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妮居然打算要跟那傢伙遠走高飛!」西里爾握拳一拍桌子,桌上的杯子被他震得摔落到地上跌得粉碎。
莉妲冷冷看了他一眼,自從威廉出現以後,她對他的態度就顯得疏遠許多。
「你在這裡拆了我的房子,也於事無補,自己想對策吧。」
「我倒認為這是天賜良機。」坐在對面的威廉拿起一瓶酒,替自己斟了一杯。「我相信布克羅契爵士倘若離開,要把錢騙到手更加容易。通常在大城市待過的生意人會有戒心,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就容易上當,我們可以從管家的身上下手。」
「你這分明是推托之詞。」西里爾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道:「當初是誰說要獻策,幫我報一箭之仇?結果你在這裡白吃白喝白住一個月,卻啥事也不幹。你就這一點能耐嗎?還敢在那裡大吹牛皮!」
這小子大搖大擺地在他的女人家裡住下,受到莉妲的包庇。莉妲明顯冷落了他,他的地位頓時矮了—截。
為此,他積了一肚子的氣沒地方發。
威廉懶洋洋地看他一眼,「小子,我現在滿腦子只想保命,平安逃離這裡,所以我不得不小心謹慎行事。況且我們已經調查過你仇家的底細,你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他在南非殖民地的一座鑽石礦就足以買下半個赫里德福郡,有不少大臣和議員是他在倫敦時的座上客。你去招惹這種人,無疑是自尋死路。你想報仇,請便,但可別怪我事先沒警告你。」
「你好大的膽子!」西里爾氣得掀翻了桌子,暴喝一聲,「我可以報官將你送回死牢!」
「那麼我便會對公正的法官大人招認,西里爾。莫頓是我最信賴的朋友,而且因為過度思念的緣故,當我被押送經過班斯克村時,就情不自禁想來拜訪我的老朋友。我想法官大人一定會基於同情而把你送來跟我作伴。」威廉氣定神閑地說,根本不把西里爾的威脅放在眼裡。
聞言,西里爾更加怒氣勃發,「你想反咬我?你以為他們會相信?」
「你想試試我的口才嗎?」威廉滿不在乎地看著他。
眼看一場大戰一觸即發,莉妲終於出面調停。
「西里爾,你要報仇,我們不會阻攔。但威廉說得有理,對方有錢有勢,你會招來麻煩上身。」
只可惜西里爾已經喪失理智,完全聽不進他們的勸告。
「這有什麼好怕的!找幾個傢伙在路上把他綁來,折磨他直到他斷氣,不就死無對證了嗎?」西里爾大聲咆哮著。「你們等著瞧吧!我會讓那傢伙跪在我面前,哭著向我求饒!」
他惡狠狠地輪流瞪視他們兩人,然後「砰」的一聲,甩門出去。
莉妲輕搖著頭,無可奈何地看著威廉說:「他的個性就是太急躁了。」
威廉聳聳肩,「讓他去吧,也許他能夠成功呢!到時候我們可以乘機追討一筆贖金。有麻煩找上門,讓這小子去頂,到時我已經遠走高飛。」
莉妲注視他,臉色有些晦暗,「是『我們』一起遠走高飛吧?」
威廉心神一凜,馬上哈哈大笑起來,「是呀!沒錯,『我們』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到外面的世界重新開始我們的人生。」
雖然他神色自若,但莉妲的心裡逐漸浮起一片疑雲。
想當然耳,這一趟倫敦之行,必須選擇夜間出發。
巴爾斯莊園里的僕人全站在大門口列隊恭送。
「奈德太太,莊園里的事務就交給你全權處理了。」
「是的,老爺。我會竭盡心力的。」奈德太太滿口應承。
安妮走上前,誠摯地向她致謝,「奈德太太,謝謝你對我的照顧與教導。」
