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關洛在會場找不到黎沁，氣急敗壞趕回下榻的酒店時，只看到桌上留下一封信，她的東西竟然全都不見了!

他沒有辦法想象，當黎沁決定離開他，會是這樣的絕情、不留餘地。

她是這麼突然闖進他的生命里，又沒有預警的離開他。

回想起之前她眼神中的絕望，莫非她早就做了這個決定?

她早就決定要離開他!

這再一次令他感受，心口被狠狠抽了一鞭的痛楚。

他拿起桌上的信，緩緩的拆開，手竟不自覺的發抖……

洛：

我看到綠宣了!

你的眼光真好，她真的很適合你，而且她看起來是那麼的溫柔，一點兒都不像我，難怪你會覺得我不體貼也不溫柔!

不過，這樣也好，因為這樣一來，誰也不欠誰了。

為什麼我會這麼說，你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記得宋志傑這個人吧!

那個你一直放在心上、不停詢問的男人，說實話，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如果你不愛我，為何會在乎他，所以我曾經真的以為，你是愛我的!

還好!你不愛我，這一點，在陽台上的那個晚上我就知道了。

所以，今天我要離開你，一點兒也不覺得愧疚，因為你也找到你一直深愛的那個女孩，不是嗎?

今天晚上我看到她了，也看到你臉上的笑容，我很替你高興，畢竟，從今晚開始，你不用再受我的氣。

為了不要當電燈泡，所以我決定離開，不過你不用擔心，因為老天爺不但對你好，對我也不差，竟然讓我再一次遇到宋志傑。

他仍舊很在乎我，很希望給我一個將來，所以，我想了再想，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再次祝福你，終於找到自己的幸福!

黎沁

關洛的腦門像是被石頭打到，瞬間傻了、呆了，心頭更是莫名打結，突地湧起一股陌生的糾結情緒，像是心中某個角落被突然挖個孔。

她走了?

她竟然就這麼離開?

在他終於向自己承認，自始至終，他的心裡一直有她存在，而她竟然選擇離開他?

想起她甜膩的笑意，此時可能正對著宋志傑漾起，他低下頭握緊拳，幾乎壓不下胸口的刺痛。

「混蛋!」

關洛潛藏的怒氣終於爆發，胸口不停上下掀動，顯示已到他的忍耐極限，黎沁的肩、黎沁的臉、黎沁的唇、甚而是黎沁的笑容，都該是他關洛的，這個該死的宋志傑是什麼東西?

他用力捶向桌面，以為這樣的發泄，可以讓他心中的忿怒減輕，但是，痛卻依舊在，依然那麼清晰。

他無力的發現，心痛遠遠超過忿怒，黎沁為何要離開他……

他覺得諷刺，更覺得荒唐，但是他更覺得萬劫不復，他沒有辦法接受黎沁離去的事實，就像心頭的肉被刨出，只覺得……痛。

「我不會讓你走!我之前就告訴過你，我不會讓你走的!」關洛下定決心，他不相信她所寫的是真的，他甚至相信，她是愛他的!

「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關洛緊緊握住拳，指尖深陷入肉里，讓疼痛提醒自己。

這一次，我決不讓你走!

※※※※

「還找不到?真不知道付錢給你們是做什麼用的，連找個人都找不到，再給我找！」關洛生氣的將手中的電話摔向遠處。

已經兩個禮拜，當他查出黎沁已坐上飛往台灣的班機，就隨後跟回台灣，連展覽也不管了。

沒有黎沁，他什麼也不要。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黎沁竟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之前讓他無法專心在工作上，現在，她甚至可以讓他連工作都不要。

「黎沁……」他撫著發疼的太陽穴，輕喊著她的名字，想念她發怒而微紅的面頰。

「你難道真的打算躲起來，一輩子不見我?」關洛喃喃自語著，竟無法減輕一絲一毫對她的思念。

那痛，只是逐漸加深。

在夜裡，他甚至夜夜不能成眠。

他想念她在身旁的日子，無論她做什麼決定，他仍舊渴望再見到她。

他再度點起一根煙，試圖用層層煙霧將自己包圍住，暫且舒緩想念她到抽痛的神經，只是心卻好空，這樣虛假的氛圍，無法溫暖他失速下跌的空虛。

席爾推開房門，看到的就是這幕。

「你以為這樣做，她就會回來嗎？」席爾抽走他指尖的煙，將之捻熄。

「我已經受夠你的冷嘲熱諷，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你吵架。」關洛知道席爾這些天說的話全是好意，不過，他仍覺得心煩。

