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到底算什麼？

電梯里的一吻，讓她徹底失眠到了天亮，怎麼也想不通，九年不見的前情侶之間，火辣的熱吻算什麼意思？

徐欣欣想不明白的，施祥文可想明白了。

所以當忍著頭痛堅持上班的她走出車子時，竟然看到他也站在停車場，手中還捧著一束俗氣到不行的玫瑰花。

「欣欣！」施祥文叫住她。

「什麼事？」看到他，她就覺得有一股怒氣在她胸口翻騰。

「聽完你的話，我回去有仔細想過，當年是我考慮不周做出的事情，因此傷害了你，對不起！」他說完后便把手中的玫瑰花遞到她面前。

「玫瑰的花語好像不是「道歉」。」

「這束花不是用來道歉的，而是我對你的追求。」

「你說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

「欣欣，其實……我一直忘不了你……」如果忘了就不會有那火辣辣的吻。

「等等，難道這些年你沒有交往的女朋友？」

「我有和別的女人交往過，只是我發現，她們都不是我想娶的女人，我想娶的女人已經嫁給別人了。欣欣，你不知道當我看到員工資料上的你還是單身時，我有多高興……」

「單身母親，我是單身母親。」她強調。

「那又怎麼樣？只要你沒有丈夫，你有幾個小孩，我都不在乎。」

徐欣欣看著他突然覺得無比的陌生。當年的施祥文是個大醋紅，自己和別的男生說幾句話，他都要鬧脾氣，兩個人不知道為了這件事吵過多少次，現在的他竟然說出「不在乎」這三個字。

「你真的是施祥文嗎？」

「我知道你會感到奇怪，但人是會變的，當年我知道你要結婚的消息時，簡直快瘋了，又是喝酒，又是砸東西，可是現在想一想，如果我當年從美國趕回來阻止你，也許你就不會嫁給別人了。欣欣，如果我回來，你會為我做個落跑新娘嗎？」

「當年的我，會。」

「現在呢？」他追問。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施總裁，可以讓開嗎？我上班要遲到了。」

這兩天回憶起當年的種種，施祥文也覺得萬分迷惑。當年自己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竟然做出那些愚蠢的決定，三番兩次拿起電話又放下。

在自己的優柔寡斷下，不禁傷害了欣欣，也傷害了自己，讓兩個人錯過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

這些年，他一直告誡自己要忘記她，可是這真的好難。

於是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念書上，選修了超負荷的課程，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滿滿的，甚至還到大學部修了一大堆的商業課程。

快要畢業的時候，他本來應該按照家人的期許，在大學中找份教職，做一輩子學問。

沒想到有個有錢人家出身的同學，每天纏著他要合夥創辦公司，他覺得這也是種難得的經驗，就痛快的答應了，於是就在家人的驚訝和反對聲浪中，跑去創立了ISC公司。

這樣過了四、五年，公司已見規模，並且在納斯達克上市，股票一路飆升。

有錢人家出身的同學因為ISC公司的成功，受到家族的重視於是回去繼承了家業，把公司扔給他管理。

心無旁騖的他每天都把時間用在工作上，ISC很快就從一家小公司變成集團，他也成了商界的奇迹。

過去不贊同他經商的家人，也改變了態度。

這幾年，他母親已經不再想著叫他回大學教書，而是每天都在幫他找門當戶對的女朋友，凡是和施家認識的教授家中有適齡的女兒，都是他的相親對象。

他也曾經嘗試著和幾個女性交往過，只是每次的結果都很類似，不是女方埋怨他不溫柔、不體貼，是個工作狂，難得才約會一次，不然就是他受不了女方的種種毛病。

不自覺間，他總是拿欣欣和這些女人做比較，欣欣的笑比她們甜、欣欣比她們堅強、欣欣比她們快樂、欣欣……

欣欣的名字就像是魔咒，籠罩著他和所有異性間的關係，總之一句話，在他心裡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欣欣。

在他歷任女朋友中，曾經有個女生效仿英國王妃黛安娜的口吻對他說：「我們的世界里住了三個人有點擠。」

當時他不以為意，認為這只是那個女生過於敏感，可是當他再次遇見欣欣的那一刻，他終於決定面對自己內心的感受，因為她始終住在他心中最柔軟的角落從未離開，即使他想忽視她的存在，卻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這份感情就像是古董，縱然被埋藏地下千年，但挖掘出來不僅煥然如新，而且變得價值連城。