「小姐,好好保重自己,一路小心。」安妮的身分已經是布克羅契家的養女,奈德太太自然要改口。
「我會的,你也要好好保重。」
園丁是個憨厚的老實人,他真情流露地請求道:「小姐,記得要常常寫信回來。」
「我一定會的。」
安妮一一和昔日的夥伴們輪流道別,離情依依,就連克利斯也感染了離別的愁緒。
「安妮,我們走吧。」羅蘭德催促著。
克利斯先竄馬車上,接著安妮在羅蘭德的攙扶下坐人車裡。等她坐穩,羅蘭德便指示車夫準備出發,同時將車廂里的簾幕放下來。
克利斯緊緊靠在女主人的腳邊,它對羅蘭德依然有戒心。
羅蘭德不以為忤,他向克利斯伸出手,「這是一段很長的旅程,你需要休息,否則會吃不消的。」
漸漸地,克利斯的眼神變成遲鈍,沒多久就無力地趴下,開始打呼。
安妮大開眼界,一臉驚奇地問:「你會法術?」
「可以這麼說。」羅蘭德將她拉入懷中,「我不希望在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受到任何干擾。」
「羅蘭德,你……」她的抗議全被他吞沒。
「我知道此刻應該對你懷著父親一般的愛,然而我辦不到。」羅蘭德親吻她的手,「我太自私了。」
「你做我父親太老了。」安妮仰起小臉,朝他甜甜一笑。「你長我一個半世紀以上的歲數。」
「你這小妖精!」他目光寵溺地看著她,「不許你提到我的年紀。」
他重新吻住她,動作粗暴,有意懲罰她的頑皮。
對於這種懲罰,安妮甘願領受,她越來越無法抗拒他。
就在情人即將燎原,羅蘭德以驚人的意志力離開她的櫻唇,抑止體內的騷動。
「今天到此為止吧。」羅蘭德將她身體扶正,大手攬住她的肩。「你也應該歇一會兒,路途還長得很呢!」
安妮微喘著氣,明眸粲然地看著他,「好的。」
她把頭放在他肩上,她也確實累了,車身顛簸晃動的節奏,就像催眠曲一般助她人眠。
車子約莫行駛了兩小時,即將離開地界之際,從後頭傳來紛擾雜沓的馬蹄聲。
憑著比常人靈敏百倍的聽力,羅蘭德分辨出有十五位身分不名人士接近他們的車,並且形成包圍圈,正逐漸縮小範圍。
他記得這一帶並無盜賊盤據,但這些人顯然來意不善。
「安妮,醒醒。」他輕喚著身旁熟睡的人兒。
安妮揉揉眼睛,睡意朦朧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可能遇上搶匪了,你要小心一點。」
「搶匪?」安妮登時被嚇醒,「那該怎麼辦?克利斯,克利斯!」
她還沒來得及搖醒克利斯,馬車已經停住,他們被那群人攔截下來,接著聽到一聲慘叫,必定是車夫受到襲擊。
車門猛地被打開,兩名蒙面男子拿著槍抵住他們。
「快!快點下車!」
羅蘭德衡量情勢,依照指示扶著安妮下車。
果然是十五名彪形大漢,個個身材粗壯,每個人都用黑布蒙住臉,將兩個人團團包圍住。
安妮緊緊依靠在他的身後,雖然心裡免不了有些驚惶,但她知道他能夠應付的。
身為吸血鬼,羅蘭德根本不把這些傢伙放在眼裡,但是為了她的安危,他必須謹慎行事。處在一群持槍歹徒的包圍圈當中,無論動作再快,還是會讓敵人有可趁之機。
況且他目前是一名「普通人」,若是施法術或者展現迅捷的行動力都會讓身份曝光。
「請教各位,阻擋我們的去路,有任何正當的理由嗎?」他朗聲問道。
其中一名歹徒大聲獰笑道:「未經老大同意就離開班斯克村,我們當然有正當理由攔下你們。」
「難道我的行動需要徵求你們老大的同意嗎?那麼請你們老大出來跟我談。」他判斷說話的傢伙並非帶頭者。
羅蘭德不怒而威的氣勢震懾住在場全部的人,他們全呆愣住了。
安妮忽然發現有一匹馬極為眼熟,它的體型高大,在夜裡無法看清毛色,但它的主人正惡狠狠地瞪著她,彷彿有深仇大恨般,露出黑布外的兩道目光意圖把她撕碎。