他再度點起一根煙，不想理會席爾。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黎沁對於你來說，已經不再是個替身嗎?」席爾嘆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插嘴。

「你還看不出來?虧你之前口口聲聲叫我珍惜她，當你也愛上她的時候，就拚命說服我放她離開，你是什麼意思?」

關洛把無法發泄的怒氣往席爾身上丟去。

「我只是想提醒你，她如果決定離開，就表示你傷她很深，除非你是認真的，要不然，不要將她找回來。」

「我是!我是!無論你再怎麼說，我都一定要將她找回來!你懂不懂?!」

關洛發狂似的大喊，找不到黎沁，他已經快瘋了，受不了席爾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刺激。

席爾沉默。

「為什麼你不直接去找宋志傑?」好一會兒之後，他緩緩說了一句話，將關洛氣得半死。

「不要跟我提到這個王八蛋，雖然她說要與宋志傑離開，但是我查過，宋志傑根本就沒有離婚，他怎麼可能給黎沁幸福?」關洛邊說邊覺得心痛，現在的黎沁不就得一個人躲在角落裡飲淚嗎?

她會不會再度尋短見呢?

他已經不敢再想。

「但是在搭機名單上，他的確是與黎沁一同離開的。」席爾試圖分析給暴怒中的關洛聽。

「就是這樣，我還沒時間去找宋志傑那個混蛋算賬，他竟然敢帶走她……」關洛氣的拍打著桌面。

「你已經想到這裡了，竟然還沒有想到其中的關聯?」席爾真的愈來愈相信，愛情可以使一個人盲目，連關洛這個處理大事業的人，一生氣起來，整個頭腦都不清楚了。

「你就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關洛已經不想再玩文字遊戲。

「我說過黎沁是個很細心的女孩，那天晚上她既然看到你與綠宣一起，她一定以為，你在乎的綠宣出現，你就會選擇綠宣，而不是她，所以她決定離開。」席爾深呼了一口氣，不能想象她那時的痛。

「我與綠宣只是聊天罷了，她早就結婚了。」關洛惱怒將長指伸進髮際。「況且，在那個時候我就發現，我根本不愛她!」

「可是黎沁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席爾明著不讓關洛覺得心裡舒服。

「我……」關洛無法辯解。

「她不想讓你覺得愧疚，所以找了宋志傑，他只是個幌子罷了。」席爾曾經當過她一陣子忠實聽眾，所以更清楚她與宋志傑之間的關係。

「你的重點到底在哪裡?」關洛打斷他的話。

「你應該先去找宋志傑談談，他一定知道黎沁在那裡，我是說『談談』，不是叫你去翻桌子。」席爾點出他的想法，順便提醒他別太衝動。

關洛回視他一眼，雖然覺得懷疑，不過目前他真的急於知道黎沁的下落。

※※※※

宋志傑正與下屬討論著眼前客戶反應不悅的案子，會議室外傳來爭吵的聲音，還來不及出聲詢問發生什麼事，他的秘書已敲門進了會議室，帶著一臉歉意。

「有什麼事一定要現在說嗎?」宋志傑雖然不高興，但是他的秘書一向行事謹慎，突然打斷會議，一定有特別的事情。

「總經理，有位關先生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當面跟你談談。」秘書低頭陪罪著，已在旅行社工作數年的她，早巳認出他就是那個游輪巨子，華勒斯·布雷克，所以不敢耽擱。

更何況他又一臉怒色，更讓她慌張的打斷會議進來報告。

「也該是時候了……」

宋志傑的眉頭微微一皺，心裡大概也猜到了八九分，他以眼神示意讓員工們離開。

「去請他進來。」宋志傑告訴一臉慌亂的秘書，而後好整以暇的等著他。

很快地，在秘書的帶領下，關洛到了會議室，秘書則識相的退下。

「宋志傑，你這個王八蛋。」雖然席爾再三叮嚀，一見到宋志傑，關洛還是忍不住，暴怒的聲音顯示他的怒氣幾可翻天。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宋志傑就著椅子坐下，面對關洛的怒氣，他也有滿心不甘。