特別在因為嫉妒而失去理智時，在電梯里狂吻她之後，他知道自己已經全然敗北了。

生平第一次，他投降了。

他向自己的真心投降、向自己的愛情投降，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如此的愛她，即使曾經受到過傷害，即使她成了單親媽媽，即使自己的家庭無法接受她，這都沒有關係。

他已經決定和她在一起，讓自己四處遊盪的心，回到他最初啟航的地方。

只是欣欣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讓他碰了一鼻子灰，還被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對於她的拒絕，他並不沮喪，他已經不再是當年容易衝動的小男生，受到一點挫折就放棄，這次他不會再輕易放手。

施祥文的想法，徐欣欣統統感覺不到，因為他在停車場裏手持玫瑰花這超俗的行為，已經給她惹來麻煩了。

ISC集團的總裁竟然手持玫瑰花，站在停車場里等待某個普通的女職員，這消息要多勁爆就有多勁爆、要多驚人就有多驚人，凡是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有四處傳播的衝動。

徐欣欣立刻從一個容易被忽略的普通職員，變成萬眾矚目的焦點，每個人都想問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又擔心惹惱她，以後對自己不利。

萬一總裁一時迷惑不小心娶了她當老婆，只怕自己到時候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最後，還是某個膽大的女職員仗著平日和徐欣欣關係不錯，湊到她的面前，想要打探第一手的消息。

「欣欣啊，今天總裁在停車場和你說什麼？」詐掩藏在笑容口。

「今天早晨嗎？」她滿臉無辜的反問。

「是啊！是啊！」

「噢，他認錯人了，說我長得像他過去的女朋友。」

「是這樣啊，還是說你根本就是總裁的前女友？」女同事表示懷疑，畢竟很多愛情小說都是這麼寫的，男主角失去記憶，遇見過去的女友，隱約覺得似曾相識。

「你說呢？我像是能釣到這種超級金龜婿的人嗎？」

「我猜也是這樣！總裁青年才俊，有錢又有學歷，家世又好，怎麼會和你這種大學沒畢業，又相貌平平的女人交往。」她才不相信自己的偶像竟然會和徐欣欣這麼普通的女人交往過，完全忘了自己平時和她不錯，一遇上男人就口出惡言。

「你說的對極了。」徐欣欣贊同的點點頭，「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又不是在編故事。」

得到滿意的答案，女同事滿足的離開，而且開始向其他人傳播自己剛剛得到的最新消息。

徐欣欣則拿起手邊的文件，假裝開始工作：塵異卻在考量如果任流言蜚語繼續流傳下去，這份常常得見到施祥文的工作，究竟有沒有做下去的必要。

容不得她多想，手邊的電話又響起來。

「喂，你好！」她無精打彩的拿起電話。

「媽咪！」徐念心甜甜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聽到女兒的聲音，徐欣欣憂鬱的心情開始轉好。

「寶貝，想媽咪了嗎？」

「當然想呀，媽咪，我馬上就會到你的公司了。我到你工作的地方去看你，好不好？」

「你今天不用上學嗎？」她記得今天早晨有把女兒送到學校啊！

「瑞寧的媽咪幫我們請假的，她說要帶我們參加和ISC集團的談判，媽咪，我好興奮啊！」

「寶貝，你讓瑞寧的媽咪聽電話好嗎？」不管心裡有多驚訝，她還是努力保持聲音的平靜。

「嗨，親家母！」席思慕在電話中開玩笑的說道。

「嗯慕，你別鬧了，我女兒八歲，你兒子六歲，你要帶兩個小孩子參加重要的會議嗎？」她實在不能接受。

「欣欣，你別著急嘛。」席思慕壓低聲音，「要見ISC集團的總裁，你不覺得這種見面方式很好嗎？」

「會很奇怪。」

「奇怪才不容易被懷疑啊！」

徐欣欣想了想又說：「你帶他們來也可以，但千萬別讓別人知道我們是朋友。念心是我的女兒，我現在的處境很尷尬。」

「發生什麼事情？」

「今天下班后，到大姐的酒吧我再告訴你。」她覺得自己有很多話需要對好朋友傾訴。

「0K，到時候見。」

這邊徐欣欣和席思慕定不約會，那一邊施祥文正在為和國內第一名的企業景林集團的女董事長見面，而做準備。

那些困擾徐欣欣的流言蜚語傳得再厲害永遠傳不進施祥文的耳朵。

只是該死的趙梓明，自己約了景林集團的董事長談合作，卻又突然跑回美國，讓他真的很想罵人。

今天早晨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那個漂亮的女秘書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怯生生的告訴他今天的行程，當他問她為什麼不早說時，她竟然回答，這兩天他的臉色太可怕，她不敢說。