「西里爾……」她下意識驚叫出聲。
羅蘭德頓時了解這批人的來意,心想接下來絕不可能用金錢善了。
西里爾索性一把拉下黑布,拿槍對著他們,忿忿的吼道:「你這婊子!竟然敢反抗我。你以為有他給你撐腰是嗎?我敢擔保他不會活得太久了。你將會跪著來見我!丫頭。到時候我會讓你得到應得的懲罰,我要看你自食其果!」
他狂怒地瞪著他們兩人,舉槍瞄準羅蘭德的心臟。
「不要!西里爾,求求你不要!」安妮驚慌地喊道。
「來啊!來求我呀!你怎麼不開口求我饒你一命呢?偉大的爵爺。」西里爾挑釁道,一雙暴眼幾乎要冒出火來。
羅蘭德一聲不響,他的眼底開始閃耀著綠色光芒。
「不,羅蘭德。」安妮看出他眼底的變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放過他們,千萬不要……」
西里爾聞言大吼:「放過他們?我看你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眼看他就要扣下扳機,安妮不假思索的奮力一推,羅蘭德的身子被她一推,登時向旁退了一步。
就在同時,「砰」的一聲,西里爾的槍口擦出火花。
安妮用身體替羅蘭德擋下那一槍,雪白的衣裳頓時染上一片殷紅,她倒在羅蘭德的手臂里。
「不,安妮!」羅蘭德這一聲叫喚響徹雲霄,撕肝裂肺。
其他人見到西里爾真的開槍殺人,頓時驚慌失措。
他們的本意只是打劫,以為可以得到一筆意外之財,這是西里爾在僱用他們時所答應的條件。現在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他們心裡開始打起退堂鼓。
「安妮!」羅蘭德悲痛欲絕地將她緊擁人懷,跪倒在地。她並不知道尋常的子彈對付吸血鬼根本毫無作用。
「安妮!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可以死啊!」
「羅……蘭德,我……」她奄奄一息,卻面帶微笑。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很……抱歉……」
「不!」羅蘭德抱緊她。
他閉上眼睛,感覺她的生命在他懷抱里流失,一顆心在轉瞬間被掏空了,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真正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胸口沾上她的鮮血,紅艷的汁液是吸血鬼的喜悅之泉,可是他按住她的傷口,一心一意為她止血。
他不允許它們離開她的軀體,一滴都不行!
「喂,你這小子太過目中無人!你給我站起來!」西里爾見自己殺了人,心想橫豎避免不了逃亡的命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老大,我看我們還是先撤退吧。」旁邊一名手下忐忑不安地提議。
「閉嘴!不能留下活口!」
羅蘭德將安妮輕輕安放在地上,慢慢轉過身來,「你竟然敢傷害她,我絕饒不了你!」
他的面貌開始產生變化,綠火熾燃的黑眸逐漸深陷,骨骼移位,前額更加突出,尖牙變長,十指暴長,面目轉變為野獸與惡魔的綜合體,顯得異常猙獰恐怖。
這副臉孔,西里爾一輩子都記得。
「是你!」他狂叫,頸上寒毛直豎。「那天晚上,你害我失去一條腿!」
原來去年父親生日當天晚上,害他在巴勒拉特池塘摔斷腿的元兇,並非出自他的幻覺,而是真有其人。
不!他不是人,是惡魔!
