又會心狠手辣地輕易殺死他那尚未出世的骨肉?
耶律齊不得不承認自己愛上了這個如謎一般的大宋公主,他坐在床邊,貪看著趙傾城的睡顏。
等今日替父王療毒的方法有了眉目之後,明日父王也許會下令斬下她的頭顱,揮師南下進攻大宋。
也許今日的探望就是永別。
耶律齊搖醒趙傾城,佩服她居然能在環境如此惡劣的牢中熟睡。
「齊……」趙傾城眯著眼幽幽一嘆,雙臂一攏,勾住他的脖子。
「你不害怕父王以為這次的行動是你策劃的嗎?」耶律齊沒有抓下她的手臂,他微微托住她柔軟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將她擁入懷中,感受她的存在。
「如若是我,我又怎麼會傻得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下?父王必定會明白這一點。」趙傾城將頭靠在他的懷內,感受他的體溫。
耶律齊欣賞她的鎮定,長嘆一口氣道:「你雖然沒有參與這次的暗殺,但是你已經把你的立場表露出來,有朝一日大遼與大宋交戰,你若得知大遼的機密,就算你再痛苦、再掙扎,終究還是會向大宋告密,對嗎?父王若想到這一層,他又怎能留你在我身邊?」
趙傾城愣住了,她的確沒有想到這層。思慮至此,她不禁在耶律齊懷中輕顫。
耶律齊摟緊了她,「你聰明一世、胡塗一時,你若愛我,想和我長相廝守,就應該像一般的公主那樣,六神無主、驚惶失措地尋求我的保護,而不是站出來替人出頭。」
「如果我不站出來,一定會良心不安。」趙傾城喃喃輕語。離開耶律齊她寧願死,可是如果不維護自己國家的人,她還算一個人嗎?
「我曾恨你沒有良心,可現在我又多麼希望你是沒有良心的,這樣我就不會像現在這般為難。」耶律齊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傾訴自己滿腔的怒氣和愛意。
「齊,你會為難,是否意味著你已經愛上我了?」
這個女人!到此時還執著於這個問題。
「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我不可能因為愛你而拋棄國家。你留在我身邊,就像一顆毒瘤,我又怎能留你?」
趙傾城在他的懷裡怔住,她輕輕推開耶律齊,直視他的雙眼。「這個想法其實不是你父王的,而是你的對不對?」
耶律齊的眼裡有說不盡的憂傷,他緩緩地道:「無論是誰的,你我之間是沒有未來的;大宋公主,你愛錯人了。」
「我沒有愛錯人。」趙傾城固執的反駁他,接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會說出這番話,只是因為你還不夠愛我。」
「如果我夠愛你,今天的場面,你想我會怎麼做?你究竟想要控制我到哪種地步?除了你,難道我眼裡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甚至是國家、道義、家族?」他害怕自己也許真的會為了她而改變!一個心裡只有她的耶律齊會是個怎樣的人?這個念頭讓他害怕、讓他毛骨悚然。
趙傾城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只能喃喃自語:「齊,我愛了你五年,我是為你而生,當然也可為你而死。即便如此,我仍無法為你忘記家國,我怎能要求你為我忘記遼國?」
「該死的!你既然心裡明白,你就該躲在大宋偷偷暗戀我,為何要拖我一起下水,讓我和你一樣在國家與愛情之間為難?你為何要如此聰慧、如此美麗?你如果是個笨蛋該有多好,我絕對不會防你,絕對會留你在我身邊!」
他說的話讓她一瞬間明白了一件事——他在向她表明心意,老天!他愛她。
她激動的重新撲入他懷中,急切地詢問:「你愛我,對不對?」
耶律齊無奈的回答:「對,但是明日你我必將分開。」
他的話像冰水,從趙傾城頭上澆灌下來,讓她冷得失去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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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雜耍的宋人所用之毒非常罕見,不僅御醫無法治療,連剩下的宋人也不知解毒方法;遼王氣得將他們殺了個乾淨,激動之餘,連御醫都險些成了刀下鬼。
次日,遼王病情加重,已經呈現昏迷狀態,他臉上隱約泛著黑氣,御醫警告此乃毒將攻心的前兆。
遼后急得徹夜未眠,想起趙傾城的話,只得病急亂投醫,將她找來替遼王解毒。
望聞問切后,趙傾城開了藥方,吩咐御醫去煎藥。
「父王究竟是中了何毒?」耶律齊見她鎮定自若、勝券在握的模樣,不由得好奇問道。
她真的能醫好連御醫都沒有見過的毒嗎?