若不是因為他，黎沁也不會那麼堅決離開自己身邊。

「你這個混蛋，你把黎沁藏到哪裡去了?」關洛往前邁了一步，雙手猛力拍打著宋志傑面前的桌子，讓文件全離了桌面。

「在我的地盤上，我希望你不要撒野。」宋志傑面不改色。

「你的地盤?」關洛的眉峰挑起。「我可以輕易把你的公司撂倒。」

宋志傑臉上閃過一抹怒色，他當然知道關洛的身份，但他不會輕易認輸。

「沒錯!你的確是很有錢，不過，對於女人而言，錢並不是萬能的。」宋志傑有滿心的不甘願，黎沁竟然為了關洛而不要自己。

關洛的臉色更加難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還敢說?你欺騙黎沁，說要給她幸福的未來，她現在人呢?」

「小沁是個人，不是貨物，她想到哪就到哪，不是我管得著的。」宋志傑雖然被他使力提離椅子，臉上的神色仍沒有多大變化。

「黎沁為了你犧牲這麼多，而你到最後竟然仍舊辜負她?」關洛快氣紅眼，黎沁竟然為了這個王八蛋離開自己。

「辜負她的人不是我。」宋志傑將關洛的手推落。「不知道誰才是王八蛋，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

關洛冷著眼瞪向他。「除了你還有誰?」

「你是真的不懂?還是你真的是個白痴?」宋志傑難得發脾氣。

「黎沁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就算我已經打算要離婚，她都不願意接受我，聽清楚!不是我不娶她，是她壓根兒就沒有嫁給我的打算。」

宋志傑不會忘記，當他將她帶回台灣后，對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婚，希望在她受到傷害的第一時間內，可以得到她的心，而她只是笑笑的拒絕。

那個時候他終於知道，無論他再怎麼處心積慮，黎沁的心都不會留在他身上，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

宋志傑的話，像重槌「砰」地打在關洛的心坎上，讓他頓時被弄迷糊了。

「黎沁……她不願意嫁給你?可是……她不是跟你離開了?」他甚至沒有機會阻止，黎沁就已經離開他的身邊。

「她是跟我回台灣，但是她可沒有說願意嫁給我。」宋志傑推開他的手，心中的不甘在此時全部爆發。

「那……」

關洛遲疑了一下，再度開口，語氣已不再火爆，他現在只想知道她的下落。

「她在哪裡?」

「如果你愛她的心不夠堅定，我不會告訴你她的下落，因為小沁是個很敏感的女孩，你的態度可以讓她上天堂，也可以讓她下地獄，所以，你如果還不夠愛她，那就讓她這樣離開吧，別再傷害她了！」

宋志傑倚著牆，撫平被關洛揪皺的衣領，他真的心疼黎沁，他可以看的出來，她對關洛用情之深。

「我當然愛她！」關洛說出這話時，突然覺得好輕鬆，原來「愛」也不是那麼難說出口。

「你放心，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她受一絲苦，我會用一輩子來好好照顧她，再也不讓她傷心。」關洛真心保護著。

「希望你說到做到!」宋志傑真的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

「讓我知道她在哪裡，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關洛軟下聲音，知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實是自己，最可惡的人也是自己!

「她在我一個親戚開的幼稚園裡幫忙，做做教學道具，或是跟著園車接送小朋友。」宋志傑遲疑一下，還是說實話。

即使再不甘心，黎沁的幸福仍是他心中第一考量。

「幼稚園?」關洛不知道以她的脾氣，也可以在幼稚園裡工作。

「她希望能感染小孩的純真，也磨練一下自己的壞脾氣，反正是親戚，薪水她又不計較，所以就去了。」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宋志傑解釋著。

「謝謝你!」關洛收下原來的怒氣，真心的感激宋志傑，要不是他，黎沁或許早巳不知去向。

「她是個好女孩。」宋志傑看著關洛又加上一句。

「我知道。」關洛回答，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不過他會努力，努力把屬於他的幸福捉回來。

宋志傑輕輕點頭，嘆口氣，在心中默默的說：小沁，你的幸福終於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