羅蘭德的眼睛進射厲光,冷聲道:「今天你失去的將不只是一條腿,我要將你粉身碎骨!」
他一躍而起,誰也沒看清他的身形,下一秒鐘西里爾的脖子便落人他的掌握。
「開槍呀!笨蛋!」西里爾大喊道。
那群鄉下人早就嚇破膽子,立刻一鬨而散,邊跑邊驚呼不已。
西里爾被高高舉起,臉色由白轉青,因窒息的痛苦而扭曲著,雙手撕扯著脖子上的箝制,兩腿不停抖動掙扎,眼睛張得大大的。
羅蘭德毫無憐憫之意,將尖牙湊近獵物的脖子,深深地刺進去。
西里爾掙扎的手腳逐漸遲緩下來,片刻后終於靜止垂下。
其他人見狀,當中有幾名嚇得大叫起來,全都跳上馬背,趕忙撥轉馬頭逃命。
羅蘭德繼續施壓,擰斷他的脖子,將他的身軀撕裂成兩半。
對他而言,這樣的行為與捏死一隻螞蟻一般輕而易舉,然而這並未帶給他任何報復的快感。
為什麼心會那麼痛?為什麼覺得自己茫然無依?憤怒、憎惡已經被悲傷取代,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撕裂開來。
「羅……蘭德……」他的身後傳來微弱的呼喚。
她還活著!他的神智稍微清醒,即刻趕到她身邊,可是……
「安妮,不要看我,你會嚇壞的。」羅蘭德舉起袖子蒙住臉,此刻他這副形貌足以嚇死任何人。
「不……我要……看……」安妮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伸出手輕觸他的胳膊,「我想看你……最後……一眼……」
羅蘭德抓住她的手,激動地嚷著:「不!你不能離開我!我不准你遺棄我!」
安妮只是笑著,輕輕撫摸他變形的五官。
他從她失去光彩的眼睛一里看到憐惜與柔情,而這令他心碎,怎麼能夠讓她棄他而去?
「對……不……起……」
「你撐著點,我立刻帶你去找醫生。你等著!我不會讓死神帶走你!」
凌晨三點,應該是一般人好夢正酣的時刻,霍布斯卻不得安眠。
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吵醒,對當醫生的人來說,這種事情是家常便飯,幸虧他妻子帶著孩子出門拜訪親戚。
霍布斯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披上睡袍,嘆了一口氣,走下樓去開門。
門打開后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只見羅蘭德抱著安妮站在門口,她胸前的斑斑血跡告訴他事態嚴重。
「醫生,你一定要救活她!」羅蘭德超越了瘋狂,冷靜得有些反常。
霍布斯伸手探向她的頸動脈,還有微弱的跳動,她還活著。
「趕快跟我來!」霍布斯隨即往屋裡走。所謂「救人如救火」,他沒時間問清事情發生的經過。
羅蘭德跟他進入診療室,將安妮平放在手術台上。
「布克羅契爵士,請你先出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羅蘭德倏地發出狂叫:「不,我要留下來陪她,我不能讓她離開視線,一秒鐘都不行!」
霍布斯頓時弄清楚一件事,眼前的男人現在變成一頭危險的野獸,隨時準備撲向分開他和心上人的外敵。霍布斯輕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緊急手術就是與死神賽跑,霍布斯全神貫注,不敢稍有鬆懈。
羅蘭德全身肌肉緊繃,每劃下一刀,他的心也跟著被割出一道血痕。安妮的臉色蒼白如紙,脆弱得好似強風中顫抖不已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只差一寸,還好沒貫穿心臟。」霍布斯取齣子彈,丟在一旁的圓盤裡。「幸虧失血沒有過多,命是保住了。」
羅蘭德聞言,緊繃的心終於得以被釋放,身體也跟著幾乎癱瘓,他連道謝的話都說不出口。
霍布斯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他脫下手套與口罩,順手拉過一把椅子,「天大概快要亮了,她可能要昏睡一陣子才會醒來。」
羅蘭德聞言一驚,「啊!現在是幾點?醫生、醫生!」