趙傾城示意他屏退眾人後,才神色凝重的對他道:「此毒異常罕見,我只能保父王不死,卻無法救醒他。」
「你是說,父王他……」耶律齊驚怒的抓住她的肩膀。
「不,這只是暫時而已,如果給我時間,我一定會救醒父王。」她反握住他的手,試圖安慰他。
父王英雄半生,卻在壽筵上被小人所害!耶律齊相信趙傾城的能力,篤定她能救活遼王,所以相對於遼王的病情,他更加關心的是他和她的未來。
但是此刻他乍聞此消息,哪裡還顧得了他倆的將來,一顆心完全沉浸在悲痛中,他低聲怒喝道:「宋人!我絕對不會放過宋人!」
「等你舉兵攻向大宋時,西夏就必定會乘虛而入。」趙傾城斬釘截鐵的回答。
見她話中有話,耶律齊壓抑怒氣,聽她下文。
「我本以為這次刺殺行動是我宋人所為,但是現在我敢肯定,絕對不是。」趙傾城堅定的說完后,定定的看著耶律齊,觀察他對此事的反應。
耶律齊敏銳地發現自己心情的變化,他居然產生了一種輕鬆的感覺!也許他內心也隱約希望此事與大宋無關,否則遼宋交戰,他與她必定有反目成仇之日。他雖然早已拿定主意,無論她是否為主謀,他絕對不會留她在身邊,然而此刻他心境的變化,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接受分離,卻無法忍受他倆反目成仇?是不是意味著他的心早已為她百鍊鋼化為繞指柔?
「這種毒藥最主要的成分名叫『美人簟』,來自西夏國。」
「你是在暗示我,此事是西夏國所為嗎?宋人也有可能得到這毒藥行兇啊。」
耶律齊心思縝密,立刻反駁她的話。
「三年前,駱長風遊歷各國歸來,帶回多國的奇花異草,其中有一株不知名的白色巨花。他告訴我,這種花性喜烈日,是他在攀摘草藥時無意發現的;然而有一巨蛇守護此花,他費了一番苦心才將花弄到手,只是研究了幾日,卻無法發現花的奇特之處,因此才帶回開封,讓我看看。」趙傾城侃侃而談。
她無意炫耀,但是耶律齊聽她講述神醫過去特地向她請教醫學,不禁遙想她當時的風采,再看看她此時的一舉一動,心裡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令他痴迷不已。
「我當時也不知道那朵巨花的奇特,有一次我正在把玩那朵花時,一片花瓣正巧被風吹落掉入葯汁中,把一碗本來只含普通毒性的葯汁變成劇毒,這時我才明白,原來這花本身雖無毒,但是只要加入毒藥中,就能將毒藥的毒性提高無數倍,而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並不多。」她頓了頓,「此花有巨蛇守護,一般人是絕對不可能得到的,在駱長風之前,宋人根本不知道有此花的存在;就算在他之後,有宋人能意外得到此花,但是如果不精通醫理,在區區幾年之間根本無法煉製出此種毒藥。然而對西夏國來講,此花在西夏年代已久,西夏對此花的研究佔有地利之便,從種種線索來推想,此種毒藥更有可能是出自西夏人之手。再說,大宋公主新嫁大遼,大宋沒必要在最和平的時刻暗殺遼王,反觀宋遼結親,對西夏的威脅最大,從動機上來說,西夏更有可能策劃此次的行動。」
根據她一步步的推斷,耶律齊對她的話已經信了十之八九。
「所以,西夏必定會想辦法破壞遼宋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唆使宋人刺殺遼王,如果刺殺成功,便趁著遼國無主之際大舉來襲;如果刺殺失敗,遼王一怒之下遼宋必會兵刀相見,西夏就可以漁翁得利。不過他們萬萬沒料到,大宋公主精通藥理,早已識破西夏的詭計,對外營造出遼王所中之毒即將被解的太平假象,讓西夏不敢妄動遼國。」耶律齊微笑的替她把話說完。她這番做法,是不是也在履行遼國太子妃的責任?
趙傾城點點頭,他果然不愧是她愛慕的人,擁有超絕的智慧。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柔聲道:「不用擔心父王,只要我不死,我一定會救醒他。」
耶律齊點點頭,「我相信你。」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溫柔再再讓他心悸不已,他忍不住將她嬌小的身體擁進懷中,只想和她融為一體。
老天,他無法控制自己越來越愛她,甚至忘記昨夜他還信誓旦旦地要她離開。
趙傾城嘆了一口氣,幸好她是名醫,有一個合乎情理的理由留在他身邊。
「傾城,幫我一個忙,向外宣告遼王病危。」耶律齊用下顎輕輕摩挲她柔順的秀髮。
「嗄?」趙傾城不解的抬頭看他。
「無論是誰,既然有膽謀害我父王,我就絕對不會原諒他們。」
看到耶律齊堅冷如冰的眼神,她不由得心神一窒。
「你想怎麼做?」她心裡隱約猜測到他的想法,但還是忍不住問出聲。
「這個你毋需知道,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耶律齊淡淡地拒絕回答她的疑問。
趙傾城眼神一黯,哀怨的想,他始終信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