對於這個除了漂亮卻毫無具備秘書該有的能力的女秘書，施祥文決定儘快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他手裡的文件才剛剛看完三分之一，女秘書便進來通知他，景林集團的董事長已經到達。

「你好，我是施祥文。」他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紹。

「席思慕。」身為景林集團董事長的她也應對合宜的答著。

施祥文把目光投到她身後，想對她帶來的團隊做個評估，沒想到……

只有兩個天使般可愛的小孩子站在她身後。

「這兩位是……」第一次見到帶著小孩子參加會議的情況，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位席董事長把這裡當作幼稚園嗎？

席思慕可不理會他的尷尬，笑顏如花的介紹，「這是我兒子景瑞寧，和我未來的兒媳婦徐念心，我帶他們過來參加會議，也算是學習怎麼樣管理公司。」

施祥文立刻愣住。難不成現在又開始流行童養媳了？而且什麼時候開始，六、七歲的小孩子就要開始學習公司管理。

「叔叔，」徐念心走上來牽他的手，「阿姨在開玩笑啦，你不要這麼緊張。」

「噢，原來是這樣。」他鬆了口氣，隨即恢復了正常。

「我們只是在交往而己，還沒有訂婚。」

聽到這句脫離常規的話，從像搪瓷娃娃般可愛的小女孩嘴裡說出來，施祥文又呆愣起來。

還是席思慕的助理有良心，看不慣她們聯手耍他，主動走出來自我介紹，並把話題帶回今天來此的主要目的。

施祥文原以為兩個小孩子，只是跟著大人來玩，頂多坐個五分鐘就會忍不住玩鬧起來。

沒想到兩個小孩子不但安靜的聽完整個會議，還各自拿了文件仔細的閱讀，還不時的做筆記。

特別是那個小女孩老睜著大眼睛盯著他看，看著她的小臉，他打從心裡有種親切的感覺，覺得那個叫徐念心的小女孩好像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

這些念頭只是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他並沒有特別記在心裡。

而且他還有事要忙，下班之後，他還要找徐欣欣談一談。

施祥文想找徐欣欣談一談，她可不一定想和他談話。下班時間還沒到，她就自動從辦公桌前消失，出現在酒吧里。

「大姐，給我一杯酒。」垂頭喪氣的她坐在吧台前說道。

「沒問題，你想喝什麼？」林曉雪的笑容一如以往的迷人。

在迷茫的徐欣欣眼裡，這笑容如陰沉天空中的一縷陽光般溫暖。

「我需要點刺激的東西，上次我喝過的那種酒還有嗎？」

「欣欣，發生什麼事啦？」林曉雪試探的問。

她垂下頭沉默不語。

「我不能給你酒，上次讓你喝醉，你的寶貝女兒對著我整整說教了一個小時，這次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給你喝烈酒。」

「大姐……」

「給女兒做個好榜樣吧！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情？我幫你解決。」林曉雪不死心的繼續打探。

可是徐欣欣的嘴就像蚌殼一樣，緊緊的閉上。

看到她不打算說，林曉雪決定使出特別手段。「欣欣，還記得大姐的正職是什麼嗎？」

徐欣欣感到一片茫然，因為她真的記不起來林曉雪的正職是什麼。

大姐是這間酒吧的負責人，是景林集團董事會成員，是很多家公司的股東。

她的朋友遍天下，三教九流、各行各業，她每天都在忙著幫助各個朋友。

說到她的正職……究竟哪一個才是？

「你都不記得了啦？」林曉雪氣呼呼的說道：「我是心理醫生，有執照的心理醫生！」

「對，大姐，你是心理醫生！」說實話，她真的快忘了，當年自己患了產後憂鬱症，還是大姐發現，而且給了她很多幫助……原來那才是她的正職啊，她還以為那只是她的另一個兼職呢。

「當然，快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否則我用上催眠術，嘿嘿……」林曉雪露出一抹好笑，「到時候，你不說也不行。」

「我不相信。」

「你最好相信大姐。」

故意製造恐怖氣氛的聲音在徐欣欣身後響起，當她轉過頭的時候，席思慕放大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