才幾秒鐘的工夫,霍布斯已經癱在椅子上開始打呼了。
羅蘭德必須在日出以前離開,他不能見到陽光。
他俯下身,輕柔地撥開安妮臉上的亂髮,親吻昏睡中的天使。「謝天謝地,我終於保住你。親愛的,我晚上再來看你。」
安妮毫無知覺,羅蘭德依依不捨地投了最後一瞥,轉身離開房間。
他走到屋外,化身為一隻蝙蝠,在原地繞了三圈,才朝著巴爾斯莊園的方向飛去。
西里爾的死訊,很快傳遍了班斯克村以及鄰近的地區。
那幫搶匪的遭遇,沒人能說得真切。據說其中一人當晚就被嚇死,另外有兩人落得精神失常的下場,其他的人心有餘悸,連著好幾晚都作相同的噩夢。
為了脫罪,他們對當時的情況加油添醋,將羅蘭德描述成邪惡、卑鄙、狂妄、殘忍、十惡不赦的吸血鬼,企圖轉移大眾對他們罪行的注意力。
於是鄉下人被煽動了,他們相信羅蘭德是一個危險的惡魔,他們陷入恐懼之中,擔心他會掠奪人命。
昏睡中的安妮完全不知情,當她終於醒來時,已經是兩天後了。
安妮緩緩地睜開眼睛,首先映人她眼帘的,是她最希望見到的俊俏臉孔。
「羅蘭德……」
「我在這裡。」羅蘭德立刻出現在她的正上方,握住她的手,深情地凝視她,「你不要緊吧?」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霍布斯醫生家,你受傷了。」他柔聲回答。
安妮腦中的記憶逐漸回來,「那你呢?那些人……」
「他們傷不了我的,小傻瓜。」他回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不禁氣急敗壞的說:「你竟然做出這種傻事,你怎麼可以……」
她伸手輕點他的嘴唇,「對不起,都是我引起的。」
「你無須道歉。」羅蘭德抓住她的纖纖玉指,心疼不已。「這不是你的錯,你好好休養吧!」
安妮點了點頭,羅蘭德伸手輕撫她的眼皮,她立刻沉沉睡去。
羅蘭德凝視她安詳無邪的睡容,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才悄然離開房間。
當他走出房門,看見霍布斯站在門口,一臉戒備的看著他。
「爵士,我剛才出診的時候,聽到一些傳言。」霍布斯瞪著眼前的神秘男子,「我想求證一下。」
羅蘭德看了他一眼,露出嘲弄的笑容,「你想如何求證?親身試驗嗎?」
霍布斯鼓起勇氣反駁道:「那些傳言都太荒謬了,然而當我看到西里爾的死狀,不由得我產生疑問。」
羅蘭德陰惻惻地瞪著他,語氣倔傲地回答,「我的確如他們所言,這樣你滿意了嗎?我建議你用聖水和十字架來對付我,我最怕陽光。」
霍布斯打量眼前謎一般的人物,他有些迷惘,或許是先人為主,他之前就對巴爾斯莊園的主人頗具好感,怎麼樣也無法將他與惡魔畫上等號。
西里爾那一幫人平日的素行,霍布斯極為清楚,他們之所以糾眾成行,多半是沒安什麼好心眼。
「我看到安妮的傷,所以不願驟下評斷。」霍布斯低聲說。「再說,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愛她的。」
羅蘭德沒想到會聽見霍布斯這麼說,怔了一會兒,臉色緩和多了。
「她是一個天使。」他喃喃低語。
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霍布斯心裡的疑慮得以澄清。
「我看著她長大,比你更清楚這一點。她之前知道你的身份嗎?」
「是的。」
「而她沒有離開你。」說著,霍布斯嘆了一口氣,「我想我能夠了解,她是個善良的女孩。」
「我想讓她留在這裡休養,可以嗎?」
「我希望能夠答應你。」霍布斯搖著頭說,「可是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村人知道安妮在我這兒,便會出現兩種情形,一是重病患者也不敢上我這兒來求診,另外一種情況是莫頓的家族會聚集更多人前來尋仇,安妮將會被他們當成共犯,我也不希望你在這裡與他們發生衝突。而且你不在的期間,我一個人無法保護她。」
霍布斯的顧慮合情合理,這裡是醫病的診所,怎麼說也不能變成血腥的屠場,他不能讓醫生的立場為難。羅蘭德暗忖。
「那該怎麼辦呢?」
「我建議你立即將她帶回巴爾斯莊園,每隔一天我會前去替她換藥,你放心好了,爵士。」
除此之外,的確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謝謝你,醫生,我很抱歉為你帶來許多麻煩。」羅蘭德伸出手來,誠心地說。
一開始,霍布斯瞪著那隻大手,有些猶豫不決,遲疑半晌,他仍然伸手握住。
「救人是醫生的職責,我很遺憾不能幫上更多忙。」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保護她則是我的職責。」羅蘭德斬釘截鐵地說,顯出無比的決心。
莉妲對西里爾的死無法釋懷,並非由於多年來的同居關係,而是對於當日未能勸阻他的魯莽行動,她深感內疚。
不過威廉倒是欣喜若狂,因為他知道機會來了。
「沒有想到布克羅契爵士居然是吸血鬼,這可有意思了。」在莉妲溫暖的香閨里,他坐在床沿看著她卸妝,喜孜孜地盤算著,「這可是大好的機會,我終於不必窩在狹窄的閣樓里,大白天也可以出去活動。」
「你想怎麼做?」
「重回到我的老本行。」他得意地宣布。「只需弄來一套神父的裝扮,我可以佯裝成鍥而不捨的追查吸血鬼下落多年的神父,並表明是因為聽到消息才到班斯克村來捉拿那個妖魔。」
「你真有本事捉吸血鬼?」莉姐有些懷疑地問,他怎麼看也不像有那個能耐。
「當然不行。」說著,威廉吃吃笑了起來,「不過基本的驅魔方法我多少知道一些。在此之前,我可以先取得村民們的信任。而最重要的一點,我們必須針對那傢伙的致命弱點下手。」
「他的弱點?」
「就是那個叫安妮的女孩,他不是為了她才發狂殺人的嗎?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只要把那個女孩弄到手,他一定會俯首聽命,到時我們可以隨心所欲的擺布他,予取予求了。」
「這計劃太危險了,對方可不是普通人類呀!」莉妲擔心地說。
威廉仰頭大笑,「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辦到。」
「我不幹!我可不想送命。」莉姐死命搖著頭說。
白痴也想得到,跟擁有不死之身的吸血鬼作對會有什麼下場。
「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想參與這件事。」
驀地,一道影子劃破空氣,在她的背上烙下熱辣辣的疼痛。原來是威廉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皮帶狠狠抽了她一記。
「你竟然敢對我動手?!」莉妲錯愕地張大眼睛瞪著他,從出生到大,她第一次受到這種侮辱,就連魯莽的西里爾都不敢對她動粗。
「對付女人不僅要用甜言蜜語,必要時也需一條皮鞭。」威廉絲毫無憐香惜玉之心。「這是給你一次警告。」
「你太過分了!我絕對不參加你骯髒卑鄙的陰謀!」莉妲氣極的怒吼。
下一秒鐘,她的脖子被一把尖刀給抵住。
「親愛的,你想中途退出嗎?」威廉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笑容,「現在才打退堂鼓,已經太遲了。」
莉妲沒有料到他的靴子里竟然還藏著武器,她知道威廉不是在虛聲恫喝,還是識相點,以免立刻成為他刀下亡魂。
「我知道了,我不是說過會全力幫助你嗎?」她勉強露出笑容的說:「既然你決定這麼做,我當然會支持你,只是我擔心會有危險嘛!」
威廉打量她好一會兒,無法確定她的話是否可靠,但目前他需要人手,所以他是把刀子放下。
「親愛的,這是一樁大買賣,成功之後,你就可以脫離這個鬼地方,到你夢想已久的大都市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你應該要高興才對嘛!」他改采懷柔方法,誘之以利。
但是莉妲已經覺悟,明白她犯了一個大錯,不僅引狼人室,還落人泥沼,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