「啊！你也嚇唬我。」

「你只要告訴我們，為什麼你垂頭喪氣的？我們就放過你。」

「哎呀，也沒什麼啦！」

「既然沒什麼，那就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情。」林曉雪緊追不捨。

「好吧！」她答應得非常無奈，「我告訴你們，施祥文回來了。」

「這些我們都知道，念心的爸爸回來了，接下來呢？」

「今天早晨，他對我表示……希望我們能夠重新開始。」

這個答案出乎她們意料之外，當年走得如此絕情的男人，竟然有臉回來說重新開始。

「只有這些？」林曉雪繼續追問。

「還有……昨天……我們接吻了。」

「嗄？」這就讓人吃驚啦。

「我竟然還很投入。」回想起那個熱辣又狂野的吻，她到現在還感覺得到臉紅心跳，羞愧得直想找個洞鑽進去。

沉默半晌，林曉雪和席思慕才開口。

「欣欣，這次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對呀，這也太出人意料了。」

「這個男人的想法，讓我不能理解。」

「我們沒有和這麼奇怪的男人交往的經驗。」

…這個問題關係到你的人生，你應該自己考慮。」

「也許，你應該諮詢你寶貝女兒念心的意見，畢竟那是她的爸爸。」

林曉雪和席思慕兩個人一搭一唱說了半天，也未說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

提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徐欣欣立刻來了精神，「對了，我女兒呢？」

「會議結束之後，我直接送他們回學校上課。」席思慕看看手錶，「再半個小時，司機會接他們回來。」

「不如我們現在喝一杯如何？」林曉雪提議。

徐欣欣和席思慕當然不會拒絕她，三個人各自倒上一杯酒，開始悠閑的聊了起來。

沒有人再提起施祥文這三個字，畢竟不論愛也好、恨也罷，開心的、傷心的都是她，大姐和思慕不能代替她做任何決定，但不論她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們都會無條件支援她。

有好朋友在身邊默默的支持，徐欣欣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情不自禁的頻頻舉杯，等到寶貝女兒徐念心到達的時候，她已經略帶醉意。

「媽咪，你又喝醉啦，我是小孩子，你是和小孩子一起生活的，應該要以身作則，怎麼可以常常喝醉呢！」她跟在自己不成器的老媽後面碎碎念。

「可是瑞寧的媽咪也喝醉啦！瑞寧都不說話。」徐欣欣嘟起嘴，像個小孩子似的抱怨。

「媽咪，你再這樣小孩子氣，我要生氣啦！」

「好啦，乖寶貝，不要生氣嘛，媽咪下次不敢啦。」她邊說邊蹣跚著腳步走出酒吧。

「媽咪、媽咪……」落在後面的徐念心，邊追邊喊。

徐欣欣轉過身，牽住女兒的手，當她再轉過身準備離去的時候，赫然發現施祥文正站在自己面前。

兩個人同時驚訝的張大嘴巴，愣在當場。

徐欣欣溜出公司的時候，施祥文還在認真的工作。

當他認為下班時間差不多到了，連忙跑去她的辦公室，想和她繼續早晨的談話時，卻只見到一群因為他這個總裁突然現身而驚慌失措的職員。

從他們結結巴巴的話語中，他得知欣欣早就離開了。

既然已經離開了辦公室，他也沒心情再回去了，於是離開公司開著車子，漫無目的的在街頭遊盪。

不知不覺中，他發現自己來到上次那間禁止男人入內的酒吧門口。

抱著一線希望，他停下車子，看看會不會有奇迹發生，再次見到欣欣從灑吧里走出來。

結果，奇迹真的出現了！他隱約看見欣欣的身影出現在酒吧門口，他急忙衝下車想要攔住她，沒想到，上午出現在他公司會議室的那個可愛小女孩竟跟在後面，還口口聲聲的叫欣欣「媽咪」？

他像個雕像似的呆住了，完全無法思考，只能愣愣的看著欣欣和她身後那個可愛的小女孩。

「媽咪……」徐念心被兩個人怪異的表情嚇壞了。

「她是你的女兒？」施祥文一字一句的問道。

「嗯……」徐欣欣生怕他發現她是他的女兒，稍有猶豫，但最後還是點頭。

「你的個人簡歷上，沒說你的女兒這麼大。」

「公司也沒要求寫啊。」徐欣欣自然有她的理由。

「……」

施祥文憤怒的罵了一句兒童不宜的髒話后，便轉身離開，留下莫名其妙的兩個人。

回到自己的車上，他隨即撥了通趙梓明的電話。

電話另一端的人，很明顯還沒有睡醒。

「趙梓明，我給你十二個小時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後果自負。」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電話那端的人立刻清醒了過來，「大哥，我人在德州，十二個小時不夠啊！大哥……大哥……」

不理會趙梓明的哀求，施祥文狠狠的掛上電話。